我们是在逃命诶。
为什么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他的手心滚烫湿润，紧拉着我的手，紧到几乎没留下缝隙，连光线都无法穿过。
明明算是生死关头，我却完全认真不起来。
我也很好奇，这份底气从何而来？
我问：“我们要去哪儿？”
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他说：“自卫队。”
我知道。
今天的阳光这么好，我为什么没发现呢？
灿烂的、温暖的光，好像能融化一切阴暗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也快融化了。
我说：“松手吧。我拖住它们。你去搬救兵。”
他没有停，诧异地回头看我。
他的蓝眼睛如此清澈，倒映着小小的我，和远处的恶心触手。
还有同样清澈的蓝天。
我说：“我有办法。”
说完，我甩开了他的手，朝教堂的方向跑去。
毫不犹豫，好像前方不是恶心的触手，而是簇拥着向日葵的小木屋，而我正奔向爱人的怀抱。
我笑着问：“这些触手该怎么解决？”
《女巫守则》果然出现在我手里，伸出的淡红透明的触手在阳光下也像要融化了。
【按照契约，回答你第六个问题。解决方法如下：第一，由本书来】
一看到有解决方法，我当即说：“解决掉。”
话音刚落，书里的触手得到命令，一拥而上冲向前方章鱼触须般的恶心触手，与对方缠绞起来。
我略过打得正欢的触手们，径直向教堂跑去。
穿过围墙，穿过花园，回到礼拜堂。
年轻的、陌生的修女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埃米尔奶奶。”
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通了。
从记事起就坐在轮椅上的埃米尔修女，医学奇迹般站在装满圣水的金杯前，身形佝偻。
她一眼就看清我手里的书，说：“难怪。”
我不喜欢谜语人，直入正题：“《女巫守则》……”
埃米尔奶奶蓦地笑了，看起来疲惫而偏执：“没用的。”
“什么？”
“孩子，你很幸运。”她说，“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得到了这本书……一定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幸运？
我问：“它到底是什么？”
埃米尔奶奶看着我，叹了口气：“罢了，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这是一本魔法书。得到它的人无一例外会变成女巫。”
“无一例外？”
她觑了一眼我的神色，哂笑道：“怎么？能成为强大的女巫，你还不愿意？”
我看着从她影子里蔓延出的触手，没有说话。
如今我们尚且能正常交流，只是因为她的触手被我这边的触手缠住了，脱身不及。
或许是不想毁坏教堂，她的触手并没有追过来，仍然和我这边的触手在教堂外搏斗。
我说：“圣水……”
埃米尔奶奶看着我，目光中竟透出几分慈爱：“傻孩子。”
她转身回望高大的神像，背影显得寂寥而诡异。
“神都没了，何谈圣水呢？”
我看着仍作修女打扮的埃米尔奶奶，沉默不语。
我不信神，但对于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来说，这应该是一个足以扭曲三观的消息。
“哈哈哈……”她笑声苍凉，“末日已至。”
她转头看我，阴影中的触手蠕动着，在雪白的神像下显得丑陋而突兀。
“与其……不如……”隐约听到了这几句话，我看到埃米尔奶奶突然推倒了金杯，里面乳白的液体倾倒而出，仿佛源源不绝般溢满了整个礼拜堂。
我弄不清她在做什么，急忙退出门外，却迎面撞上了打斗中的触手们。
我连忙躲开触手，朝着教堂更深处跑，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没跑多远，就觉得手里的书烫得不同寻常。
我险些把它丢掉，却在看清书上的字时把它捧得更稳了一点。
【方法一成功解决“触手”概率：86%】
这个数字还在越变越低。
我没有停下脚步，看着红字继续浮现。
【方法二：沉默魔法。】
看清这一行字时，我感觉脚下一个趔趄，踢到了一个台阶。
我抬起头，方才看清我慌乱中跑到了什么地方。
墓园。
我打了个冷颤，头也不回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红字继续显现，仿佛是特意提醒我，它显示了沉默魔法所需的材料和施法仪式的详细过程。
某样墓园里盛产的材料赫然在列。
我略过了它，看到方法一的成功率已经降到了60%，跑得越发卖力了。
开玩笑，不说道德问题，单看时间也来不及吧。
这次我跑进了一条死路，一扇锁死的门挡在正前方，“修道院”三个字明了地告诉了来人门后是什么场所。
我问：“怎么开门？”
锁应声而开，我顾不得许多，推门而入，却在看清门内景象时怔在原地。
空旷的庭院里，一口足以盛下一个人的大锅架在正中间，里面装满了不明黑色液体。
我绕开这口锅，往里走，眼前的一排建筑全部门窗紧锁。
我只好继续问：“怎么开门？”
开锁的声音本来很轻，奈何同时响起，动静就大得让人无法忽略了。
我一扇门一扇门地进去搜查，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成功率已经降到了30%。
我分心思考了一下现在还剩多少血，大脑却一片空白。
房间大多是空的，久未住人，我草草看一眼就离开，继续搜寻下一间，终于在成功率还剩25%的时候找到了一间明显住过人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甚至都好端端地躺在房间里。
在中间的一个敞开的大棺材里。
面容也很熟悉。
是诗普琳奶奶。
我吓了一跳，但细看发现她胸膛还有明显的起伏，又松了一口气。
斟酌了一下，我问：“怎么拿到房间里所有纸质资料？”
书页显示：
【走进去拿。】
……
【触手使用中，如需使用触手功能，请结束上一使用指令。】
结束了我就完蛋了吧。
没时间多想了，我大着胆子走进去搜查，翻出了一堆神学资料和经文读本。
除此之外，我还翻到了一堆信件。
这时，成功率已经只有9%了。
我凝视着书中沉默魔法那部分文字，下定了决心。
我问：“沉默魔法所需的骨灰能用哪些我现在能拿到的东西代替？”
【鸡蛋壳】
……
我凝视着房间角落里明显发霉了的鸡蛋壳，诡异地感觉到一丝合理。
已经容不得我再犹豫了，我最后确认了一遍施法仪式，拿了张纸接住鸡蛋壳，把它们揉碎，又拔了根头发，和蛋壳一起紧握在手中，闭上眼睛，试着念诵咒语。
咒语很短，只有一句话，但我念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忍不住看了看书。
书好像也很无语，在那行咒语上给我标了拼音。
照着拼音，这一次我终于念对了咒语。
只念了一次，我手里的蛋壳和头发就化成了一滩黑色液体，和外面那一锅莫名相似。
耽误不得了。我拿起书，往回跑，在修道院门口就看见了缠斗中的触手们。
章鱼触须般的触手明显占了上风，淡红透明的触手毫无还手之力。
我深吸一口气，趁着成功率没到1%之前凑到章鱼触须前，把纸和纸上的液体按在了它上面，口中又念了一遍那句咒语。
魔法很快就生效了。
章鱼触须般的触手像睡着了一样跌落在地上。淡红透明的触手愣在原地，仿佛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它就扭曲缠绕着耀武扬威，一边恶狠狠地抽地上躺尸的章鱼触须，一边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裙角。
我居然诡异地觉得它们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