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戳戳探头，试图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一阵刺耳的笑声险些震破我的耳膜，我看见黑袍修女趴伏在地上，衣袍渐渐干瘪，里面钻出了一大堆虫子，潮水般向修西斯那边涌去。

    修西斯看上去筋疲力尽，却仍然强撑着站起来举剑，眼中亮起惊人的神光。

    我得帮他。

    这么想着，我翻开《女巫守则》，找到记载沉默魔法的部分。

    印象里有一种施法方式是可以不与施法对象直接接触的。

    找到了。

    我默默记下咒语，看见修西斯他们已经被虫子包围了，连忙说：“帮我拿一些圣水过来。”

    【剩余答疑次数：14】

    《女巫守则》伸出触手钻进尖塔里，很快卷了好几个装满圣水的金杯过来。

    我拿起其中一个金杯，尽量标准流利地念出咒语，杯中圣水随着我的声音化成了黑色粉末。

    余光中，我看见触手卷起剩下的金杯放回了尖塔。

    不再多想，我捧着金杯往修西斯的方向跑去。

    自卫队剩下的人和他围成了一个圈，以应对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子。一个抱着金杯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虫群中还是挺显眼的。

    看到我的人一边机械地砍虫子，一边分神大喊：“别过来！危险！”

    修西斯刚好背对着我，闻声想要转头，但很快又被虫子缠住了。

    我冲到虫群前，用力扬起手里的金杯，杯中粉末洋洋洒洒飘在空中，渐渐落到虫子身上。

    我紧接着念咒。疯狂的虫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不敢看它们的尊容，连连后退，同时不忘提醒愣住的自卫队彻底解决掉这些虫子。

    【距离魔法失效还有1000分钟。】

    修西斯听到我的声音，惊喜地转头看我，一边抖落剑上的虫子一边朝我跑来。

    我疯狂摇头拒绝，指着地上的虫子让他先解决掉。

    他沮丧地垂头，拖着剑碾碎了一堆虫子。

    似乎因为事发突然，他们都没有着甲胄，看起来伤得格外重。

    我蹲在旁边，努力忽略地上的虫子尸体，习惯性地想问怎么治疗他们，又在开口的前一秒反应过来。

    到了人前，《女巫守则》安静得像一本普通书，触手也完全收敛了，存在感几近于无。

    我背对着他们翻开书，用气声问：“别人看得到你吗？”

    【剩余答疑次数：13】

    【灵感高于60的人能看到。】

    “我需要把你藏起来吗？”

    【剩余答疑次数：12】

    【不需要，普通人注意不到我，你可以正常使用。】

    “我要怎样才能治疗他们？”

    【剩余答疑次数：11】

    【根据你的学习进度，推荐使用加害魔法，是否开始学习……】

    加害魔法。光看名字都感觉很不妙啊。

    不过，怎么它这次不直接帮我施法了？

    【同阶段魔法鼓励准女巫自行学习使用。】

    好吧。

    “洛菈！”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应声转头，看见浑身是血的修西斯莽莽撞撞地过来，边走边拄着剑，看起来一瘸一拐的。

    看他这样，顾不上嫌弃地上的虫子尸体和他身上的血，我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他停在原地等我跑过来，蓝眼睛泛着光。他身上的伤痕与血迹无损于他的容貌，反倒让他显出一种锋锐的气质，像一柄见血的利刃。

    在我的手快要触碰到他染血的臂弯时，他轻巧地避开，没让我沾到血，转而开口道：“虫子都解决了。队长他们回去向镇长报告，我留下来收尾。”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担忧地问他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带他去找医生。

    他满不在乎地单手撑着剑，说：“这点小伤……嘶……”听起来他应该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洛菈～我好疼啊～”

    注意到我的眼神，没等我说什么，他就软下声音向我撒娇，像不小心把自己弄脏了的狗狗，无辜地望着你摇尾巴。

    他之前单手提剑杀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受了多重的伤，现在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又让我意识到他不过比我大了两岁，今年也才刚十八，放前世还是读高中的年纪，却已经对鲜血、厮杀、阴谋与死亡司空见惯了。

    我心中顿生一股莫名的情绪，摸了摸他没沾到血的脸。这次他没有避开，反而轻轻蹭了一下我的掌心，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到我心底。

    我一下子收回手，假装仰头看天，强作镇定道：“以防万一，要不要放把火把虫子烧掉？”

    他眼睛亮亮地盯着我，绽开灿烂的笑，点头赞同，浑身洋溢着几乎肉眼可见愉悦感，若不是身上的血实在太多，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刚得了什么宝藏，以至于如此喜形于色，仿佛他同意的不是去烧恶心的虫尸，而是爱人的告白。

    我有心想让他先坐下休息，他却左躲右闪不愿意让我碰。我终于生气了，踮脚吻上他的唇，双手用力往下按他的肩，想趁他没反应过来把他摁到地上坐着，结果人是亲到了，手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我气。

    他拖着长剑健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子，一边大声说“我去捡柴火来”一边飞快跑远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意识到他跑去的方向正是修道院的方向。

    想起睡在棺材里状态不明的诗普琳奶奶，我默默运气压住心底的怒意，抬脚跟了上去。

    修西斯跑得太快，一下没了影，我瞥了眼手中不知何时摊开的书页，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使用寻踪魔法。

    还是算了吧。教堂也没多大，沿着这个方向走总能找到人的。

    这么想着，我加快速度，再次回到了修道院门前。

    “修西斯？”我站在门口朝里喊，想先确认一下他在不在这里。

    此时恰巧起了一阵风，卷起地上零碎的枯枝落叶，又很快落回地面，扬起一些灰尘。

    没得到回应，我本想转头去别的地方看看，却在离开的前一秒停下了脚步。

    修道院门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诗普琳奶奶。

    有埃米尔奶奶的前车之鉴，我疑心她现在的状态是否正常，也不敢主动向她搭话。

    好在诗普琳奶奶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笑着向我点头，在我以为她要和我打招呼时，出乎意料地问了我一个我难以回答的问题——“埃米尔还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她埃米尔奶奶已经去见光明神了。

    以及，她究竟知不知道埃米尔奶奶的所作所为？如果知道，又知道多少？

    没弄清楚这些之前，我暂时不打算主动向她暴露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