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陈书谨在院子里练习射箭——按照时间线，昨天中午屈右夏和周玉击杀落单的猎手，今晚就是恼怒的猎手们直接撕破游戏的假面，直接篡改了游戏里角色的数据，让他们不顾逻辑供出了陈书谨她们的地址，

    这里所有人都是数据，包括她们自己。

    区别只在于这些来自真实的人体大脑的意识体最后会回流到身体，而且无法被篡改，但是真正的数据是可以被篡改的，

    一直在院长里无所事事的宋清名凑上来聊天。

    “你想和我哥见面吗？据我所知，他很想和你见上一面，说说话。”

    陈书谨答非所问，“他现在过得好吗？”你过得好吗？

    “他过得好不好和你是否想和他见面有关系吗？”

    陈书谨认真剖析了一下自己，回答道，“有，如果他过得不好，我怕我一直以来对他的愧疚就会消失，我会觉得，我当初将他送回他自己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宋清名冷笑，“我还怕他见你，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恨也消失了。一直恨也挺累的。”

    “暂时不见面吧，”陈书谨叹口气，她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和宋清名戳破窗户纸，“我还能一直愧疚下去，我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会补偿他的。”

    你怎么补偿？你将我卖给了我的好“父亲”。以交易的方式。

    陈书谨知道宋清名想问些什么，但是她现在精神紧绷，为了应付接下来的猎手们，她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宋清名演技很好，一开始她真的以为他是宋卿弟弟，直到进入游戏，她才从他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中抓到了一丝他是宋卿的苗头。

    但是不是时候，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把命赔给他，够不够？”陈书谨放下箭，测过身，就像当初哄叶文松为她牵线搭桥他的母亲一样，给出对方最想要的，叶文松喜欢自己，那就和他在一起；宋清名仇恨自己，那就让他杀了自己。

    “不够，”宋清名直言，他揣着手沉思，“他会自己来拿的，就看你给不给得起了。”

    陈书谨重新拿起弓，有些不以为意，“有什么比我的命更重的。”更何况，她也在复仇，没人比她更清楚杀掉对方是最好的道歉礼物了。

    宋清名抿唇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陈书谨射箭。

    “咻”。一支箭正中靶子红心，陈书谨活动一下手腕，有些遗憾不是现代游戏，最好有枪那种，自己终究不擅长这个东西。

    宋清名的目光太过炽热，小陈书谨都受不了了，换了个方向练自己的匕首，她身体小，长枪和弓箭都拿不动，只有匕首适合她。

    没想到那些数据模拟的猎手们还挺聪明，她们俘虏了叶文松和吕义，吕义身上都是血，被人拖着前行，似乎晕过去了。

    叶文松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但是至少是清醒的。

    陈书谨没带下人，只是提前在院子里布满了陷阱，自己和小陈书谨还有宋清名躲在暗处。

    猎手们进来的时候只剩寥寥数人了——虽然可以篡改角色数据以此让对方听命于自己，但是基本逻辑也就是“人死不能复生”是不能改变的，死去的角色就是死了。

    “公主殿下！我们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面首！我们只是要一个人！她叫陈书谨！咱们两个换一个，划算吧？”说话的似乎是宋织彰。

    叶文松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刀触感太真实了，但现在重点不在这里——在对面的陈书谨和宋清名身上。

    这些人在用他威胁陈书谨。虽然这里只是游戏，不会真死亡的，但是为了陈书谨，自己也许该自刎，这样她就不会为难。

    可惜吕义已经这样做了，吕义在被抓住的时候，激烈反抗，说是死也不会让陈书谨被抓住。

    吕义直到昏过去都不知道这些家伙找的是那个小陈书谨，而不是成年的陈书谨——长公主殿下。

    叶文松做不到像吕义那样反抗到昏死过去，不是害怕一场根本不会死的死亡，而是——他太好奇陈书谨会怎么选了，他在她心里还有位置吗？

    他优柔寡断下去，也就让自己成为了被拿来威胁陈书谨交出小陈书谨的工具。

    陈书谨还在微笑，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惜他听不见。

    叶文松凄凄切切地喊，“不用管我！这里只是游戏！我不会死的！”他有预感，陈书谨的选择不会让他开心。

    因为陈书谨将箭搭上弓弦了。

    陈书谨说的是，“怎么不死了，这样叫我难做。”

    她能不知道这是游戏吗？叶文松忒聒噪，不过是想逼自己选他罢了，从前就是这样，烂脾气。

    她拿出背上的弯弓，宋清名递给她一支箭，陈书谨将箭搭上弦，直直瞄准叶文松。

    一箭过去，叶文松没死，但是也叫宋织彰她们知道陈书谨的态度了。

    ——人你随便，我不在乎，让我自己动手也是可以的。

    马背上的小孩儿气急败坏，“攻略上明明说了公主的死穴是这个面首啊，她在乎极了这个面首，这还是她强取豪夺来的。攻略怎么会出错？要不是因为这是主要角色改不了数据，我要让她变成我的狗！”

    叶文松差点昏死过去，面上凄然一笑，因为对面不是公主啊，不是爱惨了“自己这个面首”的公主殿下，而是铁石心肠的陈书谨啊。

    她最是不在乎旁人了。

    叶文松没死，于是陈书谨补了第二箭，叶文松当场毙命。

    “对面都是当初戏耍我们的人，”陈书谨突然说，“我恨不能杀了她们泄愤，但是我不能，她们只是一串数据，是幕后之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我们的记忆弄进来的数据，我还得从这串数据知道她们是谁。我还得和她们演戏。”

    不知道长大后的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数据被盗了，也变成了游戏的一部分，她们有何感想？

    宋清名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斜睨着她，冷笑道，“怎么，博得我的同情？好让我在宋卿面前为你说话？”他盯着对面的宋织彰，心底一片凛然。

    怪不得，怪不得陈书谨当初说自己长得像她朋友，哪里是朋友，是“敌人”吧？

    陈书谨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同他言语。

    我并不需要你的原谅 ，因为我一直知道，我不是在做好事，甚至是在做坏事，你只是我突破底线的第一次。

    我会弥补你，但绝不活着忏悔，因为更该死的人还活着，忏悔是我死后才会做的事。

    右夏，周玉.....你们尽管去忘记，因为我会记得。我绝不原谅她们的行径。她这样想着，面上波澜不惊。

    对面见陈书谨这样不在意她的面首们，又高声喊道，“陈书谨！周玉、屈右夏、周不忘还有何念都在我们手里！你出来，我带你同她们见面！”

    小陈书谨躲在暗处，长公主的人死死拉住她。

    听见周玉她们的名字，陈书谨想，对哦，这个时候，屈右夏应该是死了，当着何念和周玉的面，但是何念和周玉应该是还活着的，就是回去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

    回去后碰见的屈右夏应该是彻底是失忆了，因为看不见她还有一丝阴霾。

    不过，这里还活着又怎样，不过是一串数据。

    陈书谨放下箭，高声喊道，“我也是玩家！我们谈谈吧！”

    我们谈谈吧，告诉我你们的真实姓名。

    “我叫黄玉，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圆桌边上，坐着猎手们、陈书谨和宋清名。

    “你想谈什么？”宋织彰警惕道，既然也是玩家，那边不能随意杀了。

    “不可能有别的玩家！这个游戏是......”有个小男孩儿叫嚣道。

    宋织彰怒斥，“慎言！”

    小男孩儿立刻闭了嘴。

    陈书谨浅笑道，“怎么不可能呢？我知道真实世界，你们篡改不了我的数据，也不能篡改吕义、叶文松甚至我身边的这位男子的数据，难道是因为他们是主要角色吗？不是吧，因为他们也是玩家哦。”

    宋织彰看着宋清名有些迟疑，“你长得像我小叔，你也姓宋吗？”

    宋清名立刻反驳，“不是，我不姓宋，我也不认识你，我叫黄州，别乱攀关系。”他同陈书谨一样随口互掐了一个名字。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和宋织彰的关系可不是好事。

    陈书谨继续道，“我可以把陈书谨给你们。”

    “什么？”宋清名皱眉。

    “似乎你们并没有统一意见呢？需要给你们时间商量一下吗？”宋织彰若有所思。

    这小家伙这就想着挑拨离间了，宋清名抬眼看了她一眼，表姐一家最喜欢挑拨离间，让别人不痛快，坦然道，“我没意见，我的意见也不作数。”陈书谨要出卖小时候的自己出去，他能有什么意见？他乐得高兴。

    顺便对陈书谨的心狠有了新的认知，哪怕只是数据模拟出来的，真的不会对小时候的自己有一丝怜悯吗？还要推出去受罪。

    方才听见周玉和屈右夏的名字，陈书谨的脸色也只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有条件的，我要你们自我介绍一下，都是玩家，我们说了我们的名字，你们怎么不能说你们的呢？”陈书谨微笑，语气有些委屈。

    “自我介绍？你是在玩儿过家家吗？”宋织彰皱眉。

    “自我介绍不行，名字总行了吧？都是玩家，别伤了和气。”陈书谨退一步。

    “行，”宋织彰很爽快，游戏时间快结束了，她急于找到所有猎物，没时间和这个杀队友的疯女人纠缠，“我叫宋织彰，织女织，彰显彰。”

    “我叫叶山川，山川河流的山川。”

    “我叫Andy，中文名就不用说了吧？”

    陈书谨托腮，“不行哦，英文名太大众啦。”

    “行吧，”Andy小圆脸一垮，“中文名......”

    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后，陈书谨很大方地让人将小陈书谨带出来。

    小陈书谨似乎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轻易被人放弃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笑眯眯的陈书谨，对方眼里含着笑意，甚至对她挥了挥手。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自己的生命就这样被放弃了？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宋清名看小陈书谨的神色就知道，她不知道这是游戏，她真的以为这是现实。

    她脸上对死亡的恐惧作不得假。

    所以，当初你真的以为这是一场生死游戏，他面色复杂地看向陈书谨，试图揣测她当初的处境。

    就在宋织彰的人接手她时，小陈书谨趁人不注意将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妄图紫砂，陈书谨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过她的匕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她开口让宋织彰等人回避一下，进而蹲下俯身对小陈书谨轻声说了一句。

    宋清名看在眼里，小陈书谨脸上神情全部消失了，不吭声的样子有些诡异，像是被陈书谨下了降头。

    宋织彰有些疑惑，“你对她说了什么？”

    陈书谨敷衍道，“你猜？”

    有一天，成长中的陈书谨突发奇想，她问铁锤，“铁锤，如果以后虚拟现实技术大规模应用，虚拟游戏里面的NPC都是数据模拟。那如果有数据模拟真实世界的人会怎么样啊？”

    铁锤正在看电影，闻言直接死机了，不过很快重启了，它说，“我模拟了一下，大概会真的以为自己是那个人，你要明白，我们没有自己的认知系统，参考系对我们人工智能来说至关重要。”

    “那如果它和自己模拟的人真的见面会怎么办？”

    “那很恐怖，它会陷入恐慌，进而想取代她，成为她。”

    “那我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铁锤立刻说，“这不是我的算力可以模拟的了，我不知道。”

    宋清名也很好奇，“你说了什么？”

    陈书谨竖起手指，单眨了一下右眼，显得有些俏皮，“秘密。”

    这是她思考了很久之后，得出的答案，看起来效果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