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元之荞:“爸爸,我最近看了很多书。”

    “是啊荞荞,”元善笑了起来,语气也放得极软,像是有着十二万分的耐心,“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书了吗?”

    这还是荞荞第一次找他聊天,元善既有惊讶也有期待。

    元善一直知道荞荞很聪明,两岁过目不忘,三岁就在数理化上展露了惊人的天赋。即使荞荞说话很晚,元善也想将荞荞当作医馆继承人培养。只是后来的荞荞孤独自闭和刻板行为越来越明显,元善才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转而将想法放到了元知茂身上。

    元之荞:“我看到两本书很有意思。一本是地理画册,一本是报刊上的付将军列传。”

    不等元善深入询问,元之荞先将事情说明白了,“地理画册中,向天江穿过陵城中央,往北去安平,往南去长柳,还有一小节分支往西流去,直达山俞。”

    “山俞高川盆地交杂,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向天江也在这里渐渐消亡。”

    “荞荞说的不错。”元善点点头,眼里似有几分惊喜。他竟不知荞荞在天文地理上也如此优秀,既然荞荞正在变好,那他之前放弃的打算,是否可以……

    未等元善想下去,元之荞就继续说话了,“所以,我们陵城是个非常重要的交通要塞,对吗爸爸?”

    “对的,”元善笑得更开朗了,他轻轻摸了摸元之荞柔软的短发,“我们陵城因为靠江,水资源丰富,靠着种地和水上运输,也算是个富庶的城市。”

    看到元善渐渐上钩,元之荞也点了点头,“因为富庶且地理位置重要,所以常胜将军付将军才会在这里驻守,对吧?”

    元善愣了愣,不知元之荞是怎么联想到军事方面的,但又想到荞荞还看了一本有关付将军的报道,这才脑补出了原因。

    他看着元之荞,对上她那双像在期待着回应的眼睛,只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对”,便再没了下文。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半生行医,会的也只有医术。他从小被教育不要议论国事,不要掺和党派是非,所以即使家中有书,元善也不过是看看历史,并不会进行分析与讨论。

    元之荞并未打算与元善研讨什么,见他听懂了,便接着说了下去,“我在付将军的报道中看到,敌人曾扬言一月占领所有沿海城市,他们也曾势如破竹,差一点便要奸计得逞,只是最后,他们遇上了付将军。”

    “付将军好几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最后一次反败为胜,更是扭转了战局,让敌人一直蹲守沿海,无法大举进攻内陆。”

    听到这里,元善与有荣焉,而元之荞见状,有些无意地感叹一句,“要是没有付将军这样的抗战英才,我们陵城怕是早就被敌人盯上了吧?”

    “是啊,幸好有军阀的保护。”

    如今陵城安稳,战事遥远,但陵城却有不少洋人。洋人们不仅带来了新东西,还带来了新消息与新危险。在元善心中,洋人犹如埋在地里的闷炮,不知何时会炸。只有将它们全都挖出来扔掉,土地才能变得安全。

    不过幸好,他们还有军阀这道保障。

    “可是爸爸,我听说今天付将军也去游船龙祭了,就是那一艘爆炸了的船上,”元之荞意有所指,“要是付将军受伤,敌人趁机打过来怎么办?”

    “不会的。”元善当即否认,一点也没经过思考,好像这样说,坏事就不会发生,生活就会永远平稳一样。

    元之荞看出了他心里所想,决定再加一把火,“为什么?”

    “付将军是陵城最大的军官,是主心骨。陵城如此重要,敌人肯定也虎视眈眈。”

    “我听钟墨说,敌军已经压线至善城了。”

    善城这事,是元之荞从《绯恋》第一章中看到的。虽然书中没写为什么一日破城,也没写具体的经过,但元之荞猜测,付将军死亡、属下各自为政,定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元善顿了一下,俊朗的剑眉稍稍拧起,“荞荞,你想多了,小孩就该吃吃睡睡,好好长大,而不应该想这么复杂,”他拍了拍元之荞的后背,哄小孩一样将元之荞举了起来,然后轻轻颠了颠,“好了,你该回房间了。”

    元善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元之荞的笑脸,如此“起飞”的游戏,他与元知荷、元知茂玩时,他们总是咯咯笑得欢乐,本以为这次也能在荞荞脸上看见笑容,看来是他过于急切了。

    不过荞荞如今能够分析并懂得了赞叹英雄,也算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而今晚元善的态度,也在元之荞的预料之中。过程得一步步来,元善抗拒战争与危险,不愿去想,不愿付诸行动,但未来的发展由不得他。即使明日元善不看报纸,付将军死亡的消息也会被人口耳相传,届时,元之荞说的话就会宛如警钟,再次在元善脑中响起。

    到那时,元之荞再推元善一把,事情就会好办了。

    元善抱着元之荞上楼,还未送她进卧房,就听外面传来了砰砰的砸门与叫喊声,“元善!元善你给我开门!”

    元善放下元之荞,正准备出去看看,元知茂就瘸着腿一跳一跳地出现了,“爸爸,是小叔在外面。”

    元善皱了皱眉,元安?这家伙是怎么了,语气这般差,难不成是喝醉了酒……想到这,元善有些担心,当即下楼开门。可他还没看清楚人,一个拳头就挥了过来,击中元善的鼻子。

    生理性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并迅速模糊视线,元善盖住酸痛的鼻子,往后趔趄了几下,“元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元安不由分说,又要挥出一拳,门外看热闹的人纷纷钻了进来,想要帮忙劝架。有抓住元安拼命往外拽的,又抱住元安让他冷静下来的,还有的挡在元善面前,说要保护元大夫。

    元善也在劝架,看元安已经恢复了理智,便招呼着坊邻放了他。

    元安穿的还是今早上船时的西装,边角处都已经变得皱巴,他的头发歪斜,脚下一双皮鞋换成了方便走动的普通布鞋,整体的造型不伦不类。元安斜着眼看元善,眼里充满了敌意。

    家丑不可外扬,元善不好这时询问元安,只能先谢过四邻,将人都送走后,才关上门开始问询。

    “你还敢问我?!”元安眼眶发红,发泄式地一脚踢开了元知荷给他搬来的矮椅。

    元知荷被元安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的肩膀猛地一缩,顿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梁桦见了,忙上前,将元知荷拢到了身边,“小叔子,你冷静一点,无论再怎么生气,你也不该对一个孩子撒气啊。”

    “孩子?”元安嘲讽地呵了一声,直勾勾地看向梁桦,随即又转头看向元善,“是啊,你有孩子,但我的孩子没了,这事你怎么说?”

    元善皱眉,“你什么意思?志靖怎么了?”

    “死了,”这两个字几乎是元安怒吼着出声的,他喊完,当即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了元善的衣领,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宝贝儿子志靖,船沉后被炸伤死了,”他不断摇晃着元善的衣领,将人晃得节节后退,“都是因为你们送给淑华的那两张票!”

    “若不是那两张票,去的就只有淑华,志靖……志靖他就不会死了。”

    元善震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梁桦,但见梁桦听完一脸煞白,顿时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从而抓住元安的手,想要他松开,“元安,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元安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癫狂状态,伸出拳头就往元善的肚子上捶去,“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

    梁桦惊呼一声,元知茂想要上去劝架,但他瘸着个腿,还没上去就被元安一手推开,摔到了地上,元之荞看着现在的情形,当即拿下桌上的茶杯,往地上摔去。清脆的瓷碎声并没能阻止元安与元善的打斗,元之荞只好再拿了一只,用力地往元安身上砸去。

    她个小,力气也小,茶杯不过砸到元安屁股就掉了下来,碎成了几瓣。

    这一下,仿佛成了中场休息的信号,登时让扭打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元安赤红着眼看向茶杯的方向,随即对上了元之荞平淡的眼神,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是个观察着一切的局外人。

    看到这样的元之荞,元安突然放开了抓着元善衣领的手,缓缓转身,向着元之荞的方向走去。

    元之荞没有移动,反倒是梁桦吓出了声,她匆忙将元知茂扶起,随后快步赶到了元之荞身边,将人藏到了身后。

    “小叔子,淑华的票是我送给她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梁桦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她没有发现,但元之荞发现了。元之荞抬头,看到了梁桦的小半边侧脸,她眼里有紧张,有不安,但她还是把手放到了后面,扶了扶元之荞,像是告诉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妈妈。

    她的一双小脚不便行动,如今为了孩子快速奔跑,如今肯定疼得厉害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元之荞不知怎的,一向波澜无惊的心像是突然沁进了温水里,让她也不自觉地变得温热起来。

    元之荞:“小叔,你是清楚的吧。”

    元之荞从梁桦身后走了出来,梁桦看见,急忙又将元之荞拉到了自己身边,谨慎地看着对面的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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