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身份

    哒哒哒的蹄声响彻青石街道上,南岳策马狂奔,在宜江林府前匆匆拉住缰绳,急奔的马蹄高高扬起,马匹发出嘶嘶声。

    南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与小姐出逃的那个大雪天,那一天,他也是跑得很急。

    随行的侍从下马敲响门扉,门刚开启,南岳便松开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鞋履轻快冲了进去。门房吓了一跳,往后躲避,而后失笑。

    晴雪正在院子里制作蜜饯呢,一抬头便看到了南岳飞扬的衣摆划过,她惊喜地叫喊着:“小姐,南岳回来了。”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过来与他说了什么,他看见却听不进去,因为他看见了林雀栖,世间只余下她的声音。

    他的心脏跳得蹦蹦蹦响,像谁在他心上打鼓。

    不安地暗自思忖,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不过就是一个多月?

    可在这见到人的一瞬间,他那忍耐的思念,控制得很好倾慕,在这一刻,都爆发了。

    林雀栖的绣花裙摆如水波荡漾,他见她低头轻轻叹息着,面带笑意地走向他。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翠绿的丝绢轻拂他汗涔涔的面庞,一点一点地将汗水被拭去。她手指的温度透过丝绢传递到脸上,引发了身体微妙的颤抖。

    随着她的贴近,一股淡雅的幽香随之而来,一时间什么都恍惚了。

    就恍若南岳依旧在梦中,在那些想她的旅途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他让她香汗淋漓的梦。

    车木子悄悄地退到一边,这氛围不妙。将军,你的儿媳似乎要被人撬走了!

    但这个南岳,也是将军让自己重点关注的对象。

    瞧着这郎情妾意的模样,车木子决定悄然退场,先写一封信,快马加鞭给将军送去再说。

    晴雪也捂着嘴,无声地轻步走向院门,轻巧地将其合上。而后继续制作自己的蜜饯罐子,小姐不喜欢太甜的呐。

    知情趣的人都走了,林雀栖面带微笑,拉着南岳坐到自己身旁。她的手隔着细软的帕子,轻搭在他温暖的手背上,看似无意,却又透露出淡淡的亲昵。

    南岳僵着身子,感到喉咙干涩,几乎让他发不出声音。他脑子一片空白,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这次归从杭州来,我共带来了七百余名新面孔,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来自杭州善存堂的孤儿。在经过夫子悉心教导后,每个人都能识文断字,现在可以顺利填补上我们商行与新建立的镖局所空缺岗位。”

    “百工呢?”

    “有数十位百工,各自精通金、石、竹、漆、土、木和纺织,他们是大掌柜从私牙那里买来的,奴契已经拿到手了,已经妥善保管,不会有人露出口风的。”

    林雀栖点头,“他们能很大程度加强镇子的生产能力,这批人交给李管事,他共情能力强,比陈管事更适合分配岗位。”

    南岳便点头,想到什么说什么,其实这次过来的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多,人们知道在杭州的小菩萨在这儿了,于是也想来这儿,希望能跟随她。消息已经传开,陆续后会有人从杭州赶来。

    不知道为何,林雀栖听着这些,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悸动。

    在大元王朝,要举家迁移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她不能理解,南岳所说的这些人所做的决定,这些人或许都没有亲自见过她,为什么他们愿意赌在她的身上?

    而后又想,可能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吧。

    但是她到目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加舒服。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一场不下线的全息游戏,主线便是攻略某个人的好感度。

    她不会留在这个时代,她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不过是昙花一现。当她回到现代的生活,没有了她带来的经济策略,这些模仿现代商业的活动终将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

    他们在她身上押注,投注余生希冀与梦想。但当赌局落幕,他们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她并非救世主,无法改写这个时代的命运。

    但是她不会愧疚,因为她永远是给予的那一方,她主张公平交易。

    林雀栖眸光微微颤动,“这些人也会是我们的劳动力,让人尽快把宜江的路也修好,方便他们通行。”

    南岳满心都是林雀栖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温度,干巴巴道,“好的,小姐。”

    “大夫人呢?”林雀栖提醒道。

    “我已经去探望了大夫人的情况,那些商铺目前的收益尚可,不过,我到杭州的时候它们已经被大夫人转手了将近半数。但请放心,铺子都在大掌柜手里,余下的很快也能到手。”

    “是吗?”林雀栖诧异地追问,“怎么会这样?按理说,这些店铺每月的盈利应该远胜于出售的收益吧?”

    南岳笑了下他嗓音低沉而温柔,“这是因为林知府最近迎娶了一位三品官员家的庶女作为平妻……”

    林知府的事情早已在杭州闹得沸沸扬扬,连说书人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天的场景。

    天色初晓,金鸡打鸣。林知府新进门的平妻,在成为新妇人次日,端着热茶在敬茶时亲昵称呼大夫人‘姐姐’。

    就在大夫人抬手欲触茶杯之际,整碗茶颠倒,不慎泼洒在了平妻的胸前,炎夏的单薄衣衫,那白便顿时透了出来,在场的宴客可都看见了。

    平妻当场跪下,哭喊着要上吊自尽,得为夫君换一座牌坊。

    大夫人怎能容忍这样的戏弄,当场和那平妻扯起头花,更和与林知发起口角争执不休。林知府愤怒至极,一巴掌狠狠地甩向大夫人,“你这个嫉妒心重的毒妇,还要胡闹到何时?把她关起来,不再准她出来见人!”

    大夫人散乱着发髻,竭力抓住林知府的衣摆尖叫着,却被家丁冷酷无情地拖走。

    随着砰的一声,大门紧闭,上锁声传来。

    大夫人与他的贴身侍女被遗弃在昔日林雀栖所居的院落。

    尽管这里因上一位主人离开仅数月,而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光鲜。但无法改变这座院落是林府最偏僻院落的事实。

    她被软禁了。

    最初,大夫人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很久之后才忽然撕心裂肺地哭泣起来。“夫君这是嫌弃我,嫌弃我的娘家被流放了。”

    身旁的丫鬟面无表情,她素日里受到大夫人严格管教,不敢对老爷有任何逾越之想。然而,纵使她如此顺从,仅仅因为作为大夫人陪嫁,大夫人便将她视作财产,不允许她嫁人。

    自己恶事做尽,将一生荣辱依托在大夫人身上。

    但是从今天看来,自己似乎就连默默终老都做不到。

    大夫人抱住侍女,披头散发地哀嚎,“我们夫妻多年,他怎能如此待我?是我陪他走过风风雨雨,如今他却将我弃如敝屣,只因看中那女子的家世权势,他想升迁,还想升迁啊!”

    可她已经有了污名,半月前,她的娘家因为平妻一事与三官员有了龌龊,手底下又不干净,当下京城的风波渐严,娘家被查出来贪污数量巨大,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她再没有了背后的权势保身,甚至还得捞出自己的娘家。

    林知府立刻取了平妻,敲打大夫人交出手中的中馈,转给那平妻。

    大夫人扭头转卖手中的铺子,把银票寄给娘家。本来就是她的钱,他们想要抢,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丫鬟望着眼前落魄的大夫人,心中生出一股怨气,恶意的种子在她心里悄然生根。大夫人埋怨丈夫唯利是图、攀附权贵,但她自己难道不也是这般模样吗?

    她的一生已能看到尽头,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她绝不会让大夫人轻易得到安宁。

    大夫人仓惶看着屋内极好的家具,怨恨不已,“如果我有林雀栖那样的才华该多好?她怎能有那样惊人的天赋?上天真是不公!”

    大夫人扭头,才注意到丫鬟怨毒的眼神,不由得浑身战栗,“你别以为我落魄了,就能对我下手,我是知府正妻,他不会放过你的!”

    丫鬟冷笑,朝着她走过去,于是,大夫人痛苦哀嚎更响。

    林知府这场好戏,被人看在眼里当成笑料。毕竟自从那位贤淑的表小姐离开后,林知府的声望便日渐衰落。

    首先是那些曾与林府交好的商行纷纷上门找大夫人闹,说送上府邸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怎么尾款才结算零头?

    众人才知道原来,这林知府的开销,以前都是那位表小姐暗中以私房钱补林知府补贴着呢!

    之后倒是没欠着钱,可是林知府的采购档次却有所降低,知府嫡子不再挥金如土,购买心爱的字画,庶子也不再是夜夜笙歌,流连于烟花之地。

    那桩曾轰动一时的花魁婚事没了后续,听说花魁早就攒好了钱给自己赎身,过两日就要启程去别的地方,看来是想要隐姓埋名再嫁良人。

    在之后的事情,南岳就不清楚了,因为他忙着赶回宜江。

    林雀栖听罢笑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是啊。”南岳轻笑着附和,“总会有人能收拾她的。”

    “还有呢?”林雀栖将手中的帕子放在南岳的手中,抱怨道,“你瞧瞧你这一脸的汗,可得洗干净了再还我。”

    “好的,小姐。”南岳僵硬道,“我在杭州已经联系好了各地的商行的大掌柜,收到了预付的银票。这个月下半旬,众商行的船会陆陆续续地到达宜江。”

    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被搅得紧紧的,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林雀栖的笑容中挪移。心中的喜悦如小溪般汩汩流淌,他忍不住继续翘起小尾巴:“还有三皇子哪……”

    话音未落,林雀栖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南岳,别谈论皇家的事。”

    她语气冷冽,显露出异常的不容置疑。她着实是这段时间被车木子的口无遮拦给吓到了。让着察觉自己态度太差,又补充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随意讨论的。”

    南岳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可是……”

    他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迟疑。

    林雀栖皱起了眉头,“南岳,你要记住,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那些皇家的事情,永远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若是轻易涉足,最终只会引火烧身。”

    她一向谨慎小心,从不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有任何瓜葛,她深知,一旦站位任何一位皇族,隐藏在其中无尽的阴谋与血腥便会将自己裹挟。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不愿意,也不敢去豪赌,她低头,调出的南岳信息模板,好感度,九十四。

    很快,她就可以永远离开大元王朝了。

    南岳看着林雀栖,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厌恶。他决定,将太子这个身份将永远隐藏。

    他不在乎以后天下是谁的,只在乎身份会不会变成间隔他们关系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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