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如见故人

    清风拂过青翠的山岗,一架马车疾驰在陡峭狭窄的栈道上,沈杳双手结印用神识探查前路。

    奇怪的是,这条通往鸣雁的官道上有着不少孤魂野鬼,时不时飘到路上挡道,边子遮驾着车碾过去时马车颠簸了一下。

    鬼怪扒拉着马儿的蹄子,马受到惊吓驻足不前原地踏步,几只饿死鬼当着他们的面就一口咬在马腚上,要不是沈杳上前一步画符及时超度了那几只鬼,马儿才没尥蹶子把他们掀翻下悬崖。

    长途跋涉再加上心烦意乱,边子遮的眉梢攀上几丝疲惫困顿,都来不及反应就见沈杳箭步飞出去,几道残影三两下把鬼除了又重新坐会车上。

    沈杳倒是习以为常,这一路下来她就好好歇息过,一直撑着观察四周,起先她还用刀支在前方辟邪,哪知道边子遮选的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吓得嘶鸣,无奈她只能把刀收进乾坤袋里。

    指尖上的荧光还未消散前面又冒出几个无头鬼魂,手指一动灵光飞去拍散它们,沈杳不耐烦嘀咕:“这修山道是死了多少人?”

    “当年鸣雁王修城墙山道死了十几万人也是有的,只是我见这些的鬼魂穿着多是今朝服饰,看来死的时间不长。”边子遮的目光落在那些没有实体的亡魂上,大多都是衣服华丽,不像是修城墙的苦工壮丁。

    “这些亡灵看起来像是逃亡的王公贵族,服饰上的花纹倒像是兴城人。”边子遮收紧缰绳,马儿受惊回过神来才开始往前去,他一身藏青色劲衣,勾勒出他精壮的身材,驾车时动作稍微大些,腰背弯起的弧度更些得他高大。

    沈杳只需微微垂眸,就可瞥见他玄色腰封扣着的铁圆环,她似乎并没怎么好好观察过身边的这人。

    他手腕绑着皮革护腕上面多了几道刀痕,可见此行有多惊心动魄,沈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护腕,指腹触碰到冰凉之处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几次战斗下来,玄鳞甲没有起到作用,许是品阶与魇中境的魔物悬殊太大,除了坚韧以外就是废甲一块。

    “沈杳?”边子遮视线有一瞬停留在她的侧颜上,不过很快他就转移目光。

    她明白边子遮话里的意思,这些是叛国投奔鸣雁的人,结果越不过高山死在长城之下。

    沈杳:“那秧似乎没有离开过南地,兴城她也未曾到过。不过从她的记忆里看,兴城的莊公貌似有意投靠大泽,前几年曾派使者来访大泽,只不过接待使者的是启旻祀。”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边子遮并不觉得意外,她并不认可那些过往,一味的觉得过去是那秧的过去,并非她的过去。他纠正她:“不是启旻祀,是我......边峘。”

    话说一半对上沈杳看傻子的眼神立马就改口,心上覆盖一层碎冰渣子,拔凉拔凉的,怪难受。

    “使者的意思是联合人族势力共同讨伐神族,只是北地鸣雁的公子渥丹对此态度很是悲观,莊公不强求鸣雁与兴城一样,所以两大王族后裔并未联合,莊公便另辟蹊径寻求大泽的支持。”

    沈杳:“说来也奇怪,前不久那秧重伤时,恰巧兴城被鸣雁吞并得只剩一个颍谷。照理说,以莊公的兵力不应该输给公子渥丹才对,我怀疑公子渥丹早就的神族有勾结。”

    边子遮沉默一会儿,他低声否定道:“我......边,边峘当年周旋于各个势力中心,有幸结识过公子渥丹,此人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不大可能背弃同族。”

    “你还挺认可他。只是边老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当年那个慈悲心肠的公子渥丹如今不会变得丧心病狂?”沈杳边说边在掌心汇聚一团温暖的荧光,手指一松荧光随风洒满整个马车,微弱的光芒刺痛了亡魂的灵体,驱逐了那些王孙公子的鬼魂。

    边子遮没有回答,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也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坚持己见:“公子渥丹就算是死也不会奉承神族。”

    沈杳倒是有些好奇这位百折不挠的公子渥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她微微一笑:“理由?”

    “边峘当年未能取得神族的信任,退而求其次投奔公子渥丹,公子渥丹只因他曾与神族来往,就固执己见派刺客杀边峘,哪怕边峘以碧灵一族起誓也未得到他的谅解,亦如少皞氏遗风。”

    “听起来的确是少皞氏的气性。”

    夜雨淅淅沥沥,竹林中疾走几位黑衣人,追赶着负伤的罪囚。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边峘犹如一只四处乱窜的无头苍蝇,捂着肩膀上的剑伤奔驰在泥泞中,夜行衣早已沾满泥浆。

    他能感受到肩膀上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冒出,雨水灌进耳洞里世间只剩水声,边峘精疲力竭无法听声辨位,雨声盖住那些人的脚步声。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他眼前突然一片敞亮,雨滴肆意拍打山崖边的岩石块上,边峘在悬崖边站定,转身拿着刀对着那群刺客。

    他愤怒极了,边峘纵横各个势力皆全身而退,哪会像如今这般狼狈,他怒吼道:“公子渥丹好歹也是人族豪杰,这般不辨是非滥杀无辜,当得起少皞氏后裔的称谓吗?”

    几位刺客面无表情,他们只是秉公办事,哪晓得这些大人物的弯弯绕绕。

    “公子要我等在大人您死前送一句话‘历泽非人,其族人亦同伪神,少皞氏虽敬其为英雄,却也知无历泽就无今日人族之苦。过大于功,其罪比之伪神有过之无不及,碧灵边氏应承天道当诛’。”

    边峘心中有气,雨水冲刷他坚毅冷峻的眉宇,他不是不明白历泽的罪孽,而是太过明白。知道公子渥丹憎恶得有道理,他只得在大雨中大声苦笑:“好一个其罪当诛,哈哈哈。”

    祖宗之罪此刻明明白白报应到了子孙头上,这天道可真是大公无私。

    他闭气转身一个纵身跳下万丈悬崖,刺客们都惊了上前查看,只见悬崖下是无尽深渊。

    这高度怕是神仙从这跳下去都活不了,几人也断了下去查寻的念头打道回府。

    边峘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抓着磐石,整个人悬挂在悬崖下,借着夜雨隐蔽了身形与气息方才逃过一劫。

    他整整待在悬崖下面的裂隙山洞里,靠吃归巢的燕子和石壁上露水苟活了一两个月才离开鸣雁势力范围。

    肩膀上那道伤哪怕好后也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钻心的疼,边峘对公子渥丹也是打心底敬佩。

    就是这样的一个气性的人怎会在神族面前做小伏低?

    沈杳听完他的讲述大体对公子渥丹有一定的了解,极度厌恶与神族挂钩的一切,哪怕是投诚的谋士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听起来不可理喻,但在弱肉强食的世道,拿太平盛世的那套道理来评价这个人显然不妥,公子渥丹的戒备心很强,他们此行断不能暴露身份,特别是那秧。

    “你跟边峘长得像吗?”沈杳冷不丁地凑到他眼前,甚至压低身体不挡住他看路的视线。

    边子遮貌似进入魇中境后,眉眼之间那点属于少年的稚气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人的刚毅。

    整张脸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眉形宽长乌黑,眼尾微微垂下呈现平行,注视人的时候偏薄的嘴唇会不自觉的下压,眼眸深处干净清澈得能窥见自己的模样。山根高很有北地人的特色,泷乐之与他一对比倒是显得阴柔几分。

    在沈杳这半生中见过的男人里面,他无疑是最耐看的那一个,其余人要么是阴柔得太过分,要么就是普普通通的俊朗,唯独眼前这张脸不一样。

    沈杳原以为儿时被师傅那张脸惊艳后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明明边子遮与师傅都是一张脸怎么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边子遮:“应该长得差不多。”

    “除了边峘,你,边家还有长着这张脸的吗?”沈杳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已经疑惑很久了。

    打心底觉得她师傅老人家的私生子不是边峘就是边子遮,搞不好这位爷还是她的同门师兄。

    “怎么了?”

    沈杳:“那边峘的生父母你知道是谁吗?”

    边峘一出生就是孤儿,同族中每一个孤儿一样由族长带大,自幼就没有父母的概念。

    无依无靠的野草在风霜中长成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怪松。

    “不知。”

    沈杳长叹一口气。

    那丝遗憾落入他眼眸,刺痛了边子遮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

    他默默勾起一边嘴角,有些绝望地问她:“你的什么故人,也长这张脸?”

    沈杳扭过头去,目视前方:“没有。我就是怕公子渥丹认出来,到时候又把我们赶尽杀绝。”

    “这样啊。”他的语气听上去很难过。

    山路蜿蜒曲折,路途遥远,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句就归于平静,沈杳见路上再无妖魔,丢下一句:“我困了。”

    他只是应了一声。

    沈杳转身掀起车帘进入车厢,南念立马让开一个位置给她。

    “沈前辈,等到了鸣雁城我们要做些什么?”

    沈杳顿时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模棱两可地回答:“休息,等人。”

新书推荐: 继承亡夫的南风馆 娇养 重生之废柴贵妃游校园 春如雨 一些随笔 拯救我的孩子 魔鬼恋人欢迎来到乙女游戏 疯批女A的男O上将 乒坛赌徒她大满贯啦[乒乓竞技] 进修,复刻优质信息素的秘诀[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