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三，凉，距离李延年回宫的日子还有两天。
说是还有两天，其实前两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
毕竟对于娘娘来说，儿子的正式开蒙是一件大事。许多话要好好嘱咐，也要让人重新熟悉宫内。
而由于上次说漏了嘴，导致王夏至这几天被李延年勒令不许到处乱跑。
所以王夏至好些天也没回去，而是看着众人收拾东西搬家。
无聊的王夏至坐在箱子上，看着丫鬟拿布一层又一层的包着瓷器，“奇了怪了，我干嘛要听这小屁孩的。说不准去哪就不准去哪……”
“还是说，这就是帝王之气……”不单是李延年一人，自己还见过他三哥，也是很威严，反正就是那种能让人忽略年龄的威信。
“啧，反正他不在，溜了也不知道，赶在他回来之前回来，不就可以了吗？”想了一想，又接着喃喃自语，“要是他问起什么时间段装了什么东西，就点到现在，后面的时间就说自己睡着了，”
现在都下午两点了，这样说一定没问题，王夏至给机智的自己点赞。
下午去哪里逛，第一站自然是回去看自己，然后去看看张记新出的秋叶糕，集福楼的柏叶汤，再听听有啥新鲜事，四点回家，正合适。
回到荣国府，王夏至刚到老太太院中，就见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其中还有与娘亲。
人刚飘到眼前，就听张婶说道，“没想到四妞还有这福分”
我？
啥福分？
“可不是，你家四妞说不定以后就是小姐嘞。”老妈妈笑着对四妞妈说道，“以后你就跟着享福了。”
“这都不一定的事，乱说什么。”娘亲也不说了，拉着四妞就往家里回。
什么小姐？什么享福？自个怎么听不懂。
“就是，就是，以后可别把我们这些老姐妹给忘了……”
感觉不是好事的王夏至，赶紧跟着两人回家。
回到家里，王夏至见到了二妞。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原来两天前，理国府的大奶奶今儿到宁国府来祭拜，拜完之后顺道去给老太太问个安，没想到在院中看到了浇水的四妞。
回去之后，这大奶奶想了一日，第二天便回娘家看望母亲，然后做出决定，把四妞讨过来。
理国府的大奶奶……不就是五姑娘的大姐吗？
“老太太可知道。”就算是个不足轻重的下人，也是老太太院里的人，得让老太太同意。
“知道，”娘亲点点头道，“人家大奶奶亲自带着好些东西过来。好多珍贵的东西，比如人参，贡缎之类的，别说换一个四妞，就是换上百个，也绰绰有余。”
“而且，人家换四妞不为别的，为的是不忍母亲伤感丧女之痛，见四妞与那五姑娘有几分相似，想让其陪陪，以解伤感之情。”
说完，又道，“还道，虽为自家亲情，也没得让别人家骨肉分离，便可四妞时常回家看望，长大后还许一份嫁妆。”
“这有情有理之事，老太太自是愿意吧”二妞说道。
“不行……”王夏至在边上疯狂摇头。
贾府就算有诸多的不好，但爹娘、亲戚都在，且都是熟人，四妞在这还能安生过日，可这修国公府的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水深的很，真到了哪儿，要是一不小心触到了哪位的利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太与大奶奶并没有马上让我回复，而是说回来与家里商量一下，让其明天答复。”说完，娘亲看了看，还在那儿傻乎乎的吃着东西的儿女，“说是商量，可咱一家子都是奴才，还能说不吗。”
“四妞虽然傻，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舍不得。”真要舍得，早在知道四妞傻时就扔了，何必养到今日。
“姐姐，吃……”四妞见二姐看向自己，便把手中的石榴递出。
“姐姐不用，四妞自个吃吧，”说完，又道，“老太太惜老怜贫，如今能留四妞在院中有口饭吃，可以后呢，总不能一辈子待院里。”
“往好的想，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的就让四妞回来了呢。”
这事可说不定，万一一辈子都回不来呢！
“这也许是四妞的造化呢，”二妞接着道，“娘你看看晴雯，原是买来伺候赖嬷嬷的，连府里的三等奴都够不着，结果老太太看上了，吃饱穿暖过了这些年，还学到了一手的秀活，如今又跟了宝玉，以后说不准就是半个主子了。便不是，靠着手上的活，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举的，还不如不举……
晴雯过的也不算好，你以为人家真是天生脾气爆吗。
刚来时也是腼腆小女孩，为了不让自己受欺负，才天天跟炸了毛的刺猬样，把自己养成了这脾气。
王夏至看这情形，就知道估计是没有回绝的余地了，于是忙回到李延年这儿，想求他帮忙想想办法。
回到修国府，王夏至只看到了还在收拾东西的众人，并没有看到李延年回来，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千盼万盼，终于在晚上等到了李延年，并把这事说了出来。
看着急着团团转的人，李延年反而很淡定，表示，“这等好事，你该感谢大奶奶才是。”
“怎么就是好事了？”
“在贾府只能是一辈子的奴才，可你来了这儿，太太或我都有让你赎身，恢复良籍的机会。”
“那我也得有这个命才是了。”要是没了这条命，留着这机会也用不着。
李延年气笑了，“我这儿是龙腾虎穴吗，还要命。”
反正不是什么神仙福地……
但这么一嘀咕下来，夏至好歹没刚才这么焦虑了。
人冷静下来之后，就能慢慢思考……转了两圈，心一定，便道，“还没出结果，这事不是我，也不是大奶奶能决定的，而在于太太。”
看太太愿不愿意养个替身……自己还有被退回去的机会。
“有些书没白读，跟着二姐哪儿也看到了点东西，知道了关键在哪里了。”李延年点头道。
“这是个人都知道吧。”又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说的我比六岁小孩还不如。
“哈，我以为你除了吃，其余的都不知道了。”李延年笑道。
回答李延年的是个向上翻的白眼，接着王夏至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好。”
晚上回到家里，不但爹回来了，还有两三个不当值的亲戚，亲戚们都是府上的人，杂七杂八的聊着这事。
“孩子她妈放心，我五姨的女婿的二伯的表哥在那府上，到时会请他们帮忙看着妞儿的。”
好家伙，这关系远的十万八千里，人家没事找事理会这事？
“是啊，是啊，我有个老婶长给各家送菜，需要什么可托她帮忙。”
就在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时，周瑞家的过来了。
在众人纷纷的招呼中，周瑞家的拿出衣物道，“二.奶奶说在外比得家里，明儿出去了可别邋里邋遢的让人看着讨厌。”
“是啊，是啊……”
孩她娘亲自接过衣物，笑道，“这里里外外的这么忙，还劳累周姐姐亲自过来了，快快坐下喝口茶。”
“不了，还有好多事，等得空再喝。”周瑞家的说道。
现在两府的事的确是多，孩她爹边送边道，“我们这就给孩子收拾收拾，完后去给奶奶谢恩。”
周瑞家的走后，亲戚也道，“我们就不在这碍手碍脚了，你们忙活吧。”
“好，改日咱们再聊。”
亲戚们走后，夫妻俩准备好热水，给娃洗澡。
“疼！”
“噢……疼……”额的亲娘啊，你这是给孩洗澡，不是给猪刷皮，轻点行不……
“别动！”孩她娘拉起娃的胳膊，死劲蹭，“也没到那疯去，怎么就这么脏……”
“疼，疼……娘……”
“疼……”
半个小时后，烫的比螃蟹还红的四妞新鲜出炉……
穿上新衣，梳个双丫髻，在点缀上些小巧的珍珠，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穿戴整齐后，娘亲便带着女儿来到二.奶奶院中。
如今已入深夜，可奶奶院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嬷嬷或丫鬟进来。
等了一会，平姑娘便让母女俩进来。
房内烧了碳、点了香，王夏至一进来就看到了开的鲜艳的水仙花，然后就看到了吃宵夜的奶奶。
见人来了，二.奶奶先是看了看四妞衣装，然后又添了一对银镯子，才满意道，“这样才好。”
接着又招呼人到跟前，瞧了瞧手，又拉起袖子来看了看，还让妞转了两圈，便对着孩她娘道，“养的很好。”
有些家中重男轻女，平日里让女娃干重活不说，还时不时的打骂，常常是一身的伤痕，而在四妞这里，二.奶奶便没有看到。
“这孩子平日里听话，不需要我们费神。”孩她娘说道
“这样便好，”看完四妞，二奶奶对着孩她娘说道，“这两日你陪着四妞好好在家待着，也不许她干活，更不许让她到处乱跑，好好养着。”
“是。”
交代完后，母女俩便出来了，往家回，等着过两日的再次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