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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颗杏仁

    温泠月喜滋滋地在典膳局打转,一旁惊讶的宫人都被她命令地不敢上前。

    约莫一个时辰前,黄昏将至时,她忽然破开典膳局的大门,将她们全都叫停,说要亲自为殿下准备个什么,谁都不准插手。

    小宫娥们自然不敢抗命,但见她连揉面都不大娴熟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点。

    这是她为数不多进入厨房的时刻。

    温泠月认真地揉面,水多了加面粉,面粉多了加水,水又多了……

    不知不觉揉了快要比及她脸那么大的面团。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其实她这样做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因为昨夜那块梅花糕。

    曾经那样喜欢甜食的孩子,怎么会长大后就不喜欢了呢?

    其实他只是独独对杏仁抵触吧。

    况且她与他为数不多共进餐食的时候,包括他,当然也包括小白在宴席上,大多都是些甜味菜肴少得多些。

    “分明就是喜欢,还要假装不喜欢。”她狠狠揉着雪白的面团,似乎对着那张脸,却又笑了。

    一旁的厨娘看傻了眼:“娘娘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大眼瞪小眼的厨娘:“我们做……做的不好吃吗?”

    温泠月不时抬头望向窗外的天光,直到前三锅糕烤出来都一言难尽,逐渐开始着急。

    待到黄昏过了一半时,那最后一锅才算得上漂亮。

    “不是说好黄昏之前的吗?”她撅嘴。

    天色渐暗,眼见着太阳一点点西沉,偌大的东宫之中却寂静无比。

    “会不会出事了?”

    记得他出门前腰上挎了青云,应该不会……

    “肯定不会。”

    就傅沉砚那样儿,不是他杀别人就不错了,哪里轮得到别人砍他的份儿啊。

    温泠月下巴搁在小臂上枕着,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梅花糕发呆。

    直到听见脚步声,说来也好笑,早在曾经练就东宫生存法则那阵子,她便会根据脚步声辨别是否是他。

    而当下,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只觉得欣喜。

    直到将碟子递出去,若非厨房有事,她一定会看着他吃光。

    当然,后面的反馈是极好的。

    她知道,自己的厨艺一定是有待发掘的,就像她的画技一样。

    没错。

    彼时她坐在紫宸殿里他的书桌旁画着什么,而傅沉砚则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那个,殿下……我想跟你商议一桩事。”她想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开口询问。

    傅沉砚没有抬头,指尖触及纸张,翻了一页后回道:“什么事?”

    “就,我想出宫。”

    看他挑眉,温泠月忙找补道:“你都吃了我做的梅花糕了,不允许可不成。”

    傅沉砚眉毛挑得更高,她又接着说:“我都好久没出去了,而且过年街上才热闹呢。”

    他依旧没说话。

    “我就上街看看,你放心,我不会暴露身份明目张胆的惹一群人围观的!”

    太子终于合上书,手抵在书页中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做梅花糕,原来是为了贿赂孤。”

    “才没有!”温泠月赶忙摆手,画画的墨笔都丢掉了。

    “我那是真心的,特别真诚的想给你吃。”

    傅沉砚牵出些许笑意,“阿泠何时出宫也要同孤说了?”

    这话令她有些心虚,这种毫无责备的语气也让她不大熟悉,毫无防备似的。

    “我、我尊重你嘛。”

    她干巴巴地笑笑,傅沉砚却笑意更浓,继续摊开书翻阅起来,轻快道:“去吧。”

    “就我一……”

    “那自然是……”

    好吧,她就知道这死阎王定会让伏青跟着。

    想了无数种办法也摆脱不掉那个像影子一样牢牢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于是心里诞生了另一个想法,琉璃似的眼珠一转,凑上前去,“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去?”

    她鸦睫卷翘,眨起眼来望向他的时候,任是他平素再无波动,此刻也觉得颇是可爱。

    男人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直接道:“孤后几日都有事要处理,你想玩便玩尽兴些。”

    这样的结果温泠月早便猜出,过于激动的模样在他面前也强行克制几分,心里早在盘算要去做些什么。

    “可要去同岳父大人拜个年?”他忽而启唇。

    这样一说,她才想起来似乎是要这样安排一遭,只是……

    “其实前些天爹爹的贺年礼已经叫二哥哥送来了。”她抵着下颌想了想,“好几箱子呢。”

    傅沉砚点点头,“不论礼数,阿泠也数月未与丞相相见了罢,倘若你想回,孤与你一同去。”

    她瞥瞥嘴,蔫蔫地回道:“那倒不必了。”

    “阿泠嫌弃孤……拿不出手吗?”

    他声音阴恻恻的,又莫名有很大的委屈一样,说着将书阖上,顺带着便要起身。

    察觉到的温泠月蓦地瞪大眼,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雪松渐渐靠近,她被迫步步后退。

    “阿泠依旧觉得,到现在为止孤还是对你动机不纯吗?”

    他动作虔诚,并未有任何逾距的动作,高大的身板垂着头立在她身前倒像她欺负了他一样。

    感受到他绵长的喘息,温泠月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红。

    “不是。”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在她腰间,温泠月脸猛地一红,不敢低头。

    “怎么了?”

    她开始结巴,“不是,殿下你……”

    “啊,阿泠怕剑,孤放下便是。”他理所当然地动作起来。

    说罢,腰间那个凸出来的触感登时消失,她这才发现是他那把宝剑青云。

    被自己那种想法搞得害羞至极的温泠月在这一瞬好想逃开,余光瞥见那把剑时在羞愧时分仍旧有些后怕。

    虽说那把剑从未真正伤害过她,但毕竟是在她脖颈处抵过,何况她从来没握过剑。

    “其实就是,我爹爹说要趁现在年关时分,带我阿娘去逛新买下的园子,所以回不去了。”

    对,她娘对金银首饰一类全然无感,平生唯独喜爱各式各样的园子,旧的逛腻了便又觉得无聊。

    而他爹平生最爱的便是给她娘买新园子。

    ……

    *

    年节时分的街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年岁轻的孩子,也有同温泠月差不多大的,而她此时走在街上,着曾经是温家姑娘时的着装,混迹在人群中。

    “好多人啊娘娘。”过了年才刚及笄的南玉咬下一块冰糖山楂,对她感叹道。

    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个不大点儿的姑娘捧着两只手都快拿不下的吃食,在人群中穿梭。

    “果然过年时最热闹了。”她一边舔着裹了一圈冰糖壳子的糖葫芦,不时感叹道。

    还是好说歹说才说服傅沉砚没有叫伏青来。

    纠缠半晌,还是她离奇夺得上风,大发慈悲赏了太子殿下一个吻,这件事才作罢。

    只是到现在她咽下三颗糖山楂也不知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要说玉京所有庙会之中,最有趣的自当是玉京繁华至极的青鱼巷。

    那条街早就成了游玩最热络的街道,新支起不少摊子,摆着有趣的吃食和新奇的小玩物。

    她依据摊子旁聚集人数便可草草判断哪家更好玩些,带着南玉东奔西走不大一会怀里便又多了些东西。

    若跟在她身边的是傅沉砚又会如何?那个死阎王,他会任由她带着他走吗?

    不会,他怎么可能跟她出来在这种地方玩呢。

    于是甩甩头将那些烦人的念头都摆除,约莫一个时辰后,她拉着早已疲累不堪的南玉终是逛到了……真正热闹的地方。

    那里搭了个戏台子,此刻上边正有几个角儿在演着些人物。

    温泠月心下好奇,挤到人群中站定,只短短几句的词,便发觉这戏并不陌生。

    完整版的《不见墨》。

    台下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这话本子竟流传到这种程度了吗。

    温泠月一边想,四处张望时却发现一个极眼熟的背影。

    “嗯?她怎么在这里?”

    南玉早就被她拖着玩得灵魂同□□分离,只剩下一副躯壳怔怔地站在台下发呆,以为太子妃看戏的功夫终于能停下歇会儿了,听见她询问的那一声话后整个人都僵了。

    完了,该不会又遇见熟人要去玩了吧。

    而温泠月凝视那个方向良久,眯着眼越过人群终于在那人转身时确认了她的身份。

    “裴晚?”

    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印象里裴家尊贵无比的三小姐是成日只学琴棋书画,连节日时都要引嬷嬷来教习礼仪。

    小时候温泠月和她关系没那样不和时曾叫她出去过,被拒绝了。

    后来的庙会上她也从未见过裴晚的身影,怎么今年就看见了。

    一旁的南玉才刚松口气,毕竟知道她家娘娘与裴姑娘素来不和,想必不会玩到一块儿去,也就继续躺尸般站在原地休息。

    可身边的温泠月却一反常态,扯了扯南玉的衣袖,目光追着裴晚,“走,去看看。”

    “啊?娘娘,可您不是与裴姑娘不太……”

    话未说完,便被温泠月干脆地打断,声音里有些惊讶:“她旁边有个人,我瞧着不大对劲。”

    人群后打扮素净的裴晚是一个人,身边连个小婢女都没有跟随,兴许也是自己出府的。

    可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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