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任然找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诡异可怕的一幕，一条蛇吞吃了一个婴儿！纵使下一刻柏水青就斩下蛇头，她还是觉得恶心而恐怖，因为同类被妖类活吞的恐怖。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只是她立刻就飞奔过去，将无头蛇身转过来，提着刀对着鼓起的一处突起就划上去。人类制作的凡刀似乎对着蛇妖来说似乎太钝，即使妖尸上的妖力已经溢散，任然那刀依然只在蛇身上留下浅浅的一道伤痕，无法剖开蛇腹。

    她想起什么，伸手就去抓柏水青已经异化的一双手，看着浑不似人手的妖异的爪子，皱着眉说：“你的爪子肯定可以剖开腹部。”

    柏水青知道任然什么意思，他对着任然点点头，伸爪就要碰上蛇腹，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柏水青的爪子，他转头对上任然担忧的眼神，安抚地捏捏伴侣软软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虽然他本来就有把握不会伤到孩子，可看到任然担心的脸，他还是刻意放轻了动作让她安心。蛇腹剖开后，一层薄薄的膜覆盖包裹着那个婴孩，任然迅速将它取出来，把那膜撕破，露出婴孩青紫肿胀的一张脸，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婴儿肯定处于危险状态，任然将它放在地上，尽力给它做了个急救处理，直到听到婴儿终于放声大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们要拿她怎么办？”确认过婴儿是个女孩，任然抱着这个女婴站在烧烤架旁边苦恼地说。

    “说起来，这个婴儿是刚才那两个男人丢失的小孩吧，还真是不凑巧，就这么短短的距离，两方就错过了……唔”还没说完，任然就被一串烤肉堵了嘴。

    柏水青悠悠然坐在烧烤架前靠着他刚猎到的一只野兽，是任然在凡人国度里没见过的动物，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皮糙肉厚，面目狰狞，但是肉真的好好吃！看见任然吃得香，柏水青就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谨慎地盯着面前的烧烤架子，以防肉不小心烤焦了。现在他做这些事情很熟练了，虽然做菜对他来说是件高难度的事情，况且野外没有锅子调料，他这个新手更难上路，不过他目前已经掌握了伴侣喜欢的一种烹饪方式——烤肉。这极大地增强了他对能否照顾好伴侣的信心。现在想想，柏水青有点懊悔前面十几年在宫里都没有掌握各种生活技能，结果猝不及防就遇上了他想陪伴一生的伴侣，完全来不及学！！

    任然鼓着腮帮子咀嚼，还一边想：“该怎么还给他们呢，关键是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难道只能顺着方向继续找吗？”

    两个人心中所想简直风马牛不相及，柏水青对突然降临在他们身边的这个婴儿完全没有兴趣，连一瞬眼神都没分去。

    吃了一半的烤肉，任然抱着闻到香气、因为饿坏了大哭的婴儿手足无措，“不行不行，等会儿再吃，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她的家人，把她还给他们，不然没在蛇妖那丧命，反而在我这里饿死，那我也真是罪大恶极了。”

    路上，看着肚子瘪瘪的伴侣因为找人不得不暂停进食的柏水青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在伴侣怀里大哭不止的婴孩，十分邪恶地思考着……或许当初就不该救这个幼崽，害得伴侣饭都吃不饱……要不……

    如果任然知道柏水青心里的想法，一定要使劲摇摇摇他的脑袋，然后沉痛大呼，都是自己带坏了小孩！不然一张白纸好好的，怎么会在自己身边学坏了~

    不过虽然柏水青的想法很邪恶，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听伴侣的话，抱着伴侣提身往他嗅闻到的方向寻找，速度很快。

    那两个男子应该不是走的直线，任然挂在柏水青的身上看他飞出各种角度，从这路线来看，这两个男子心中必定十分着急。

    远远地，任然就看见哀愁疲累地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的那两人，拍拍柏水青手臂，两人在不远的隐蔽处落地，然后才抱着婴儿步行出了树丛。

    刚看到两人出现，那两个男子还有点惊讶警惕，等看到她怀中大哭的婴儿，神情一下子转为狂喜，一下子都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也顾不得地奔跑过来了。

    “这这这……小竹子！她怎么在你们这了？”他们激动又着急地接过婴儿，然后问询。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婴儿是被这两个男女偷走了，要是真是他们偷走的，又何必过来找他们呢。

    任然把这孩子交给她的家长后，可算是长松了一口气，顺口回答对方的疑惑：“在你们走后，我们误入了一个蛇妖的洞穴，正好发现他把婴儿吞进腹中，于是就杀死了他，剖开蛇腹救出了……小竹子，幸好你们走得不远，我们才追得上。”说到最后这句话，她也脸不红心不跳。

    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听到小竹子曾被吞入蛇腹，惊得起了一身冷汗，更加明白这份幸运有多不可得，顿时更为感激这两位实力高强又十分心善的贵人，诚邀他们的他们村庄做客。

    “你们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正在寻找一个地方，实在不方便上门做客了。”

    中年男子顺势问了：“恩公，你们要找什么地方，说不定我知道，我们从小就是在这片地域长大的。”

    任然摸摸鼻子：“我们要寻找……狐妖的盘踞之地，因为……那里的狐妖捉走了我的妹妹！”

    听到这相似的经历，中年男子顿时感同身受，立马深信不疑，然后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模模糊糊地说：“我不知道。”

    任然刚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听他说，“但我们村子的巫婆肯定知道，她曾经给我们讲过有关传说中的狐族的故事。这可真是巧，看来两位贵客是一定要来我们村庄一趟了。”

    传说中的，狐族？

    任然为这句话，小小惊讶了一下。

    *

    因为挽救了女婴小竹子的性命，任然和柏水青进入村庄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质疑，反而是热烈欢迎，尤其是小竹子的母亲，见到他们俩激动落泪，差点就要跪下了，被任然忙不迭地扶起来，略带汗颜地送走了这位激动的母亲，对于这样的热情对待，任然一向都不自在。

    然后她和柏水青，被贴心地安排在一间干净的屋子里，虽然这座小村庄着实不太大，但是给他们两个人的待遇，着实称得上‘尊贵’了。

    想起他们来这里的目的，那中年男子显然也没有忘记，待她提出后，立刻带他们去见了那位巫婆婆。

    巫婆婆的屋子在村庄中心位置，显然她在这个村庄里的地位很不一般，连村长都是陪客的份。

    任然打量着这一位巫婆婆，发现她老得几乎看不出年纪了，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稀疏，眼皮耷拉着连眼睛都遮住了，一口牙掉的没几颗了，她几乎怀疑她老得听不见她的问题了。但是等巫婆婆一开口，任然就有种肃然倾听的感觉。

    巫婆婆声音低沉平稳，并不含糊，即使坐在凳子上，手上也紧紧抓着一根手杖做得平平稳稳，口齿清晰，带着点回忆的语气：“狐族……我上一次见到它们，已经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它们可与那些残暴血腥不知教养礼仪的妖怪不同，反而温和善良。那时候，我们常常能见到它们，因为它们回来我们村庄发草药换器物，狐族的草药比人类制作的效果显著许多，因为药方里需要的珍贵草药都长在危险之地，只有妖怪有能力采撷，我们从没遇到过那样，能和人类讲道理的妖怪。只是不知为何，某一天，它们就不再出山了，没人再看到它们的踪迹……”

    任然因为巫婆婆讲述的有关狐族的事情而感到惊讶，她从来没期待过狐族的妖怪们能有多好讲话，能不吃人类都已经让她感到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通人性而且性情温和。这让她对自己和柏水青未来的旅途感到放心很多。

    “那婆婆你，还记得它们族地怎么走吗？”

    巫婆婆声音平稳地继续说：“那段日子，我们村人找它们，只要在宿阴山的进山路上停留一会儿，就会有狐妖出来，就地交易，我曾听说过有人受了重伤求狐妖们相救，就被抬了进到山里，但是出来以后遗憾地说，他只在狐族居住地外围停留，狐妖们出来帮他治病的，他只能远远的看见狐妖们住的房子一片一片的，和人类差不多。等到狐妖们突然消失之后，我们也曾进过山去寻找，发现他说过那些房子好像从来没存在过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狐妖在那里居住过。后来，我们也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无果而归，渐渐地就没人再去了。如今，经历过和狐妖来往那段岁月的人，也只剩下我了。唉，岁月啊……”

    听完巫婆婆的话，任然终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失望多少次了，每一次好像跟目的地接近了，结果发现还是隔着一层不知道多厚的雾。任然突然想到那只偷孩子的蛇妖，早知道应该让柏水青慢点杀他，说不定这样妖力强大一点的妖怪会知道狐族的事情呢！

    巫婆婆隔着达拉的眼皮并没有看见任然的神情，但她好像感受了任然失望的气息，悠悠开口说：“不必如此失望，我们进山找的时候，因为惧怕野兽和药物，不敢进得太深，但两位贵客武力高强，连蛇妖都能轻易解决，我想你们应该能进山仔细探查，说不定，就会发现线索呢。”

    巫婆婆的话给任然打开了一条新思路，她刚才就没想到这点！也好，反正左右都没有更多的线索，不如进山好好搜查一番，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痕迹了。

    没见到巫婆婆之前，任然担心巫婆婆有什么神奇的法力，她就没敢让柏水青和她一起来找巫婆婆，这会儿她结束了谈话，也就告别巫婆婆重新回到那间给他们准备好的小屋。

    任然推开门进去，就看见柏水青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花。

    一枝花瓣橙黄而窄小，开得芬芳馥郁的黄花从外面探进窗户，有一种田园小清新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