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村中秘地小行山上，蒲泽兴奋激动地挖掘着什么东西，双手不顾脏兮兮的泥土，拼命挖掘着，然后终于挖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个精美的木盒子，一看就装着主人很珍贵很宝贝的宝物。他擦拭掉表面的泥土，深呼一口气，打开了那个盒子。

    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他不由得一愣，然后不可遏制地哈哈哈大笑，笑够了，他眼中满是嘲讽地痴笑：“原来，法阵就是这种东西，可真够讽刺的呢。”

    不管如何，他还是先收起盒子，匆匆揣在怀里带走。

    在他脚步匆匆离开的地方，就是盒子挖掘地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状态凄惨的女子，头发散乱，脸上被狠狠打了一拳，白皙的脖子上青紫的指印令人触目惊心，看起来凶手几乎要把她的喉咙掐断似的。

    昏迷的女子突然虚弱地咳嗽一声，眼皮挣扎两下睁开来，月亮的光线进入她的瞳孔，她才恍然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女子满心恨意和疑惑不解，用尽力气，摊在身体两边的手指也只是轻轻抓了抓地上的泥土，她嘶吼着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词句：“蒲、蒲泽……为、为什么……”

    蒲月落下泪来，眼泪顺着眼尾流到面颊下的泥土地，她没想到，她刚刚把蒲泽领到埋藏着法阵的地方，蒲泽就突然露出凶狠神色一把掐住她，无论她如何反抗，都不肯放过她，她想问为什么对她下手，也说不出话来。可是想到他目标是法阵，她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明了了。法阵唯一的作用就是震慑妖怪不能进村，蒲泽他，一定是投靠了妖怪。

    想到最近村中失踪的人，和自己亲手让蒲泽挖走了法阵，她的悔恨就铺天盖地淹没了她，她甚至自己都没见过那个法阵，就亲手送到了敌人手上。她痛哭不已，可是受伤的喉咙连哭声都没法传出来。

    “婆婆……婆婆……都怪我……村民们……不要……妖怪……呜”连不成一段完整的话，每个字里都浸透着强烈的痛苦后悔，淹没在巨大的森林里。

    ……

    一直肖想着的宝物终于到手，蒲泽心里被兴奋和幸福填满，简直看到长生和强大的力量唾手可得了，但是刚走到山下，看见山下一片火光，他第一反应是难道着火了？这可不行，会打乱他的计划的。

    他着急地往下走，下一刻，就看见村民们举着火把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条进山路，正好，出来的蒲泽正好被人群围观了正着。

    懵逼的蒲泽：？？？

    他头脑飞速转动正想找个解释，人群中任然大摇大摆走出来，抱胸用下巴点了点他，一脸十分招人恨的笑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哟，我们的小蒲助手大晚上的进山干什么？摸黑采药吗？”

    刚想说自己要去药地的蒲泽：“……”抹了一把脸，他挂上僵硬又故作柔和的笑容，强撑着把这个接口维持下去：“是啊，今天制药的时候缺了一味药，入睡的时候我怎么也睡不着，便上山找找之前巫婆婆曾提过的小行山生长的一株药草，我……”

    任然打断他，一脸恍然大悟状：“没想到小蒲助手这么尽心尽责，可是你，今天你的好朋友来了，你怎么不招待她反而跑去找药草呢？”说着，她掏出一直藏走身后的小蝎子，在他面前溜了溜。

    一直倒挂着快要被她晃晕的蝎云衣心中大骂：我又不是你的溜溜球！

    蒲泽认出这个蝎子，瞳孔一缩大为惊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许多剧情、一直兢兢业业忙于攻略巫女的蒲泽十分憋屈：即将大功告成，这个蝎子精突然跑到村子里干什么！上一次花海见不都告诉过她这两个外地人不是好惹的吗！怎么突然进村还给人家捉住了！

    可他好歹当了一段时间的内奸，还犯下累累罪行，心理素质锻炼起来，如影帝般挂上一个被人冒犯冤枉的不快，抿着唇气道：“任公子，我不知道这只蝎子精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可我绝不是妖怪，你宁愿相信一个妖怪的话，也要怀疑我么？”他又转头望向巫婆婆和乡亲们，眼眶微红，表情坚贞不屈：“婆婆，还有大家，你们大晚上等在山口等我，也是相信了这两位外来人和妖怪吗，宁可信他们，也不信我？”

    巫婆婆一直没什么表情，沉着脸色，看不出动摇了没，倒是在场的原本表情愤怒的村民都心存怀疑，心生动摇。

    这含情催泪的一幕，被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断，任然很不耐烦地骂道：“收起你磨磨唧唧打感情牌这套，当时你在花海密谋和蝎子精密谋的我就在旁边躺着，还听到你说要去打探法阵的消息。你这次上山，就是确定了法阵的位置吧，偷到东西了？你怀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能不能拿出来看一眼啊？”

    蒲泽这下彻彻底底的浑身僵硬，怀里的东西，一拿出来，必定就露馅了，可恨他那么不谨慎，应该先藏在山里某处地方的！只是他又不是神算，怎么会料到蝎子精这个猪队友搞了个突发事件，正好让大家围观了他出小行山。一定要找个法子撑过这关才行，他强辩道：“这不过是我采药的药箱，你非要如此欺辱……”

    刀光闪过。

    ——任然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你来我往打嘴炮，既然有证据，她直接提气飞身上前，抽刀用刀背往蒲泽身上一打，最多有点农夫力气毫无武力值的蒲泽当然反抗无能，连躲闪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于是啪的一声。

    他怀里的东西掉到地上了。

    整个木盒的外形完完整整露出来了。

    巫婆婆脸色一青，厉声道：“叛徒就是蒲泽，将他绑起来！”群情激愤的村民立刻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将绳子绑在脸色灰白抱头鼠窜的蒲泽身上。等到众人分开的时候，蒲泽头发炸毛似的乱成鸟巢，身上的衣物灰扑扑的破得不成样子，还有多得重叠到数不清的黑泥大脚印。

    气若游丝，口中溢血的蒲泽啪的瘫在地上，显然是被大家趁乱揍了一顿。这只是开胃小菜，对他的真正刑罚还没有下来。

    “我问你，”任然站在蒲泽面前居高临下问：“你把巫女带到哪里了？”她刚才一直都没有泄露出巫女和他的地下恋情，这些情况如何处置，就由巫婆婆后面问过巫女，自己决定吧。

    蒲泽恨毒了这个人，都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的打算才全盘落空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他吐出一口血唾沫，那模样，比被他丢在小行山上的蒲月还凄惨，他冷冷一笑：“被我杀了。”

    他杀蒲月之前犹豫过，要不要留她一条小命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才处置，毕竟他们也算纠葛一场，一下子把她杀了，他也有点心软，但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让她跑了，他还是狠心掐死掉。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再正确也没有了，他的黄泉路，拉蒲月这个短命鬼一起走也算不亏了，想来那个女人如此爱他，必定也是心甘情愿。

    “什么！”这是任然的怒吼。

    “婆婆！”这是搀扶着巫婆婆的村民担心的喊叫。

    任然转头看见巫婆婆脸色灰败地晃了晃身体，面露痛苦，她咬咬唇，跑过去用力握住婆婆发白的手，安抚道：“婆婆，你别着急，不见到真人，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去山上看一看，哪怕是……尸体，我也给您带下来。”

    安慰过婆婆，她把小蝎子交给柏水青保管，在场的人类都没啥武力值，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她对柏水青说：“你在这里等我，顺便保护一下巫婆婆，我怕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有第二个披人皮进村的妖怪就不好了。”

    “然然……“

    柏水青还想跟着任然去，被她捏着肩膀按在原地，就懂得她什么意思了，本想长出尾巴圈住小蝎子，想起伴侣不让他在人前变化，就默默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捏住小蝎子，一动不动在原地像个雕像一样，目视任然飘然进山的身影。

    巫婆婆看着任然消失的背影，想到她当作学生、当作女儿养大的蒲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紧紧地亲自抱着那个精美的木盒转身离开，对着众人说：“先回祠堂。”

    一行村民押着瘫软委顿的蒲泽走了，落在最队尾的一个妇人看见柏水青孤零零一个‘女子’站在原地，过来关心问：“一起走罢，去祠堂等你的夫君。”因为听说过这个高大美丽的‘女子’是个哑巴，她还善解人意地指一下队伍，比划了个‘走’的手势。

    柏水青听到声音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又摇摇头，转头继续看着那个黑沉沉的进山口。他不走，他就在这里等着任然。他知道她要他保护那些人，但他在这里也可以听见动静，及时反应，所以他不要走。

    如果他会说话就好了，他要告诉伴侣，他不想离她太远，他不想保护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只想跟着保护她。

    并不知道对面的人这些心理活动，妇人摇摇头，嘀咕了一句‘怪人’，抱着女儿赶紧追上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