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

    “啊!”萧芜差点没一口血喷涌而出,“为什么啊?”

    陌何夕在屏风后面听见这话,颇为同情木木姐,她在大理寺过得太艰难了!

    “还需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吗?”谢修行漫不经心地走到床榻前,猛然扯出一根绳子,看向萧芜,“这般花色的绳子只为女子所有,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中?”

    萧芜看到如此羞耻的月事布被公然袒露于男人眼前,她顿时红了脸,脸颊烫的可以烤红薯了。

    “你脸红什么?”谢修行不明所以,从未见过萧琰此般模样,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脖子以上全都红透了,活脱脱像颗大红杏。

    他懵懵地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瞳孔骤然放大,慌乱之间将鹅黄茱萸纹月事布丢到床榻上,无措地挠挠后脑勺,耳根传来温热蔓延至脸颊,谢修行忽而舌头打结,说话也不利索了,“那个...什么...我先去银杏树下等你,你...安顿好表妹即刻过来!她一个女孩子和你睡一间屋子多有不便,今晚你到我屋里睡。”

    救命啊!

    萧芜无声呐喊。

    “好。”她木讷点头。

    谢修行快步离开萧芜房间,走到院子中还在想方才尴尬的局面,他手敲敲额头,“多事多事!”

    “大人,酒拿来了。”付诀一手抱着雕花坛一手捧着四个杯盏,“咦?大人,你脸怎么红了?”

    谢修行手提起衣袖遮挡,“热的。”

    “热的?”付诀纳闷了,“可现在是寒秋啊?”

    “废什么话!去把魏明叫来。”谢修行羞臊不已,付诀将雕花坛和杯盏放下便有折返回去。

    此时,萧芜安顿好小小,便也来到了院中,她添了件大氅。

    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为了一会去谢卿屋里睡的时候好遮掩。

    “你冷?”谢修行与她说话都不自然了,“倒也是,寒秋哪里会不冷呢?”

    萧芜亦是如此,她坐到离谢修行稍远的石凳上,拢了拢衣领,浅浅一笑说:“待会喝了酒,身子热乎,就感觉不到冷了。”

    谢修行礼貌地点头回应,复又抬头望月。

    月明尤白日,疏云衬繁星。参天粗壮的银杏,叶如黄金,形似折扇,秋风萧瑟下飘飘洒洒,倍感苍凉。

    “这般景色多难得啊!”萧芜感慨万千。

    谢修行垂眸看她,“何以见得?”

    “风前月下,与友对饮。何不为人生一场乐事?”

    “老谢!你看我够意思吗?夜半子时,放弃我睡美颜觉的机会陪你喝酒。”魏明挺胸阔步地走来,坐到萧芜与谢修行中间,朝他们二人笑了笑,熟络地给他们倒酒。

    酒色金黄,香气醇厚,魏明嗬笑一声:“老谢,好酒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没见你拿出来过,这毛头小子一来,你就拿出陈年精酿的‘濯兰君’,偏心,偏心!”

    “爱喝不喝!”谢修行夺过魏明的酒盏。

    “嗳——”魏明抢过来宝贝似的嗅了嗅,分外陶醉。

    付诀向萧芜使了个眼色,仿若警告他小子不要胡来,萧芜识趣地冲他微笑,端起酒盏,“干杯。”

    四人碰杯,魏明畅快感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谢卿珍藏了多年的“濯兰君”好烈,几杯下肚萧芜有些晕晕乎乎,感觉自己的脑袋顶了个大石块,好沉好沉,似随时要砸到石桌上。

    坐在萧芜旁边的魏明看到萧芜模样,关切地问:“琰弟,你还好吗?”

    萧芜摇摇脑袋,将酒盏伸到魏明面前,迷迷糊糊道:“没事,继续。”

    “好酒没福喝啊!”魏明摇摇头,替她添酒,忽而,谢修行手挡在酒盏之上,“他醉了。”

    “没醉!没醉!”萧芜话音刚落,一头栽倒在石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魏明:“……”

    谢修行:“……”

    二人面面相觑,谢修行利落起身,架起萧芜,“看来酒是喝不成了。”

    萧芜被架起瞬间酒醒了一半,她装醉撇开谢修行的手,继续端起酒盏灌了一口,“谁说喝不成了?我还能喝!”

    魏明不免担忧起来,“琰弟,乖,咱不喝了。回屋睡觉去,可好?”

    “也罢,失陪。”萧芜拱手问礼,离开桌子,歪歪扭扭地向谢修行的屋里走去,魏明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回来,那不是你的屋子。”

    魏明把萧芜往东屋里带,萧芜甩开手,又扭头去了主屋反向,“说什么胡话呢?那明明就是我睡的屋子。”

    “让他睡吧,醉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谢修行上前搀扶,“你和付诀继续,他还在等你呢。”

    “也罢,谢卿照看着点。”魏明嫌弃地看了眼萧芜,“酒量太差!”

    萧芜心里沾沾自喜,这下以后该没人找她喝酒了吧。

    她特意装醉,就怕自己真醉以后,女扮男装之事就漏了馅。她装的迷迷糊糊进了谢卿屋子,不等谢修行进门,她将门一关,打算把谢修行关在门外,这样既避免了与男人同寝又避免了露馅的可能。

    谢修行眼疾手快拦住门,萧芜关门计划失败!

    “差不多行了。”谢修行淡定进门,将门闩卡上。萧芜凝望着谢修行的背影,傻眼了。

    原来,她的小伎俩被他识破了。

    她的演技有这么拙劣吗?她唱戏可是最拿手的。

    “原来,谢卿你都知道啦?”萧芜此刻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逐渐委屈。

    “你今日胃不舒服,自然喝不了酒。”谢修行转身,松香扑鼻沁心,这时萧芜才发觉自己进了谢修行的寝屋。

    他往左侧的月洞雕竹六柱床走去,从一旁的衣橱里抱出一床水紫色蚕丝被,铺在地上。

    “我不习惯两个人睡一张床,亦不喜欢别人睡我的床,只好委屈你一晚了。”

    萧芜看着仅有一床被子的简易床陷入了沉思。

    还行,至少不会露馅。

    侍从端来一盆热水,谢修行洗漱后躺到了床上,双手搭在腹部,闭上双眼,“还剩了些热水,你自己解决吧。”

    “不用了谢卿,我洗过了。”

    谢修行的房间有股雅致的木松熏香,初闻木香内敛,久之潜藏的松香遇火迸发出炽热,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萧芜正对面是他的书房区,一张雕鹿檀木书案前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种类繁多,光是书写的纸就有十来卷,笔架上挂着一排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毫笔,笔山、墨砚、麒麟镇纸摆放有序,整洁无墨渍。

    沿着一方墙布置的书架上垒满了案卷,每捆卷袋用木牌坐了年份标识与归类记录。

    萧芜细细想之,他年纪轻轻坐上从三品之位,肯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功夫,她剪灭了蜡烛,躺到蚕丝被上,将自己裹成蚕蛹,背对着谢修行,以防露馅。

    “你表妹为何会来投靠你?你是不是许诺了人家姑娘什么?”

    萧芜还以为谢修行睡着了,她回头看了眼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许诺什么?”

    “比如长大了娶她之类的话。”

    “啊?”萧芜惊讶地张大嘴巴,与他解释道:“谢卿你误会我了,我和小小表妹感情好不假,我和她之间只能有亲情不会有爱情,她来京城寻亲,的确是寻我萧家,不过婚约一事不存在。”

    “一直住在大理寺不是好办法。”

    “我知道,给谢卿添麻烦了。明日,我就去帮她在大理寺附近找间客栈住下,她会寻个生计养活自己。需要我帮衬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京城混不容易,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

    院子里,魏明与付诀喝得痛快,一坛酒眼见的就到了底,最后一滴落在付诀杯盏中,他有些醉了。

    “付诀,你说你武功高强,做个行走江湖的侠士不快活吗?干甚一直待在大理寺啊?”

    付诀喝了口酒,说话声调依旧冷冷地:“谢大人有恩于我。”

    “他救过你命?”魏明问。付诀低头笑了笑,“算是吧。”

    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知道付诀很少说话,能在他脸上看见笑容比看见铁树开花都难!

    “所以,你和谢卿同一年入的大理寺,岂非少时便相识?”

    “七岁。”

    付诀仰望苍穹,好似追忆往昔,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那年北星山上初遇,谢修行的模样他铭记于心,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一起克服过的艰难险阻,他永生不会忘记。若不是因为遇见了谢修行,怕是付诀此人早已不存于世。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萧芜小心翼翼起身,这一夜她都不敢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趁着谢修行还没睡醒,萧芜做贼似的悄咪咪地溜出屋,来到东厢房门口,轻轻地敲门,生怕吵醒了付诀,又得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误会。

    好在小小机灵,知道得尽快离开大理寺,免得被人瞧见,她打开门,一袭青灰色长衫肩上挎了包袱,发丝用木簪竖起,她摸了摸脸上的假胡须,颇为得意,“木木姐,我化妆技术不错吧。”

    萧芜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真聪明。”

    小小男孩扮相混出大理寺简单多了,好在卯时当值的衙役人数少,加上萧芜熟悉地形,很快就到了门口,门边两个衙役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环境。

    萧芜与陌何夕躲在柱子后面,她对小小说:“我去引开他们,一会你见机行事。”

    陌何夕点点头。

    萧芜从柱子边出来,走到了门边,那两个衙役对萧芜很熟络,其中一个衙役与她寒暄:“萧执事起这么早去查案啊?”

    “阿财,你听说了吗?”萧芜故意留出悬念,那阿财是个八卦碎嘴子,平时里就喜欢听京城的新鲜事,听见萧芜这么一问,自然是要凑到墙角去听的。

    “什么?”阿财果不其然前来打听。萧芜看了眼另一位衙役,故意避开他,那衙役觉着被孤立,“萧执事,有什么不能带我听听?”

    萧芜朝他招招手,那衙役乐呵呵地就跑到了萧芜跟前,萧芜赶紧递给小小眼色,小小立马领会,趁机溜了出去。

    “听说什么了?”阿财好奇地追问。

    “听说八卦的人会长疮吗?”萧芜直起身子,“你两好好当差,没事不要瞎打听。”

    那两位衙役一脸失望,刚凑成的八卦组就此散伙。

    不过,萧芜走出大理寺时,回头朝他们说了句:“东街的李阿四跟西街的王阿婆好上了。”

    “啊!”两位衙役异口同声的惊讶,阿财瞬间来劲了,“东街的傻子跟西街那个媒婆子好上了?!两个人之间可是差了一个辈分!”

    “何止差了辈分!西街的媒婆子刚死了丈夫!”

    萧芜就听得身后两位衙役激烈地讨论......

    拐角小巷里,陌何夕在等候萧芜,见萧芜出了门,立马小跑过去,“木木姐,大理寺的人真有意思。”

    “你听见了?”

    “嗯!”陌何夕点点头。

    “你饿不饿?”萧芜带着陌何夕在东街闲逛,卯时三刻,零星的几个铺子开张了,路过一家馄饨店,萧芜激动地问:“先吃碗馄饨吧?”

    陌何夕亦激动的点点头。

    “老板,两碗馄饨。”萧芜找了位置坐下,“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馄饨铺子。”

    “是啊。”陌何夕嫣然一笑,“彼时,我去吃馄饨,结账时发现荷包被偷了,付不了钱,老板不让我走,是木木姐你替我结的账。当时,我就决定和你交一辈子朋友。后来,我知道你是鱼州知县的千金时,我吓坏了。生怕你嫌弃我。我也不敢高攀你这个朋友。”

    “好在你心地善良,不嫌弃我的出身,还经常邀请我去萧府玩,介绍阿琰给我认识,阿琰每年还会亲手给我做纸鸢。”

    这些回忆都曾温暖过陌何夕,她经常被邻里的小孩子欺负,他们不和她做朋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骂她是没爹没娘克舅舅的野孩子?

    她有什么错?命运给了她这样的戏本,她只能接受。

    幸运的是,她年少时遇见了萧芜。

    所以,老天还是偏爱她的......

    “小小,你真的不打算回鱼州了?”

    陌何夕摇摇头,“不回去了。”

    “陌舅舅呢?你舍得他一人留在鱼州?”

    “一年。”陌何夕舀汤的手顿了顿,“一年期限,如果我没有能力留在京城,那我就回鱼州,嫁金盛阳,从此不踏出鱼州,安心相夫教子。。”

    萧芜眼底温柔如水,看陌何夕就像在看自家小妹妹,“放心,有木木姐帮你出主意。”

    “谢谢木木姐。”陌何夕早已把萧芜当作朋友以上的亲人看待,“舅舅那里,我会写信回鱼州,他那么疼爱我,肯定会支持我。”

    “今日,我便向谢卿告假,将你安顿好。”萧芜心头依旧不放心小小。

    “不用了木木姐,你看对面就有家客栈,我住这里好了,离大理寺近,找你很方便。”陌何夕指着对门客栈说,“等你下值了,记得来找我玩。”

    萧芜莞尔一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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