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突然兴起和我拍的合照，此刻正安静躺在我的相册里，我手指滑动照片，将其放大，仔细端详起来。
照片上的他阳光帅气，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一副对面前人势在必得的自信，而他怀里的被他提醒看镜头的我在看镜头的一瞬间被他按下快门键，刘海和耳边的短发顺势飞起，脸虽然没拍崩却是略显惊慌的表情，毕竟我是真没想到他会突然凑上来。
小明凑上来和我一起端详我跟他的合照，他轻笑，语气温柔又难掩兴奋说：“很可爱啊。”
我撇嘴抱怨：“哪里可爱？你都不给我时间整理一下头发。”
说完我就后悔了，万一人家指的是人家自己很可爱呢。
他意识到我有些不满，目光从合照上移到我的脸上，他俯下身，和我持平，用手指轻轻触了触我额前的刘海，随即轻叹，用纵容的语气与我商量：“我觉得很可爱，但你不满意可以重拍，我配合你，拍到你满意为止。”
好耐心的回答，好暧昧的动作。
他触碰到我刘海的一瞬间便收回了手，动作小心翼翼，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惊起我内心深处一滩鸥鹭，我的脸“刷”的红透，手指不停拽着衣角绕圈，脚掌不知所措的摩擦地面，此刻的我在他眼里一定窘迫极了。
为防止在他面前继续露怯，我支支吾吾催他：“你…你要迟到了…吧？”
小明看着我若有所思，随后轻声应下，他直起身子，嘴角肆意上扬，好像在说“这次就先放过你，我们来日方长。”
他临走抛下一句：“晚上见。”
我把手机揣在手心，点头应下。
待他驱车离开，我才卸下包袱大口呼吸起来，遭不住啊遭不住。
小明竟然是个钓系选手，而我轻易上钩→_→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刚才偶遇的同事雁雁两个人在，紧张的氛围逐渐弥漫，担心冷场的我开始努力找话题。
“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也是。”
其实我还没吃早饭，但为了防止话题继续，我被迫撒谎终结了话题。
三言两语的问候后，我像完成任务一样坐在办公桌前，今日的谈话量达标了。
我把和小明的合照设置成屏保，然后不间断的触摸开机键，盯着合照出神，这是我和小明的第二张合照。
第一张合照是高中毕业照，他站在我的正后方…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村姑发来消息，问我昨晚进展如何，我说无事发生…
村姑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到：“唉，我那没用的闺蜜和她那没用的男朋友~”
我学着她叹息的口吻问：“我那有用的闺蜜有没有建议给我？”
村姑笑嘻嘻说：“我那有用的男朋友提议，让他会一会你那没用的男朋友~”
想起昨晚小明还特意让我给他引荐一下这位“村姑夫”，我思来想去，觉得村姑夫的提议好像可行。
“要用什么理由把村姑夫引荐给我男朋…我没有男朋友！”我及时纠正村姑错误的叫法。
“嘻嘻嘻，称呼嘛~早晚的事！不过你这么半天才反应过来纠正我，难道是你俩有了我不知道的其他进展？”
村姑想的没错，我俩确实有了点她不知道的其他进展，我犹豫再三，把跟小明的合照发给村姑。
“这不是我和狗子的合照姿势嘛？小明竟然同意和你拍这么‘情侣’的照片，小明好宠~”
“是他擅自和我拍的！”我再次纠正她错误的理解，但笑容还是不自觉浮在脸上。
“小明竟然主动和你拍这么‘情侣’的照片，小明好宠~”
我受不了她黏糊糊的调侃，正要回给她一个白眼，表弟的消息及时弹出：“呼叫阿姐！小弟有新鲜情报献上！今晚放学后小马老师要带上以我为首的几个弟子去东体育场提前感受区运会的赛道，你记得提前到场假装慢跑来个偶遇，我给你画个重点——擦个粉抹个唇什么的…”
之前听小明提起过，区运会在本周三举行，场地选在了东体育场，而我工作的地方就在东体育场…
每天清晨都有不少人在东体育场内热身慢跑做运动，我的同事们也会特意早到单位几分钟去东体育场内锻炼身体，而我是个懒虫，要不是被争争逼着晨跑，我压根不会早起…
现在回想，小明当初换工作瞒着我，就是为了区运会这天和我在东体育场“相遇”，给我惊喜吧…
而我先前发给他的追女孩秘籍第三条，便是给她惊喜。
我重新看了一遍表弟的消息，注意到那句“今晚放学后…”
今晚？我大瞪眼，难道小明方才和我说的“晚上见”是暗指在东体育场见？！
我赶紧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了村姑，争争不在，村姑就是我的军师。
下一秒，村姑就把我转发给她的消息，转发在了攻略小明群里，并三连@争争。
争争昨天在机场嘱咐我，不要把她说给我的话告诉村姑，所以村姑对“‘人模狗样’先生正在处理很棘手的家里事”一事一无所知，我本想着不让争争分心，只和村姑单线联系，但不知情的村姑还是邀争争甚至木飞参与进来了。
村姑：“姐妹们，约会！是约会！今晚我将在现场实时播报！”
争争：“别只发文字，记得拍现场照片。”
木飞：“小芳，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木飞性别男吗？”
争争：“她当然记得，所以这句‘姐妹们’不是说给你听的。”
木飞：“我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
争争：“卡几嘛，没你乐趣得少一半。”
木飞：“撒由那拉。”
我点开争争的私聊框，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主动发来信息。
“你今天有擦粉抹唇吗？”
“有。”我对着手机怼脸拍了自拍发给争争。
“那就好，少了我的监督，你也要坚持化妆…你化的妆还挺好看的。”
“你那边？”我试探性问了问。
“‘人模狗样’说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么快就解决了？”
“基操，他本就是一个很快的人。”
我怀疑争争讲了个黄段子，但我没证据。
“不愧是让你这颗铁树开花的人呐。”我感叹。
“所以今晚轮到你开花了吗？”她打趣。
“我又不是铁树！”
“所以你开过花？”
“没…”
“不开花的不就是铁树吗？”
“倒…也没错。”
“所以你是铁树二号。”
“……”
一股暖流涌上胸口，争争的话让我安心不少。
争争从不说谎，也从不说安慰人的话，所以她说解决了，那便是真的解决了。
暖流逐渐有些烫，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雁雁正提着暖壶，往我捧在胸口的保温杯里倒热水…
见我一脸诧异，雁雁解释：“我刚问你要不要热水，你说‘倒’，我就倒了。”
当我打字聊天忘乎所以时，我会情不自禁把正在打的字念出来，比如现在。
我表面云淡风轻，胸口传来的温度却风起云涌起来，但为了不辜负雁雁一片好心，我硬是等她倒完水离开，才淡定的放下保温杯。
中午时候，小明发来消息：“楚怡，今晚我要带几个小朋友去你那边的体育场看场地，你到时候晚留一会儿，完事儿我带你回家。”
“今晚？”为了不出卖表弟这个情报员，我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好呀，需要我做什么呢？”
“你在就行。”
我顺势把村姑夫推出来：“对了，你昨晚让我介绍你认识一下的‘司机’，他说今天随时可以见面，我把他也约到东体育场？”
对面沉默了。
我赶紧补充：“是肖芳帮我约的，她也会跟他一起来。”
“你定就行。”
这小马老师，怎么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_→
下班时间一到，我准时起身，去卫生间整了衣，补了妆，梳了头，把刘海以外的头发都顺在耳后，然后大步流星进了东体育场，看台上的村姑看到了我，向我招手。
“包包！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村姑撸起袖子，拉过身旁比她高一个头的村姑夫，说：“这是狗子，真名叫梁祝，你继续叫他村姑夫就好了。”
村姑夫这个称呼用来聊天打字时还不觉得怎样，被村姑明晃晃说出来瞬间增加了一股羞耻感，我拒绝这么称呼，于是我颇有礼貌的打招呼：“梁祝，你好，我是楚怡。”
“包租婆，你好，我是狗子。”
“……”
我幽怨的看着村姑，内心狂吼：“说好的‘包租婆’这个称呼只有你能叫呢！”
村姑读懂了我的唇语，踹了村姑夫一脚，指责到：“‘包租婆’是我的专属叫法，你不用跟着学，你只管叫人家名字就好了。”
“哦，楚怡，你好，我是狗子。”
不得不说，这村姑夫被村姑调教的十分乖顺。
村姑拿出怀里的小本子，把刚才她和村姑夫一起预演假设的场景和台词跟我复述了一遍，我打断她，提醒她：“人家小马老师是带小朋友来感受运动会赛道的，小朋友才是主角，你不要喧宾夺主。”
想了想我又补充：“还有‘约会’这个词群聊里说说得了，在小明面前不许说出口。”
村姑一脸嫌弃看着我，仿佛在指责我的假正经。
我心软，接过被她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剧情有头有尾跌宕起伏，看得出村姑平时没少看小黄文。
村姑看出我心里所想，主动交代：“我嘛，你是知道的，我黄某向来与赌毒不共戴天的。”
我斜视她，吐槽：“你这剧本太高能，一天功夫演不完。”
“谁让你演了？是让你遇到突发状况时候知道怎么说话，别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装哑巴。”
“…你费心了。”
不得不说，村姑是真的懂我，我是真的遇事不会说话。
下午的体育场有不少锻炼身体的市民，包括老大爷和小孩子都有正在进行的运动项目，反而我们三个年轻人安逸的坐在看台上，与这全民健身的景象格格不入。
正坐立难安时，就见表弟蹦蹦跳跳的从入场门进来，一进来就东张西望，一见我就蹦起来招手，还大叫。
说好的“偶遇”呢？表弟智商是不太灵光。
小明冲看台上的我挥了手，随后把几个小朋友集中起来，开始谈话：“同学们，这儿就是你们后天要上场的赛道，长跑需要的不止是速度还有耐力，只要你的耐力足够，你就能在最后一圈超越身边人。”
小明带了四个小朋友来，其中有一个女生，在一群大老爷们中十分抢眼。
她个子高高的，白白瘦瘦的，眼睛很大，梳着一根很高的马尾，她双手叉腰，正在发呆，我和村姑的目光全被她吸引了去。
村姑夫已经主动去找小明了，我和村姑在看台上观察，看得出这俩人好像挺投缘，说笑一番后开始一起教导小朋友了。
“我家狗子曾经也是个体育生，虽然没当过老师，但是教起同样是体育生的小朋友来，也算游刃有余…把你表弟叫过来，问问他那个高个子女生叫什么名字？”村姑很急，急着让我招呼表弟过来。
表弟一直在观察我这边，见我招手就立刻跑过来，问我：“怎么没见雅典娜姐姐。”
村姑恨铁不成钢的怼：“身边就有个雅典娜，你还惦记远在千里之外的外星人！”
表弟懵了一下，随即接话：“秦露？她算什么雅典娜，她脾气怪的很。”
“她叫秦露啊…”村姑望着秦露，一脸痴汉相，但很快脸色阴沉下来，她碰了碰我的腿说：“这个秦露，喜欢你男朋友。”
“啊？阿姐你已经拿下小马老师了？”表弟惊讶。
“去去去，你老师在叫你回归了。”我赶紧支走表弟，拍了拍村姑的腿，提醒她：“你不要乱说话啊！”
村姑双臂环抱，开始分析：“秦露她从进体育场开始，眼神就没离开过你男朋友；秦露中途发呆也是冲着马小明的方向，看着他发呆；马小明集合他们的时候，秦露也一直在积极往最前面挤；你刚才叫小宇宙过来时，秦露顺着小宇宙看到咱俩，一脸敌意，她甚至还白了我一眼！”
自从秦露进场，我和村姑就被她吸引了去，村姑发现的端倪，我又何尝没有发现，秦露看小明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女孩憧憬她的体育老师。
我更愿意把秦露的这种“喜欢”看作对小明的“憧憬”，我了解的小明是个温柔的人，尤其是对女生。而老师这层身份对学生的关怀会促使小明越发放大自身的温柔，他一定在她困难的时候施以了援手，也许是一声问候，也许是一句鼓励，也许是一把雨伞…而秦露只是个被体育老师温暖到的高中生，她也许并不理解自己得到的照顾只是来自小明善意的本能，也并不清楚这份照顾对她而言无法延伸出更多，她走进了误区…
但我相信小明可以处理好。
村姑还在列举秦露喜欢马小明的条条框框，我安静的听着，目光依然在追随秦露，她实在很耀眼。
“你在听吗？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村姑也很认可秦露耀眼这个事实，见我不急，她更急了，撸起袖子就要下去替我理论，我拦住她说：“让我那没用的‘男朋友’来处理吧。”
“你已经拿下小明了？”村姑惊讶。
“称呼嘛，早晚的事。”
村姑被我这么一安慰，竟然平静了不少，她努努嘴，摆出一副“就信你一次”的别扭表情。
当我俩再次看向秦露那边时，他们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村姑夫还在耐心指导，却不见了小明和秦露的身影。
表弟火急火燎来汇报：“阿姐！刚秦露说她有话说，让小马老师跟她去钻墙角去了！”
不等我反应，村姑就拉上我往下跑。
“让我看看你那没用的男朋友会怎么处理！”村姑语气难掩兴奋。
“啊？阿姐你真的拿下小马老师了？”表弟愣在原地。
体育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隐蔽的墙角更是数不胜数。
村姑和我分头行动，找秦露和小明钻了哪个墙角。
我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在说抱歉，是小明。
我静悄悄靠过去，停在看不到他俩但能听到他俩声音的地方。
“所以，老师你是因为有女朋友了才拒绝我吗？”
“不是，我有没有女朋友我都会拒绝你。”
“老师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吗？”
小明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无奈：“你也不见得是真的喜欢我吧。”
我安静站着，听小明耐心的解释：“我今年5月份才正式成为你们的体育老师，至今不到一个月时间，你们班平均一周有两节体育课，被其他课老师占用个一二次，满打满算，你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你都不够时间了解我，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你还记得，有一次下着大雨…”女孩的声音明显有些急促，她在努力诉说她“喜欢”的理由。但还没说完就被小明打断：“如果是因为我帮过你，你感激我，这很正常，但你要因此就说喜欢我，那是不是太儿戏了些？‘感激’不是‘喜欢’，你要分清楚。”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大雨那次，我回答过你的问题，作为一名老师，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学生，但那仅仅是我身在这个职位该有的责任和担当，而你作为学生，可以理所当然的获得我的帮助，如果你觉得这样说太冷血，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我依然会倾听你的烦恼，给予你我的意见…或是你遇到其他问题或困难，也都可以找我来帮你解决。”
秦露沉默了。
“你还年轻，你的阅历还不足以支撑你去涉足情爱这么复杂的东西，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好一个学生该做的事，其他风景都会在该来的时候来到你身边。”
“我知道了。”说罢秦露转身就走，碰巧与我擦肩而过，我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但她并没有看到我，或者说，并没有看我。
一阵安静。
我凑上前偷偷看了小明一眼，他正看着墙出神，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我决定不打扰，默默离开…
“过来吧。”我听见他说，是在对我说？
我轻咳一声，蹑手蹑脚走过去，正要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偷听，就听他继续说：“这个墙角…很像高中毕业那天，木飞拉我去谈话的墙角。”
这个场景我是记着的…
拍毕业照那天，由于人没到齐，老师便让手边的我和其他几人分头去找人。我抱着书包穿梭在教学楼间，一层一层的寻找落单的同学，以及小明同学，我不想日后看毕业照时，看不到他的身影。
然后我在不远处的一面隐蔽的墙角看到了这两个人。
我停在离他俩五六米的距离，耐心等他俩自己走出来，这俩人看似在谈话，但谁都没动嘴，在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吗？
木飞率先走出来，我提醒他拍毕业照，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凶了回去，看他心情很不佳的样子，玩游戏输了吧…
片刻后，小明也走出来，但是看他神色也不像玩游戏赢了的样子…
…
当时我就很好奇他俩在墙角干了什么，只是没机会询问，如今这事又被小明重新提起，我趁着这次绝好的机会，怀着好奇的心，问：“当时木飞和你说什么了？”
小明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说他比我帅。”
——第20梦，完
——附——
我很憧憬新来的体育老师，第一次见他那天，天气很差，我因为最擅长的科目没考满分，被家长一堆臭骂，还让我滚出他们的家，我知道他们只是在吵架，想要波及我，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抛弃。我背起书包，跌跌撞撞去了离家很近的学校，偶尔一次，学校会让我更有归属感。
我靠在教学楼一角，感受瓢泼大雨从身上淋下的感觉。
然后我遇见了小马老师，他递给我一把雨伞，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他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学生。
中午，我果然在学校食堂遇见了小马老师，听说小马老师经常来食堂吃午饭，为了遇见他，从不来食堂的我来了食堂。
他和牛小宇他们几个男生坐一桌，我好像挤不进去，我坐在他们后面的桌上，听牛小宇他们几个聊着无聊的话题，我看到小马老师拿出手机，我看到了小马老师的手机屏保，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那女人长得很漂亮，就像他和我们说的，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在骗我们。
放学后，他带着我和其他三个男生去了东体育场，我看到他在跟看台上一个女人打招呼，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手机屏保上和他合照的女人——他的漂亮女朋友。
我跟他说，我有话说，让他跟我来一趟。
他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他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拒绝我了。
他果然拒绝了我，但我好像理解了。
理解了他，理解了他的漂亮女朋友…
也理解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