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
“姥姥见过你，她会同意的。”
他帮了她，应当回报。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不孝之女菲沁，在此敬告四方诸神，从今日起，愿以全部妖力终生守护秦斯诺，至死方休。”
是妖语，秦斯诺听不懂。
他便只安静地看着她。
菲沁念罢，睁开眼睛。
一根红线出现在眼前，蜿蜒流动，于手腕间穿梭，逐渐拉长，将彼此的无名指缠了起来，红线虚悬于其间，随后化为金光消散。
“这是？”
“是神谕。”她解释，“妖成婚要敬告天地神灵，否则视为大不敬，这便是神同意了，所以现在已经礼成，算是结婚了。”
秦斯诺抬起手，看着左手的无名指，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有一条红线，顺着血脉，直接连到心脏。
他说：“那就好。”
菲沁凝神，有些忧虑：“我可能还……”
忽然不说了，秦斯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只纯白色的老虎，悠然卧于地毯上，舔着爪子，察觉到被注视，慢悠悠地抬起头。
神兽白虎。
眼神不凶狠，反倒有些温和。
白虎起身，高度几乎到她胸前，迈开步走了过来，菲沁害怕地直后退。
秦斯诺上前一步，拦于她身前。
白虎于他面前停下，低下头，很明显，这是顺服。
它在等待着新主人的认可。
菲沁走出来，抬起手，手却悬在半空，迟迟不敢放上去。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轻印在虎头之上。
手下，绒毛微剌，柔软。
白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轻蹭了两下，不见了。
菲沁想，她应该是可以出门了。
秦斯诺牵住她的手：“楼下还有人等着你，一起去吧！”
菲沁没有挣开，任他牵着，来到了楼下，厨房里佣人们都已经摆好了饭桌，秦家人却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等着他们。
秦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倒是秦羽诺冷着脸哼了一声：“你那只鸟你最好看好了，别让我逮住，我绝不客气！”
联系白天的事，秦斯诺立马就明白了，他的脸是谁干的。
菲沁看了一眼秦斯诺，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你还敢说！”秦斯诺还没说话，秦妈妈就先开口了，“你自己干了什么？活该，闭上嘴吧！”说着紧走几步过来拉住了菲沁，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紧搂在怀里。
秦羽诺扭头出去了，半靠在客厅门口的墙上。
菲沁乖乖地任秦妈妈抱着，也不敢动，听到秦妈妈在耳边说：“都是小诺不好，是他的错，菲菲宝贝，是我们家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让你受委屈了！”
两个“东西”：……
秦爸扶额，忍不住想笑：“你看你吓到孩子了！”
秦羽诺冷冷飘来一句：“吓不着，嫂子能得很！”
秦斯诺觉得，他妈想要女儿是真的有些魔怔，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他平静开口：“妈，方才我跟菲菲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决定提前结婚，先领证，稍后再办婚礼。”这一番话秦大少脸不红气不喘，说的跟真的一样。
秦妈妈匆忙放开菲沁：“是吗？”
菲沁回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嗯。”
又被秦妈妈狠狠地抱住了，太紧了以至于脸色有点微变，看的秦斯诺都疼，伸出一只手温柔但有力将她拽了出来，闪到一边：“妈，她饿了。”
秦妈妈：……
哪里有说饿？不过确实该吃饭了，拉着菲沁去餐厅，秦斯诺跟在后面。
“你是认真的吗？”
秦爸问了一句。
秦斯诺道：“是。”
他爸于是没再说。
秦羽诺眼里，那个灵动的身影，只觉得越看越刺眼。
这一晚，菲沁自然不能再待在秦家，必须另找地方。还好，白天得了白虎的承认和庇佑，她一路顺利，回到了自己家，一同回来的，还有秦斯诺，她刚结了婚的丈夫。
一家人早得到了消息，在客厅里等着。
陈寒背后藏有一根棍，是捋光了毛的鸡毛掸子。
蒋音见势不好，让保姆带陈睿睡觉去了，好远离修罗场。
“老陈……”
陈寒脸色铁青。
方才接到了秦家的电话，那边说秦斯诺会把菲沁送回来。为什么会在那儿？她跟秦家才见了几面，有那么熟？他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越想越头大，决定拿出父亲的威严，好好教育她。
蒋音眼看外面秦斯诺和菲沁面带着笑走进屋里，有些紧张，却已经来不及了。
陈寒一棍敲在了沙发上：“陈菲沁，给我过来！”
菲沁抖了一下，老实过来。
“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陈寒拿着棍质问她，“你去秦家干什么？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音眼看秦斯诺脸色不太好看，急忙拽陈寒，让他说话注意点。
“撒开！”陈寒对蒋音低喝，“你好好看看她，整天疯疯癫癫，都学成什么样子了？我是她爹，这世界上最有资格管她的人，我不管她谁来管她？”转向菲沁，“陈菲沁，你可真有本事！你敢夜不归宿！”
菲沁低着头，一句不敢辩。
秦斯诺看不下去，走上前来：“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拉住了菲沁的手，“不过我们两个确实打算过了，早点结婚。”
陈寒晴天霹雳，差点没晕过去，蒋音急忙扶住他，看着秦斯诺，话语间带了责备：“你们若真是打定了主意，我们自然也没办法，可小诺啊，你们俩相处的时间才不过几天，你真的足够了解她，菲沁她真的足够了解你吗？婚姻不是开玩笑，你真的能对她负责？”
秦斯诺安静地等她说完，屋里静了一瞬，才道：“能。”
“你……”蒋音气的说不出话来，坐在陈寒身边，给陈寒按太阳穴。
“上楼去！”陈寒转向菲沁，“你给我等着！”
蒋音过来把菲沁拉回了屋。
客厅里只剩下了陈寒和秦斯诺，佣人们都在外面，不敢靠近。陈寒叹了口气，蓦然失去了方才的凌厉，居然有些无奈。
“菲菲她是小狐狸，自由自在惯了，我现在觉得她不一定适合你们家，你们俩都冷静冷静吧！”
秦斯诺依然立在那里，眉目平静，不急不缓：“叔叔之前说过一句话，只怕菲沁以后真的要拜托我了，如今她也只有留在我身边，才能平安。”
陈寒一瞬脸色大变。
秦斯诺淡然，眉目之间的冷肃印证了他的猜测。
良久之后，陈寒无奈，挥了挥手：“只要她能好好的，便就这样吧！”
秦斯诺告辞。
陈寒上楼，正巧蒋音出来，关好门，示意他轻些，低声说：“她说喜欢人家，自己愿意。”末了似有不解，“你不是希望他们俩在一块吗？为什么又不答应了？”
两人回屋，陈寒耐心跟她解释。
他说，秦斯诺这人应当是不错，斯文有礼，看起来也蛮喜欢菲沁，本来很满意，可菲沁又是这又是那，老是出事，她本就不太懂人间事，再加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担心秦斯诺不如表面那么好，会伤害她。
“她若不好，到时候没法跟她妈交代。”
蒋音点头：“倒也不算多余。”
陈寒还是松口了。
“不过既然菲菲她说了喜欢，看起来也确实没怎么样，随他们去吧！”
两人不再多说。
而另一边，菲沁并没有睡着。
一道月光铺在了床边，她就那么看着，有些发怔。抬起手，手上牵有红线，红线的另一端，越过窗户，在遥远的秦家，缠在另一个人手指上。
白虎通身呈半透明，在月光下安睡。
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打开一看，是个戴着睡帽的小月亮，闭着眼睛吹出一个小小的鼻涕泡，发信人是SNOW。SNOW，她知道这是个英文单词，雪的意思，发音就是斯诺。
SNOW，斯诺。
忽然想起来，今年冬天还没见过雪。
月光明亮，手机的光不算很刺眼，刚刚能受得了，她有点想笑，想了想，干脆回他个月亮，还没发，秦斯诺又来了一句。
今晚的月光很美。
菲沁点头，是很美。
她回了个月亮加上晚安，收了手机，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菲沁面对陈寒还有些怕，倒是陈寒见她过来，依旧黑着脸，说了一句：“过来吃饭。”
蒋音冲菲沁眨眼，拉她坐下。
“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你们想结婚就结吧，我们相信你的眼光。”她把牛奶拿过来，摸了摸菲沁的后脑，“受委屈了不开心了随时回来，这里是你家，家里有爸爸妈妈，知道吗？”
菲沁含笑点头。
“快吃吧，别笑了！”陈寒不客气，把盘子推过来。
蒋音在一旁偷笑。
拿起包子，菲沁心里多少轻松了一点。抬眼望去，外面天空澄澈。
安心地呆了几天，把前两天带回来的书读完，菲沁提着书袋，带着穗穗去了南城大学。
她想接着读。
校园里原本的热闹息了不少，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秦斯诺在图书馆门口等着她。
远远看去，他身影颀长，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通身是让人觉得舒服的书卷气。
菲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