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着宗主偷入禁地时还是清晨,江倚黛回芝兰舍的时候已是黄昏。

    漫天都是被落日的余晖染成金色的云彩。

    回芝兰舍的路上,江倚黛想了很多。

    前世江倚黛被人推入万魔窟,失去了灵根,从众星捧月般的天之骄女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废物,到死都没能知道害她至此的人到底是谁。

    如今如此轻易地重塑了灵根,还莫名其妙地成了所谓的未来的救世主。

    江倚黛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与闻人端那魔头对峙,同宗主叫板。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弟子,他们若是想杀她,自己根本阴险反抗的力量和余地。

    命运当真有意思。

    “你能把我的修为隐藏起来吗?”江倚黛问花灵。

    【可以,但是刚才宗主不是给你下了一个禁制吗,我再帮你屏蔽别人的探查,到时候可连他们也看不出来你的修为。】

    江倚黛道:“我就是要宗主、长老们,甚至比他们修为还要高的人全都看不出我的真实修为。他们提醒了我,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有你在,我的修炼速度一定非比寻常,这固然是好的,可若是快得超出他们的认知,他们难道不会心有疑虑吗?”

    花灵沉默许久。

    【有道理。但我要消失一阵子,在你的识海里留了点东西,记得看。】

    “为什么要离开?”

    【替你修复灵根,还有刚才对付闻人端那魔头的分身耗费了太多心神,我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花灵忽然说要走,江倚黛还真有点舍不得:“我以为……算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种子发芽的时候吧。】

    然后,花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小屋,还未进门,江倚黛差点被从屋内扔出来的椅子砸中。

    幸好重新筑基后,江倚黛的五感又回到了当初的敏锐,轻巧地躲了过去。

    “呦,这不是我们的天才小师妹回来了吗?”

    只见三名男弟子从江倚黛的屋子出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为首的人是管千秋。

    管千秋这人名字大气,但为人却小气得很,和江倚黛有旧怨。

    说是旧怨,其实也不过是在去年的岁末考核上,和江倚黛对战时,江倚黛让他输得难看了一点,所以管千秋就记恨上了她,处处与她作对。

    江倚黛天纵奇才,以前管千秋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敢招惹江倚黛,因为打不过。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江倚黛失去灵根后,他没必要顾忌了,没少带着人找江倚黛的茬。

    江倚黛的目光越过管千秋这一众人,看到了屋内的一片狼藉,不用多说,肯定都是他们砸的。

    不少看戏的人站在周围,快把江倚黛几人围起来,但江倚黛知道,他们不会为她出头,他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这个宗门里,会出手维护自己的,只有人美心善的大师姐,舒如玉。

    江倚黛压着怒气,撑着门框问道:“诸位师兄来芝兰舍做什么,不该回玉树舍吗?”

    药宗里,芝兰舍是女弟子的住处,玉树舍是男弟子的住处。

    男弟子闯到女弟子的住处,还把她的桌椅扔出来,这分明就是找茬。

    大师姐舒如玉在的时候,他们还知道收敛一些,可昨天舒如玉下山执行任务去了,所以他们今天又故技重施,欺负她来了。

    江倚黛怒上心头,现在她的灵根已经恢复了,倒可以反抗一下,但想起宗主的嘱咐,江倚黛手中的灵力凝了又散。

    “啊,我们看小师妹你这里的东西都坏了,所以帮你扔了,”管千秋说着,一转身用脚把好好的门给踢出了一个窟窿,“呀,这门也不行啊,该换了,幸好师兄帮你检查了一下。”

    管千秋的目光移动到窗边,人也挪过去了。

    “这是小师妹养的灵植吗?”

    管千秋把搁在窗边的花盆拿在手里。

    “把我的花放下。”江倚黛想冲过去,却被范山和秦瑜拦住去路。

    “这灵植怎么病恹恹的,拔了种新的吧。”管千秋一边说,一边把花盆的灵植连根拔起,然后一松手,连花盆都砸了个稀巴烂。

    管千秋把灵草扔在地上,还上脚碾了几脚。

    “快门禁了,小师妹,我们就先告辞了。”

    看着被毁得破败不堪的屋子,江倚黛牙都咬碎了,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给我等着。”

    管千秋一众人等却并不在意,毕竟谁会怕一个炼气期,并且以后也只能是炼气期的废人,他们只当江倚黛是无能狂怒。

    “师兄们等着呢,等你拿你那炼气期的修为来和我们切磋。”

    三人笑成一团,看向江倚黛的眼神都极为轻蔑。

    这药宗里的人谁不知道,曾经的天才小师妹江倚黛早在一个月前就失去灵根。

    尹生月长老为她诊治后,就断言她此生再无可能修复灵根,一辈子只能停留在炼气期了。

    管千秋带着人走了,徒留江倚黛一个人收拾狼藉的屋子。

    见没有热闹看了,人群也自行散去了。

    江倚黛把摔碎的花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被管千秋踩了几脚的灵草已经和泥土混为一体。

    江倚黛的手轻轻抚上已经陷入泥里的花,痛心不已。

    作为一个药修,最宝贝的就是自己养出来的灵植。

    东西收拾完了,江倚黛坐在瘸了腿的椅子上,掏出一个本子,又在上边添了几笔。

    “九月二十八日,管千秋、秦瑜、范山三人砸我屋子,拔我灵草。”

    这是江倚黛的记仇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那些她被人欺负的事情。

    前世的,今生的。

    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快把这个本子写满了。

    失去灵根,她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怕自己忘记,所以要把这些事情都记下来。

    等她恢复,再一个个欺负回去。

    满满一本,尽是委屈。

    江倚黛定定地看着刚刚写下的那几行字,心中的愤怒久久不能平息,手中捏着的本子快要被江倚黛揉成团。

    退一步越想越气,打不过也就算了,这打得过却要她忍着,这委屈谁受得了。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恶气今晚必须出了。

    江倚黛从储物袋里拿出苗一格送的虫笛转了转。

    她记得管千秋是毒修,养有不少蛊虫。

    正好试试苗长老给的虫笛。

    既然管千秋毁她的灵草,那她就毁他的宝贝蛊虫。

    这样就算扯平了。

    玉树舍里,管千秋高兴地给他的蛊虫喂食。

    他还在回味白日里江倚黛那副无力反抗的样子,可高兴死他了。

    谁让当年江倚黛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一点水都不肯放,非要打到他的蛊虫转过头来咬他。

    一个毒修被自己的蛊虫咬了,那是天大的耻辱。

    自己台下找她理论,江倚黛居然说:“你自己学艺不精,打不过我,怎么还要怪到我的头上?”

    太嚣张了!

    他因此沦为药宗师兄弟和家里的兄弟姐妹的笑柄,叫他如何不怨恨江倚黛。

    现在好了,江倚黛没了灵根,那不是随他欺负。

    管千秋一激动,直接在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装着蛊虫的匣子里。

    蛊虫喝了主人的血液,会与主人更加心意相通,以人血喂养蛊虫,蛊虫也会增长实力。

    还有三个月就是岁末考核,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的夜里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

    江倚黛将自己身形藏在一颗大树里,看着不远处的玉树舍发呆。

    她在苗一格长老给的乐谱里发现了一个驱使蛊虫狂暴、互相撕咬的谱子,这是毒修用于选蛊王的曲子,若是她吹奏起来的话,不知道管千秋养的那些蛊虫会不会打起来。

    但现在问题是,她没来过玉树舍,更不知道管千秋住在哪里,真是失策。

    不过,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就走又不甘心。

    江倚黛破罐子破摔,醉魂搭在唇上,就站在树上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飘进玉树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多时,玉树舍某处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这回江倚黛知道管千秋住在哪里了。

    安静的玉树舍像是煮开的沸水,瞬间热闹起来。

    许许多多的人都从自己屋内出来看热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管师兄怎么又被自己的蛊虫咬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众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一齐哄笑起来。

    “滚!”管千秋冲着屋外吼道。

    管千秋生气了,屋外看热闹的人也就噤声了,但还是没人离开。

    江倚黛的笛声不停,传出尖叫的屋子还在喧闹着。

    管千秋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他确实被蛊虫咬了。他刚刚割了掌心给他的蛊虫们喂血,忽然所有蛊虫都躁动起来,都朝他扑过来,喝他的血,管千秋不慎被蛊虫咬了几口,被咬的地方转瞬变得黑紫。

    “我的乖乖们,别打了。”

    管千秋心在滴血,这些蛊虫都是他培养多年的宝贝啊。

    管千秋也拿出虫笛,试图安抚这些暴动的蛊虫。

    可管千秋的虫笛哪里比得过苗一格长老给的一品法器“醉魂”,蛊虫还是没有停下互相撕咬,管千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蛊虫们自相残杀。

    忽然,蛊虫们又冲门外而去,冲着门外的吃瓜群众去了,看热闹的人们吓得四散开了。

    “快跑,管千秋的蛊虫失控了。”

    本来还算有秩序的吃瓜群众一下混乱起来,你挤我,我踩你,都怕被管千秋的蛊虫缠上。

    蛊虫四散,人也四散,场面变得十分混乱,有人被撞倒,有人直接凝聚起灵力,斩杀地面上乱窜的蛊虫。

    “别杀我的蛊虫,别杀我的蛊虫。”管千秋疯了一样地大喊。

    一条巨大的蜈蚣扭动着身子,向被撞倒的人快速前进。

    那人当机立断,拔剑把蜈蚣一剑砍成了两段。

    蜈蚣挣扎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死在那人的脚边。

    管千秋瞧见,气得喷出一口血来,脸都白上了几分。

    管千秋冲上去揪着那人的衣领质问道:“你为什么杀我的蜈蚣。”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管师兄,我,我太害怕了。”

    “那是我的本命蛊!”管千秋扑过去,与杀了他本命蛊的那人扭打在一起。

    一曲终,树上的江倚黛笑得花枝乱颤,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和管千秋扭打在一起的人她认得,就是跟着管千秋砸她东西的范山。

    至于秦瑜,好像已经被管千秋的蛊虫咬得中毒躺尸了。

    狗咬狗,真好。让你嚣张!让你带人拆我屋子。

    江倚黛脸都笑烂了,满意地把今天刚写上的那几行字划掉了。

    忽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钻到鼻子里,吹完一曲的疲惫都没了,江倚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对,现在是秋天啊,哪来的桃花香!

    江倚黛后知后觉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可已经来不及了,直挺挺地从树上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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