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就倒

    沈清溪喊万俟述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需要找他确认一下。

    等到万俟述走过来,沈清溪瞄了一眼正站在角落盯着她的步险,悄声道:“万俟,他是不是姓步?”

    万俟述点了点头:“他叫步险。”

    果然!

    沈清溪一拍脑门。当时在青阳县城里,那个少年人说自己有两个朋友投军去了,一个叫万俟,一个叫步险。

    合着就是他们俩啊,还真让她给碰见了。

    沈清溪将这件事说与万俟述听,万俟述听了她的描述,微微一笑:“听起来,那人像是崔家的郎君。”也是当时为他们在春花酒肆送别的人其中之一。

    角落的步险瞧见万俟述脸上的笑意,整个人更加坐不住了。万俟啊万俟,你身边那个人有问题,他可能是个细作啊,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如今北越关外,北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甚至都已经有小股人马偷偷入关,在绝天岭截击粮草了。这种关键时刻,万俟述,你居然对着一个疑似细作的人笑,你……

    糊涂啊!

    也许是步险的表情太过严肃,沈清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悄悄问万俟述:“他怎么了?”

    万俟述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饿了吧。”

    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的伤口,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而步险居然就这么坐在那里看了他们整整两个时辰。万俟述提来一桶清水:“洗洗手吧。”

    沈清溪不疑有他,将沾满血迹的手放进了桶里。下一秒,万俟述也将手放进木桶里:“我也……”

    也许是万俟述的动作太大,木桶里的水溅出了一部分。

    万俟述轻轻一叹:“哎,脸上怎么也弄湿了。”说完没等沈清溪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

    软,很软。

    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沈清溪脸上那层粗糙的东西沾水就化开了,万俟述的指尖下是一团软嫩的皮肤,细腻的触感令他一怔,指尖下意识地一动。

    沈清溪像是被惊到了似的,警惕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指,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瞪着他。

    这人干什么啊!

    旋即,她想起了自己脸上用鸡蛋清做的伪装,顿时有些僵住了。

    糟糕!这玩意儿虽然逼真,可是沾水就会现原形,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那一边,一直盯着他们的步险没有错过这一幕,瞧见两人神情有异,他立刻大踏步走了过来,只一瞥就发现了端倪。

    怎么那小子脸上有一块皮肤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步险当机立断,伸手去抓沈清溪的肩膀。岂料她的功夫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腰肢一转,轻松躲开了他的擒拿。

    步险皱了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人绝对有猫腻。

    然而还没等他喊人来抓细作,万俟述向前一步拦在了他面前。这一下步险简直震惊得连表情都要控制不住了:“万俟?”

    只听万俟述轻声道:“沈溪,去把脸洗了。”

    沈清溪怔了一下,明白过来。看来自己的伪装是没用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洗就洗吧。感觉再坚持下去,没准就要被当成细作抓起来了。

    沈清溪俯下身,一把撩起水桶里的水泼在脸上,拿袖子擦了擦。

    脏污被洗掉,黝黑粗糙的伪装消失,露出少女初长开的原本容貌。

    圆圆的杏核眼顾盼流光,朗如明星;黛眉秀目之下小巧的鼻头微微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双红润的嘴唇尴尬地抿着,白嫩的脸颊因为用力擦拭而透出淡淡的粉红。

    瞧见沈清溪的本来面目,步险愣住了。

    不知道怎么的,望着对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万俟述是见过沈清溪的模样的,这会儿看着,心中不由自主想起那天晚上,她湿着乌黑的头发,偷偷把他碗里的鱼腩夹走的模样。

    沈清溪见他们两个陡然都沉默了,心里头也不禁打起鼓来。

    这俩人……怎么回事儿……

    “咳咳。”沈清溪清了清嗓子,“其实我……”

    “你不用说了。”步险忽然移开盯着沈清溪的目光,抬头望着天道,“我明白了。”

    沈清溪狐疑地望了一眼万俟述:他明白什么了?

    万俟述摊手。

    步险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兄弟,我终于懂了,是我误会你了。”

    步险心中暗自叹息,他再也不怀疑这家伙了,难怪他要伪装起来,原来他长得如此……清秀。唉,想来沈溪他一个男孩子,却偏偏长成了这副模样,又偏偏来到这全是糙汉的军营里,想遮住自己这过于出色的外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另一边,万俟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步险,又看了看沈清溪,忽然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看来,阿步还不够敏锐啊……

    一种隐秘的愉悦在万俟述心中晕开,他想,这也许也是一种考验。

    无论是对阿步,还是对他。

    眼看围绕着这少年人的谜团已经解开,步险领着沈清溪走到新兵营帐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银瓶,冲着她和万俟述晃了晃。杀敌的时候说好一起喝酒,大丈夫一言既出,就要说到做到。

    “郑将军准备留着大胜之后喝的,我偷出来了一点。”步险挑眉道,“咱们昨日算小胜,喝这么一小瓶也不算坏了规矩。”

    沈清溪前世也爱喝酒,雇佣兵四海为家,有酒才不会认床。想喝酒的时候,她通常都是去谢衡那里拿,他有一只定制的橡木酒柜,里头藏了许多好酒。每次被关了禁闭或者没收了枪,她就要去拿两瓶酒平衡一下。

    穿越以来,沈清溪还没喝过酒。从前在白河村,没机会喝酒;后来躲避追杀,没心情喝酒;之后投军了,军中禁酒。这会儿她见步险竟然拿出酒来,忍不住就想尝尝这古代的酒是个什么味。

    “咕嘟。”沈清溪接过小瓶,没等步险和万俟述拦住她,就猛地灌了一大口。

    照理说古代的酿造酒不经过提纯的话,应该不会太烈。但她忘了,这酒是郑将军准备打了胜仗喝的,那必然是能让士兵们一醉方休的好酒。

    “咳咳咳咳!”

    沈清溪被这一口呛得咳嗽起来,浓厚的粮食香裹着酒香冲上鼻头,她的眼睛瞬间就有些朦胧了。

    “这酒……还挺香。”

    话音未落,沈清溪便头重脚轻地朝地上栽了过去。

    沈清溪的意识还在,但她没想到这副身体竟然对酒精如此敏感,只是喝了一口,闻了闻酒味,都还没进入血液循环呢,这就不行了?

    眼看平衡感消失,沈清溪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她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前的人有着英俊的眉眼,他的眉峰微蹙,目光隐约闪烁。一双胳膊牢牢扶住她,让她恍惚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

    前世不长的人生里,仅有的几次跌倒,都有人像这样扶着她。

    有一次是在控制一个地堡时,吸入过量浓烟而晕厥,倒下的前一刻,来自西班牙的队友布鲁克扶住了她,最后将她带出了地堡。

    有一次,是为了救谢衡,被流弹打中了腿。谢衡像这样扶着她,然后下一秒就把她抱起来,冲进了堡垒。

    还有一次……

    不行,头好晕,好像什么都要想不起来了。

    这具身体酒精耐受力也太低了吧?

    好困……

    ……

    又挣扎了一会之后,终于,沈清溪倚在步险怀里彻底断了片。

    “就这能耐,早知道,不给她喝了。”步险摇了摇头,无奈地将她拦腰抱起来扛在肩上,问万俟述:“她的营帐安排在哪?”

    万俟述指着一个方向,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北越关现在有二十万大军,营帐等物资非常紧缺,每个人都睡在帐子里是种奢望,大部分将士都是和衣而眠。而他带回来的这八百新兵除了伤兵之外,其他的也都没有安排营帐。

    万俟述指的地方是城墙根下面,那是他们给那些新兵划出的休息区。

    “她弟弟呢?”步险大踏步朝着城墙根那个方向走去,“喊他过来领人。”

    万俟述开口叫住了步险:“阿步。”

    也许自己应该告诉他,这个沈溪,是个女孩子。

    或许……不要将醉酒的她放在人太多的地方比较好。

    步险却没有回头,冲他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来。”

    眼看步险就要走到城墙根底下,他却忽然调转了个方向,扛着沈清溪去了自己的营帐。步险和胡安邦共用一个营帐,中间有帷幕隔开,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万俟述松了一口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

    他……是不是……

    步险掀开帘子,胡安邦并不在帐中。他掀开屋里分隔出的帷幔,走进里间,将沈清溪轻轻放在自己的营床上。

    少女乌黑的发丝如绸缎般散落在枕头上,沉睡的脸颊上带着一抹醉人的酡红,两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铺在眼下,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甜美。

    坐在床边望着沈清溪的睡颜,步险忽然缓缓伸出了手,轻轻捏了一把沈清溪的脸蛋。

    和想象中一般无二的触感。

    步险微微一笑,收回了手。

    怎么可能把她当做男孩子呢。

    她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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