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庆义楼，天字一号房议事厅。
青峦剑派留在扶星城调查的，前往秘境做任务的双方弟子聚在一处，交流着最新的消息。
“各位同门，暗中调查一事可有进展？”沈泽清问道。
“前日子时，有两名天元门的杂役弟子到访天心丹堂，进入丹堂内院，停留良久，疑是递送材料。”汤建安提醒道。
“开物阁也是，同样的时间，有三名天元门的杂役弟子驾着马车停留在开物阁的后门，他们的伙计从上面搬下不少货物，我也怀疑是运送材料。”丁芳琼紧跟着道。
另外监督天工阁、灵宝阁、逍遥丹堂的弟子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沈泽清点头，调查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好似始终的在外围徘徊，很难一把抓住什么，把真相揪出来。
“感觉我们始终缺乏……直接的证据。”已经盯梢了六天的丁芳琼说道。
“就算我们发现了什么，天元门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扶星城的这些店铺身上，或者处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张雨生也在说道。
“等一下，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账本？”柳如意突然问道。
“既然会运送材料，那么对应的材料便会产生对应的物品，也会取得相应的收益。这些收益……又要如何分配？扶星城的店家不会蠢到给人做白工吧？会不会有一个记录？”柳如意越说越觉得很有可能。
众人均眼睛亮了起来。
“那这个账本会在哪里？在各个店铺中……还是在天元门内的人手中？”薛鸣玉思索着问道。
“说不定，都会有。”沈泽清说道：“今晚，我们就来一一查一查这些铺子的账本。”
沈泽清重新分好任务，诸弟子一一开始行动。
***
是夜，天心丹堂。
薛鸣玉举着昏黄的蜡烛，柳如意一页页翻查着账本。
“好像没什么异常啊。”柳如意一边翻一边说道。
“如果是记录着隐秘事件的账本，应当不会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会不会在内堂的书房、卧室，或者是我们上次探访的地下制作坊。”薛鸣玉轻声道。
“可惜隐身符用完了，不然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一处处找了。”柳如意撇撇嘴。
薛鸣玉抿了抿嘴，心道偶尔当个小贼也不错。
柳如意合上账本，将其放回到木质格子中，薛鸣玉也吹灭蜡烛，将烛台放回柜台之上。
二人摸索着向天心丹堂内院走去，黑暗中，柳如意脚下一绊，她轻呼一声，失去重心，身体向前方倒去。
薛鸣玉凭本能抓住了如意，将她圈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柳如意结巴着道：“谢谢。”
“小心些。”薛鸣玉嘱咐了一句，轻轻握住如意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天心丹堂后院，左侧厢房是前次探访的地下仓库，右侧厢房是书房，正前方的小花园后则是掌柜的居住的正房。
月光之下，小花园里的花朵泛着淡淡的冷光，昆虫嘶哑的叫喊声，一阵阵地从中传来。
薛鸣玉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轻画了一个逆时针的圈，如意便知道了查访的顺序。
二人溜进书房，借着月光，一排排书架看过去。
“都是药经啊。”柳如意蹙眉道。
“这掌柜的存货不少，都是好书啊。”薛鸣玉倒是赞了一下。
不多时，如意摸到了一个书架前，她连忙对薛鸣玉招手，招呼他过来一道查看，“鸣玉你看，这里摆着天心丹堂过去十五年间的账目，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
如意的手在账目上一一滑过，“天呐，总共有一百五十年的账本。”
薛鸣玉眼前一亮：“既然如此，这家如果做了妖修丹药的交易，一定有账本。”
“不过这里可能没有。”柳如意一本本翻过去，这些账本与外面格子里的那本如出一辙，就是纸张稍显陈旧。
二人又在书房中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不会在地下工作坊吧？”柳如意叹气道：“早知道上次多找一会儿了，那里连夜都在工作，不好溜进去啊。”
“不急，先去卧房看看，工作坊内人多眼杂，未必在里面。”薛鸣玉道。
柳如意点了点头。
二人轻身退出书房，向小花园走去。
穿过小花园后，掌柜的居住的正房显露出来。正房右侧的窗户，此时透着昏黄的灯光。如此深夜，掌柜的竟还没有睡，难道是在制作秘密的账本吗？
二人对视一眼，沿着廊道，悄悄向着正房右侧的窗户下走去。
突然，一个女子的人影在窗户前出现了，只见她一层层剥去自己的衣衫，曲线逐渐玲珑。
女子俯下身去，窗户前的身影消失不见，男子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却透了出来，薛鸣玉连忙捂住柳如意的耳朵道：“不准听。”
柳如意按着薛鸣玉的手，侧着头看向他，只见他突然脸色微红，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躲闪起来。
柳如意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了在悦来楼的所见所闻，脸颊瞬间通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薛鸣玉的手捂得柳如意耳朵微热。如意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道：“好了没啊。”
“再等一会儿。”薛鸣玉弯下腰，在柳如意耳边轻声说道。
“好痒。”温热的气息吹到柳如意的耳朵里，她缩着脖子躲起来，薛鸣玉看着如意的样子，想到两个人的处境，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
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的呻|吟声渐渐停息，薛鸣玉把手从柳如意的耳边放了下来。
他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根细小的竹管穿进了窗户中。如意侧目看去，只见他左手捏住小竹管，右手轻轻一拍。昏黄的灯光下，一道轻烟钻进了卧房之中。
片刻后，万籁俱进，只剩虫鸣，二人偷偷溜进房间。
正房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圆桌，桌边是两张红木椅子，墙上则悬着一副高山图，正对着来人。
正房右侧，珠帘高悬，灯火昏暗，一位女子半裸着神躯，趴在一男子的身前。薛鸣玉撇了一眼，连忙带着柳如意往正房左侧走去。
正房左侧，二人绕过一面屏风，发现了另一番天地。
此间是个办公之地，内里靠窗摆着一个长方形的书桌，书桌旁摆着两个五层的书柜。二人对视一眼，在书柜中轻手轻脚地翻找起来。
柳如意翻完一个书柜，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走到书桌前，摸索起来。
书桌两侧各有三个柜子，柳如意俯下腰，一个个拉开来查看。
直到……拉开左边的第二个柜子后，一个用淡黄色绸布包裹跳了出来，如意轻轻把绸布打开，发现是一本墨绿纹样的册子。
柳如意翻看着册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凤血十滴，制固本培元丸两颗，共售一百二十金。”
“狼骨三克，制疾风丸三颗，共售六十金。”
“鸣玉！我找到了！”柳如意转过头，晃动着手中的账本，轻声道。
薛鸣玉大步走过来，从如意手中接过账本，翻了两页，心道就是这本无疑了。
“怎么办？直接拿走吗？会不会打草惊蛇啊？”柳如意问道。
“先不拿，用留影珠照下来。”薛鸣玉说着，将留影珠在账本前一晃，便已将其中的内容完全收录。
突然之间，暗流涌动，剑风袭来。
柳如意颈部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她长剑出鞘，侧步上前，直觉般得，替薛鸣玉挡开了致命一击。
“咣当”一声，铁剑坠地，而柳如意的长剑已经横在了对方身前。薛鸣玉回过神来，才知道刚刚自己是死里逃生。
只见那人穿着白色的里衣，细眉细眼的，又留着三角形的胡须，活脱脱一只老山羊，正是天心丹堂的掌柜的。
“你没睡着？”柳如意惊讶道。
“我一个卖药的，岂能被迷药放到。”掌柜的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自你们进门我便知道了，且看看你们会做何事罢了。”
薛鸣玉侧头，看着他，眯着眼将账本卷了起来。
那掌柜鼻子里喷出一道气，“你拿走账本也没用，我明天就去天元门通报，你只会死得更快。”
“哦？”薛鸣玉挑眉，走到他身边，用账本在他的腹部狠狠一击。
掌柜的痛得一声哀嚎。
趁此机会，薛鸣玉左手一挥，往他的嘴里丢了一颗药丸。
那掌柜当即腹痛如绞，跪在了地上，“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药啊，还能是什么。”薛鸣玉蹲下身，用账本拍了拍他的脸道，“反正也被你发现了，我还不如直接拿走。”
“你要是杀了我，被天元门的人发现，你会死的很惨。”掌柜的咬着牙说道。
薛鸣玉摇了摇头：“我的毒药不杀人，它只会每天晚上啃食你的五脏六腑罢了。”
“你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给我解药？”掌柜斜着眼睛看他道。
“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妖修的骨血做丹药的，和天元门的哪些弟子有接触？”薛鸣玉问道。即然暴露了，那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那掌柜的捂着肚皮，只犹豫了一瞬，竟全部说了出来。
“大概在二十五年前，扶星城的医药黑市中流传，天元门一位年轻的弟子找到了一种可以炼药的特殊材料。”
“我当时赶时髦，重金托人买来炼制，直到初次炼完丹药，试丹的药童出现妖毒入体的症状时，我才晓得，那材料……大约是妖修身上的骨血。”
“我原本想就此收手，熟料……天元门，竟绑走了我的女儿。女儿每日在白云山给我写信，信中尽是进入仙门修行的欢快之情。无奈之下，我才为他们炼起丹来，且尽全力排出丹药中的毒素。这一炼……就是二十五年呐。”
“绑走了你女儿的弟子是谁，或者说，最早和你联系的天元门弟子是谁？”柳如意问道。
“穆……穆麟。”掌柜的道。
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啊，柳如意心道，她试图套取更多线索，“那另外的弟子呢？前日过来的两名弟子是不是送材料的？他们叫什么名字？”
“我……我实在不知，有时隔着一个月，有时隔着两个月，天元门的弟子会过来送材料。穆麟只在最初的三个月里来过几趟，后面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些来送材料的弟子，每次都不一样，我实在是不知他们的名字。有些难以采购的药材只有天元门内有，丹堂日常便可向天元门申请、购买药材，那些弟子或许都不知自己送的是什么。”
柳如意与薛鸣玉对视一眼，天元门这一手，埋的真是深啊。
“你们与天元门如何分帐。”薛鸣玉问道。
“我们？还有别的与我一样吗？”掌柜的问道。
“废话，快说。”薛鸣玉催促道。
“我们只占半分，另外九分半都是给天元门的。其实炼制的这些特殊丹药，大部分基本上都是交回天元门的，用于出售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该不是天元门不准，你偷偷出售的吧？”薛鸣玉眯着眼睛问道。
“诶哟，我哪儿敢，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手上呢，我真是一点差错也不敢出。”掌柜的哀叹道。
薛鸣玉和柳如意思量起来，这掌柜的所知实在是有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解药……解药可以给我了吗？”掌柜的哀求道。
薛鸣玉捏开他的下巴，往其中轻轻弹了一颗小药丸。
“这是一半，一个月后，我再来给你另一半。”薛鸣玉说道：“今天的事，如果你敢说出去半个字，就是死。”
“不说不说，我绝对不说。”掌柜的摇着脑袋保证道。
薛鸣玉和柳如意看了他一眼，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