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富丽堂皇的游轮甲板层大厅里,阿芙罗狄蒂的喷泉雕像树立在正中央,潺潺流水音和优雅的交响乐一同流淌在空气里。

    “我没有喜欢喝哦。”我笑眯眯的对太宰说:“只是想要再尝试一下而已,说、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

    “说不定就喜欢上了,然后再一点点爱上,是吗?”他微笑着垂眼看我,苍白美丽的笑容透着股近乎残酷的恶意。

    我忽上忽下的心像锤落在伤口处的擂鼓:“我没有。”

    太快的矢口否认,反而像极了心虚地掩饰。

    他垂落眼睫,安静地看我,温凉的手轻柔地捧着我的面颊,抚摸着我的唇瓣,直到鲜艳的口红一点点蹭上他指尖的肌肤。

    在他那仿佛比最深沉的夜还要晦暗的眼神之下,我仿佛连每一处灵魂的皱褶,都被他看透了。

    他若无其事地微笑,似乎准备轻描淡写的再扔下一颗将我炸的体无完肤的惊雷,我屏住呼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穿着看起来像极了罗马红衣主教的意大利人走了过来,叫住了我和太宰。

    “太宰先生和夫人一切可安好?”他操着口音浓重的日语向我和太宰问候。

    咦这个意大利人真有意思,假面舞会居然装扮成红衣主教,看起来扮演的还挺像的。

    我万分感谢他来得真及时。

    那颗被冰冷钢丝高悬的心脏,缓缓的,小心翼翼的,落回了胸膛里。

    太宰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向红衣主教优雅点头:“Buonasera, Cardinal.”

    “Ave Maria grazia……”红衣主教这句祷告词还未说完,就被太宰用天真顽童的残酷语调打断了。

    “主教大人,”他微笑着说:“我是一个没有信仰之人。”

    红衣主教似乎并不惊讶。

    他看向太宰那黑暗又寂静的冷酷眼眸,叹息,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系统尽职尽责地开始充当翻译机:【他说,‘难道太宰先生就不想向神明求以宽恕,难道太宰先生就没有任何想要向神明祷告的事宜’?】

    太宰忽然温柔地看向我,望着我,对红衣主教说:“我不需要神明的宽恕。我只需要我亲爱的夫人,她一人的宽恕。”

    后面那句话他转换成了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回以红衣主教。

    【身为一个没有信仰的罪咎之人,我早已深陷地狱,此生唯一的祷告,只有一个,愿我亲爱的夫人长命百岁,如果真的有天堂和地狱,我希望她死后,一定要上天堂。】

    这场对话再一次被打断。

    在这个假面舞会上,太宰治就像是黑暗里唯一致命的光源,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向他靠近。

    在我拽着他来到这里不久,其余人居然也开始陆陆续续向大厅转移。

    “太宰先生,今夜怎么没有看到中原先生在您身侧?”一个戴着仿古罗马角斗士面具的男人在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后开口道,而后迅速看向我,以同样恭敬的语气对我道:“或许夫人您认识中原先生的女朋友吗?”

    太宰没有回答,只是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笑的我毛骨悚然。

    我提心吊胆地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状似不咸不淡地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那位中原先生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太宰平日里给他周围的人留下了什么‘糟糕’的印象,以至于现在作为他伴侣出场的我,当我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一句普通至极的问题时,那个人忽然就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仿佛我下一秒就要对他拔枪相向了似的。

    我这么柔弱无辜的普通人,又不是什么喜怒无常的疯批……

    “对、对不起!万分抱歉!绝对没有冒犯夫人您的意思!只是因为平日里中原先生都和太宰先生在一起,所以我以为您和他的女朋友也会很熟……对不起都是我擅自做了不该做的揣测!”

    我甚至都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忽然自己扇了自己一嘴巴,那一声干净利落的脆响,听的我自己都疼。

    他诚惶诚恐的退下了,小腿都在哆嗦。

    我抬眼看了一眼笑容清浅的太宰,疑惑万分:“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他轻笑:“也许是因为夫人在我身边的原因吧。”

    我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深意,下意识的举起手里的杯子,想要喝一口酒润润嗓子,结果措手不及的下一秒,太宰温柔却不容置喙的从我手中拿走了装着一杯就价值千金的柏图斯的酒杯,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将这杯才喝了一口的酒,缓缓的,悉数倒在了地毯上。

    ——哗啦。

    他若无其事的将手里的杯子一同摔碎,牵着我的手,走过一地狼藉残骸。

    “红酒喝多了,会头晕。”他温柔地说:“太浓郁了呢,不适合小晴。”

    【不过太宰到底是为什么会和中也形影不离啊?难道他们男孩子也和我们女孩子一样,要手拉手一起嘘嘘吗?】我困惑地问系统。

    系统被我气的笑出了电音。

    【你的脑回路永远让我为之称赞,我的宝。太宰君的安全,几乎是由中也君全权负责的哦。】

    啊,原来如此。

    说到厕所——我的口红被太宰这个混蛋蹭掉了。

    “太宰在这里等我一下哦。我要去一下,咳,厕所。”我小声在他耳边道。

    他乖乖巧巧地点头,这时候又看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了。

    仿佛刚才眼眸吞噬我的黏稠黑暗,只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松了口气,在离开他几步之遥后又能顺畅的呼吸了。

    尽管已经开始习惯那不曾止息的疼痛,但是在疼痛消失的那一瞬间,我依然还是会感到庆幸,就像囚于黑暗之人看到了黎明破晓那般得以喘息。

    去往厕所的一路上我都在被各色各样的人——所有路过看到我的人,行以小心翼翼的注目礼。

    他们想要上前搭话,却又明显在顾及些什么,瑟缩在最为礼貌的距离不敢上前。

    我慢悠悠对着镜子补完口红,开开心心地享受着难得没有任何疼痛的空闲时间,迈着近乎悠闲步伐出来——

    然后和单手插兜走路带风的酷哥·中原中也,打了个照面。

    :) 好巧哦,你也补口红吗。

    然后我看到了他夹在指间的那支吸燃的烟……

    没事,反正他现在不、不认识我。

    我戴着只要我自己不摘下来就不可能被看破的面纱,应、应该没事吧。

    我在心里疯狂地戳我的统:【我的镜像人偶呢??!】

    系统几乎秒回:【她在和尾崎红叶说话哦。】

    我垂眼,装作淡漠的低下头,想要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从他身侧走过,而他似乎也没有想要与我搭话的意图,就这样懒洋洋地倚着墙,垂眼把玩着打火机,‘啪嗒’一下点燃,而后又熄灭,再点燃。

    我深呼吸,控制着心跳,快了,就快要和他擦肩而过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胜利在……

    他忽然冷冰冰地开口,语带嘲讽:“呵,夫人看见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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