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运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外，原本属于秘书工作的两个工位上空无一人。此时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里面隐隐还能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不远处的茶水间，正有三人凑在一起，一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玻璃窗注意着办公室这边的动静，一边又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苏经理这步棋是不是走的太野了？连太子爷的黑状都敢告。平时也没看出来他工作这么较真啊。”穿白色衬衫的女秘书小心翼翼地提问。
她在三人中资历最浅，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自然对高层的许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好在她为人机灵，嘴巴又很严实，甚至还能从其他部门同事里套到不少消息，所以秘书室的另外两位前辈也乐于和她科普许多偏门知识，着力好好培养。
“谁让咱们这位刚出山的太子爷动了别人的蛋糕呢？”穿浅蓝色衬衫的女秘书接口答道。
她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气质干练。是秘书室资历排第二的，跟在董事长身边也已经快十五年了，算是集团的老员工了。
“要知道做食堂的供应商油水可不少，不仅能从公司批的经费里捞一笔，供应商那边还有回扣可以拿呢。太子爷这次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干掉了两家苏经理内定的企业，苏经理能不毛吗？”
“就算这样他也不能直接到董事长这告状吧，他就不怕董事长护短，反而迁怒到他身上？”白衣女秘书仍然有些困惑。
“自然是背后的靠山强大啦！”另一个男秘书神秘一笑，“苏经理的舅舅可是咱们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呢。”
话一说完，白衣女秘书就惊讶地捂住嘴，而蓝衣女秘书则喝了口咖啡，显然早就掌握了这个消息。
“听说太子爷从来都没有从事过管理或者贸易相关的工作，所以大家一直在猜他并不想培养自己儿子做接班人。作为二股东，提前留一些手段和准备也是正常的。”男秘书说的隐晦，但三人都已经知道里面的水极深。
“那太子爷这次怎么会突然负责食堂那边招标的事情？按理说这个项目并不重要呀。如果董事长想培养他的话，也应该让他去核心部门。”白衣女秘书皱着眉，思路还是没有顺畅。
“这几年苏经理通过行政部捞的油水可不少呢，连我们这种董秘都知道了，你觉得董事长会不知道吗？在老板眼皮子底下用公司的钱填自己的腰包，怎么能不敲打一下。”蓝衣女秘书耐心解释。
“而且苏经理这状说不定也不是他自己想告的呢，也许是他背后的人也想试探一下董事长呢？”男秘书挑了挑眉，看着另外两人恍然大悟的表情，神情悠哉。
这边秘书室的三人眉飞色舞的讨论激烈，那边董事长办公室里却是安静异常。严致康正板着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两人中间的办公桌上放着不少食堂招标会的资料。
“怎么？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严致康沉声询问，打破沉默。
“没有。我以为你这么着急把我叫来是要表扬我呢。”严翊君神态自然，靠坐在椅背上，就差翘起二郎腿喝杯茶水润润喉了。
“表扬你？”严致康冷笑一声，用手拍了拍某本方案，“让你负责食堂的招标，你怎么招进来些资质不全的民营企业。我是真没想到啊，这么简单的一个小项目你都能搞砸。”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陶宁跟他说儿子在为了工作而加班，他作为集团的董事长是根本不会过问这种小事的。可等他找行政部经理了解情况之后，对方那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态度立马就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将两家上市食品公司的名单撤下，反而加上了几家从来没听过名字的民企。
“怎么就搞砸了？食堂都还没正式运行起来，你怎么就知道我选的这几家不行呢？”
严翊君一点没有慌乱，反而神色淡淡。毕竟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场谈话。自从他大学违背了父亲的意愿选了艺术类院校后，只要是他做的决定都会被父亲质疑。所以应对自己的父亲，他也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那你怎么就知道这几家行呢！”看到儿子这么笃定，严致康的火气就蹭地一下冒了起来，他竟然敢和身为父亲的自己顶嘴？真是无法无天了！
“就凭我删掉的那两家都是预制菜，太难吃。而我新加上去的那几家口味都各有特色，最重要的都是厨师现做。”严翊君面色不改，他拿起在资料堆翻找了一会儿，将几份资料推送回自己父亲面前，“这是他们的分项报价，你可以看一下。”
严致康低下头认真查阅起来，严翊君自己走到角落里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又补充道，“是你说的，想让员工吃得健康、吃得便宜、吃得安心。”
严致康轻哼一声，他没想到儿子会亲自去做调研，这让他在大感意外的同时又倍感欣慰。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这里还有个后续计划。等食堂正式运营后，我会安排人定期对各个摊位的实际流水和出餐数量进行统计，看哪家供应商的东西最受员工欢迎。这项工作我已经咨询过IT部门的负责人了，他说可以预先在结账的机器上做好功能接口，到时候直接抽取数据进行分析就可以。”
“没想到你还想得挺周全的。”
严致康欣慰地点了点头，儿子这番表现属于超出预期了。不说项目的实际效果如何，就说这处理问题的思路、实际执行的效率，他都非常满意。
“对了，那个苏经理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怎么会想到和你告我的状？”
“这你就别管了，等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虽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严致康想将自己最头疼的事情和儿子说一说，但转念一想把这种烦心事告诉儿子干什么呢，孩子不需要参与他们老一辈的事情。
“是不是那个叶董在试探你？”
“没看出来你对公司管理层的事情也这么感兴趣？”
“你和我妈每天吃晚饭都在那说个没完，我又没聋。”
“那不如你再多帮爸爸做个项目怎么样？我身边也缺少……”
“算了老爸，这次这个食堂的事情是个意外，被老妈钻了空子。但我对集团的事情实在不感兴趣。”
听了儿子这么说，严致康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郁闷到不行。不过既然老婆有办法让儿子做了一个项目，那他这个儿子身上就一定还有其他突破口。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
“我觉得你办公室这堵墙有点空，”严翊君走到会客区域的沙发前，指着对面的大白墙比划了一番，“我前阵子画了一幅大概这么大的画，我觉得挂这里挺合适的。”
“哦？”严致康来了兴致，的确，他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作为集团的老总，是要添置点艺术品才能在支撑一下身份价值。说着他接过严翊君给他的手机，上面正是那幅画的照片。黑金色调，十分气派，好像有点抽象他不懂画的是什么，但挺漂亮。
“我给你至亲折扣价，10万卖给你怎么样？原价我可定了30万呢。”
严致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从牙齿锋利挤出一个“滚”字。
“好的父亲。”严翊君乖巧的撤离到门口，“这个月上班的那十几天工资，记得打我卡上。”
说完就关门遁走，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严致康无耐摇了摇头，看来他这个儿子对画画这件事情的执着有点超乎他的预想。
一走出办公室，严翊君瞬间就将刚刚调皮的笑容收敛起来。他回头看了眼父亲的办公室大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父亲想让他到公司帮忙，只是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想要去追求。虽然在父亲眼里，他是一个连画都卖不出去的穷画家，但是他并不想就此放弃。
秘书室的三人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此时看到太子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们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自己的工作，实际上早就偷偷打量了严翊君好几回了。看太子爷阴沉的神态，估计是被董事长教育了一顿。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苏经理呢，这三个人心里竟然开始隐隐期待起来。
太子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号码后突然一扫神色的阴霾，马上换上了一幅有些温柔的表情。难道是女友？三人都竖起耳朵，打起精神准备偷听。
“严翊君！我们竟然竞标成功了！”白子莹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严翊君低头笑了笑，和秘书室三人点头道别后就往电梯间走去。
“嗯，恭喜呀。”
“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帮忙！对了，你现在方便打电话吗？”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突然意识到了现在是工作时间，突然压低声音。
“我可是关系户，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换了个姿势，眼带笑意，“倒是你，现在没课吗？”
“我只是实习老师，还没有讲课资格呢。”她的笑声有些尴尬，“咦，你怎么知道我找到工作了？”
电话这头的严翊君一愣，的确，白子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找到工作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一直在做兼职吗？刚你又说现在是实习老师，我就猜想了一下。”他迅速找了个理由，但不想她多问于是又补充，“既然你现在是实习老师，那肯定不用加班吧？”
要的！白子莹心里哀嚎一声，她现在可是承担了班主任的大半工作。平时还要给其他老师打下手批改作业，还要准备试讲的资料，每天都忙的像生产队的驴。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没等白子莹回复，突然提议。
“好啊！上次说好的，如果竞标成功的话，必须请你吃大餐！”
白子莹略微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下来，虽然她今天感觉身体有点乏力，但一想到对方帮自己家的大忙，也就不想推脱。
“那我等会儿到你学校接你。”严翊君顿了顿，又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你等会儿把学校的地址和下班的时间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