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话说当年,我以身生祭长梦海,仙身神识俱毁。阿爹阿娘算出我命中劫数本当如此,总觉得愧对于我,他们早早归于混沌,留下这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心中有愧的很。当年大战前夕阿爹偕同阿娘前往西方梵境,用半生法力换了一颗珠心丹。用这珠心丹保了我一缕精魄,这缕精魄在天地间昏沉的漂浮了几千年,看着这世间百态,看那野心勃勃之人逐利追名、斗的遍体鳞伤。看那娇滴滴的新妇,垂泪思念远行的夫君。看那山川水尽,瘦弱的平民辛勤的耕作,却保不住一家老小的温饱。

    我看不大清,也不知该飘去何方,恍惚间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我记不得了。我以为我这迷糊的性子是天生的,竟不知原是这珠心丹的效用,珠心便诛心,我记不得那美艳的白狐,噙着温柔的笑容看我与阿粉打闹;记不得那白狐,揽我入怀承那天雷,再将我轻柔的放下,毅然决然的离开,怕我见到他将死的面容;记不得那白狐,一遍又一遍执拗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我又转身忘记。我记不得这一切,只有浑浑噩噩的飘荡在这天地之间,最后飘落在一株樱花心蕊上,那樱花的味道让我熟悉,让我心安。

    南庭和其夫人本是一对缠绵鸳鸯,修行千年,又一心向善,承了西方莲佛一缕佛光,结了善缘。多年前南家夫人救了逃荒的一家鼹鼠,那家以一株樱蕊相赠,樱花细蕊柔柔嫩嫩极其可爱十分香甜,南家夫人吃下樱蕊,没几日便有了身孕怀了娃娃。

    我出生那年,正值润六月,大旱千里,水泽湖泊干了个七七八八。南家夫人挺着圆润的肚子站在田边,连声叹气。南庭展开衣裘给自家夫人披上,心疼夫人为这连旱天气的着急心绪,

    “夫人,不要太过忧心,身子要紧,回吧!”他二人一心为善,为这连绵旱灾四处奔波。

    南庭与其夫人化作平凡客商云游四方,路过一座村落芳参村,芳参村生长着一种芳香的人参,村上祖祖辈辈都靠贩卖这种参维持生计,十分本分,但近日这些参却莫名其妙全部枯萎不再生长。

    事出蹊跷,南庭细细推演,惊奇的发现这平平无奇的芳参村下面却压着一灵兽,名唤月狼。“真是奇了,这月狼本是远古神族朱雀手下的一方灵宠,性子温恭纯良,随着凤凰一族修习火系的术法,虽占了这芳参村一方福地的福泽,也没甚大碍。这芳参的枯萎理应与它无关才对!”

    “这事有些蹊跷。”南庭和夫人商量过后,便在芳参村住了下来。

    没成想到,就在他们住下来后,变故便跟随着一起到来了。先是大旱,民不聊生,接着一种奇怪的疾病在村里蔓延开来。众村民纷纷中招倒下。南家夫妇虽有心相助,但是修为不够且神仙不得插手人间的轮回,南家夫妇见不得众生皆苦,只能将部分修为放进药中,缓解村民的痛楚。喝过他们的药的村民,虽不能完全痊愈,但痛楚也减了七成八成。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帮助这些贫苦的百姓。

    偏生那些心中不纯净的人们,见不得别人的好,纠了一队恶民,堵在他们的小院门口,大骂道,“妖孽,自从你们来了我们芳参村,这病就来了,一定是你们带来的!”“对,就是你们!”“杀了他们!”声浪一声盖过一声。南夫人却在此时,感到一阵腹痛,掐指一算,大约是要生了。

    南庭心绪被搅的一片混乱,他拱手向众人道,“我夫妇二人一生行善,无愧天地,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灾祸属实与我二人无关...夫人!夫人!”眼见南夫人嘴唇发白,虚汗连连,一旁的稳婆扶着南夫人“夫人这是要生了!”。

    顾不得其他,南庭赶忙护着夫人避进屋中。正在此时,异变突生!那月狼从地下破土而出,身形十分高大威猛,口中喷出的火焰点燃了许多房屋。村民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惊叫着四处逃跑。

    “妖...妖怪啊!”

    南庭当下慌了神,拿不定注意,南夫人握了下夫君的手,示意夫君前去帮助村民。温润的手掌相触,掌心传来了支持的力量。南庭忙拿出自己的佩剑,前去收服那灵兽。

    月狼本不是恶兽,吐了几个火球后,呆立在原地,看着天空发呆。南庭挽了个剑花,刺向月狼的胸膛,谁知那胸膛竟是无比坚硬,南庭这一剑用了十足十的力这被剑气反弹,一口气没提上来,心口淤出一口鲜血。月狼却无痛不痒,继续看着天空发呆。

    此时南夫人的屋子中传出了痛苦的喊叫,终于,那女娃呱呱坠地。白白嫩嫩张开双眼看着南夫人,也不啼哭,只一味的咧开小嘴笑。白嫩的小娃有着明亮的双目,像紫葡萄一般,脖颈细长柔嫩。却是天生失了一只手臂,让人诧异。

    南夫人探了探孩儿的真身,是只青色的小鸟,只是这,竟是半分仙根也无,这孩子,一点仙缘都没有。

    此时月狼那边,耳尖微动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声响,她停下了喷火的步伐开始行进,它大步流星的挪到了小院外,身形慢慢缩小,直到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月狼,哒哒哒的跑进屋子,蜷缩着身子卧在女娃的旁边,那女娃似乎很是喜欢月狼,伸出小手揪着月狼的毛。玩的不亦乐乎。

    “这月狼,怕是和她,有亲缘,那就留在她身边吧!只是这手臂,一个女孩子,这样以后可怎么是好...”南夫人叹了一叹,慈爱的把女娃抱在怀中,这孩子越看越漂亮,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此时在芳参村旁的树林深处,一群身着黑袍的男子正跪在一人面前,

    “属下等办事不利,芳参村有月狼镇守,我等没办法接近目标,请主子恕罪!”

    那人连眼睛都懒得抬起,低声呵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要你们有何用!”转身一挥手,数人瞬时化成血雾。他的脸淹在黑暗之中,望着南夫人所在的小院方向盯着一会,似是不甘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我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应了阿娘说的话,出落成了一只顶漂亮的青鸟,正是一双似喜含笑泪光点点的双眸,映着明媚鲜妍的唇珠微启,雕漆美玉刻成坚挺的鼻梁,可是实打实的四海八荒绝色。

    阿爹阿娘已经出门游历很久未归了,只剩我和艾琦两个人天天在这处小园发呆,听得阿娘说我出生那日,艾琦寻着我的声音赶来我身边,毛茸茸的大尾巴把我包裹的紧紧的,我揪她的毛,她就挠我的脚心。一鸟一狼玩的不亦乐乎。

    我问过艾琦,当年为何会来到我身边,艾琦晃了晃总着两个角的小脑瓜,冲着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扭头告诉我,她忘了...遇到我之前的所有事情,她都记不得了...我蹭掉了她嘴角的糕点渣,眼珠翻了几翻。

    我真身是只水灵可爱的青鸟,却缺了一只翅,且阿娘说我没有仙根,也没有仙缘,所以我修习不了法术,每每看到艾琦随手就能做出幻形决,招云腾天。我都气的直跺脚。

    阿爹在我一岁的时候,拿一棵樱树枝丫给我做了只手臂,虽不大灵便,也比得身子一半空荡荡的看得顺眼。阿娘总在旁边蹙眉絮絮叨叨道,

    “这可怎么办,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会,以后肯定要挨欺负的”我只有一只翅,可能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关了门还有一扇窗,我这一只翅是力大无穷,一手将那比我身形大上几倍的凤鸣刀提起,舞的那是天花乱坠。

    我偷瞄了一眼阿娘,发现她的脸色白了几度。眉心皱的跟树婆婆的树皮一样。至此开始阿爹就开始教我舞凤鸣刀,我挥起的刀风总是将阿娘晾的葡萄吹的满园飘落,艾琦盘腿坐在旁边嗑瓜子望天顺便张嘴接葡萄吃,场面十分和谐。

    我在这小院呆了许多年岁。孩子的天性是好奇,小时候,我曾瞒着阿娘甩开艾琦溜了出去,被那些子小妖精们欺负。那些小花精小蝶精看我一个人,仗着自己有几分仙法,夺了我的胳膊把我扔去了林子深处,林子深处有一方恶霸,见我一个小孩子白白嫩嫩的,无力反抗他,将我折磨个半死。最后还是艾琦赶了过来,救了我一条小命。

    自此阿娘便再不允我出门,这次阿爹阿娘出门游历,更是将结界加厚了几层,这么多年园中每一株花草有几根叶脉我都数的清清楚楚。真是好生无聊。

    我眼巴巴的望着艾琦,她抖了三抖。扭头将爪子上的毛拽下来几缕,做了几个石子递给我,示意我扔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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