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

    “落愁啊,过来。”沈晟槿瘫在虎毛矮榻上,披着狐皮大氅,指尖绕着一朵娇艳的红牡丹,修长的手指缠来一丝黑雾,牡丹花被黑雾裹住,不消片刻,就如被抽尽养分般变黄,枯萎。

    沈晟槿两指一搓,牡丹花碎成了沫,飘到了暗红色的羊绒地毯上。

    沈晟槿是魔界的王,在仙界还忙着分配职位和神力的时候,他就已经一统魔族,成了只手遮天的尊主。

    魔族讲究能者上位,沈晟槿这尊主可谓当之无愧,普天之下,放眼望去,也就仙界顶头的那几位才能让他尝到些苦头。

    沈落愁是魔族的公主,更是魔族公认的美人,不过,沈落愁被沈晟槿占着,没人敢去抢。

    沈落愁并不是沈晟槿的千金,只是魔族有个传统,尊主到了一定年龄就要选一位继承人,继承人需和尊主改为同样的姓。

    这位继承人可男可女,只看能力。

    而沈落愁,便是沈晟槿选中的继承人。

    沈落愁一袭黑衣,墨发高高束起,宝石般紫色的眸里满是傲气和高贵。

    她提起裙摆,踮着脚走上石阶,坐在沈晟槿身旁,吻了吻他的脸颊,垂着眼道:“尊主。”

    沈晟槿揽过沈落愁,环住她的腰,懒散低沉的声音在沈落愁耳边响起:“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落愁想要什么?”

    沈落愁靠在沈晟槿怀里,没什么感情地道:“尊主总送我一些珍宝首饰,我都看腻了,倒不如送我件法器,我随身佩着。”

    “法器?”沈晟槿捏着沈落愁纤细的手指把玩,悠闲道:“可以啊,我看你习的术法挺适合使晚月,生辰那日便给你取了来。”

    沈落愁盈盈一笑,声音里这才带着些欢喜:“落愁谢过尊主。”

    晚月是用灵土炼出来的埙,流光溢彩,法力无边,若是用得好,一曲便抵千军,若是法力不够,吹出来也只能当乐曲听了。

    这件法器魔界稀罕,仙界也稀罕,只是沈晟槿死死护着,仙界也不敢贸然去抢,只得眼巴巴看着。

    就是这么一件宝贝,沈晟槿想也不想就送给了沈落愁。

    沈晟槿在沈落愁嘴边啄了啄,道:“落愁笑起来甚是好看。”

    沈落愁笑了一下,微微偏开头。

    沈晟槿想更进一步时,底下人来报,搅了这番风情。

    “启禀尊主,泉河两岸出现异动,有仙器留下的痕迹。”

    “本尊知道了,叫人守紧,别让仙界的人混进来,退下吧。”

    “是。”魔兵行过礼后退下了。

    “老东西又不安分了,非得瞅着这片地,”沈晟槿拧着眉,不舍地拍了拍沈落愁的背,“落愁又要自己一人了。”

    “无事的,尊主要务在身,自当先办事。”落愁揉了揉沈晟槿的眉心,乖巧地应道。

    “改日定好好陪你。”沈晟槿爱惜地摸了摸沈落愁的头,系好狐皮大氅,踩着一双黑色皮靴,迈开长腿,负手走了出去。

    沈落愁一改笑颜,垂下眼皮,嫌恶的扯了扯嘴角,从袖里拿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碰过沈晟槿的手指。

    一旁的侍女看到,习以为常地替她放下遮帘,道:“殿下,南边结界已破,未曾惊扰尊主,何时走?”

    “不急,待我取到晚月再走,把结界口换掉,滴上我的血,派人时常走动,别生了变故。”沈落愁扔掉帕子,起身朝内室走去。

    契生结界认主,滴上谁的血就听谁的令。

    “是。”侍女捡起地上的帕子,丢到了火炉里。

    沈晟槿看上了沈落愁,沈落愁却不想与他有不清不楚的纠葛。

    “姝娴,我想置几身衣裳。”沈落愁背对着姝娴,摘下厚重的棉披风,挂在屏风上。

    姝娴就是刚刚那侍女,自小就伺候沈落愁,两人相处起来倒像一对姐妹花。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

    “……素点的。”沈落愁其实不喜欢素色,跟出丧似的。

    “素的?”姝娴诧异地抬头,只见沈落愁取下簪子,长发落了满肩满背。

    “是啊,离了这忘川宫,就是匹孤狼,仙界入不得,魔界……尊主哪里会放过我。”沈落愁将墨发顺到一边,心不在焉地拿了木梳梳理。

    “殿下何不在宫里待着,衣食不愁,乐得自在。”姝娴试了试水温,往浴桶里倒满了梅花。

    也是奇怪,沈落愁一个娇艳的美人,竟喜欢这样清冷的花。

    “腻了。”沈落愁放下梳子,褪去里衣,抬起修长笔直的腿慢条斯理地踩进水里。

    人人慕她宠爱一身,只有她知道,她在逢场作戏,食的是一个索然无味。

    姝娴轻声笑道:“殿下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沈落愁也笑出声,抬起手指弹了弹,玩闹着把水弹到了姝娴脸上。

    “殿下别闹,这就去给你置办衣裳。”姝娴拿袖子拭去水滴,起身搭好屏风,走时将火挑旺了些。

    沈落愁将双臂搭在桶沿,仰头闭上了眼。水珠从沈落愁纤细的脖颈上滑落,白嫩的脸颊此时被热气蒸的红润细腻。

    三个月前,沈落愁有了心心念念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玉冠束发,风度翩翩。如玉般温文尔雅,又有似冰的不近人情。

    那样的扮相,一瞧就是神仙。

    他是仙,她是魔,哪能再轻易相遇。

    不过,沈落愁听过一些奇闻轶事,神仙都是要下凡扶助苍生,积攒功德的。

    若想再见面,去人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他既然出现在了凡间,大概率是去历练的。

    虽说这样去凡间是大海捞针,但沈落愁一定要找到他。她觉得,既然喜欢,就要大胆去追。魔族向来如此,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沈落愁不怕魔界的人追捕她。

    沈晟槿本就是个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不差她一个。

    这人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要说缺点,也就是小肚鸡肠,记仇得很。

    他不会派人找沈落愁,顶多,碰上面会对她下死手而已。

    沈落愁泡在浴桶里,水从热气腾腾变得温凉。她站起身,拿过毛巾,披上里衣,歪头擦着墨发。

    她踱到床边,拿起床上的画纸。

    那时她从窗口望过去,只来得及印下那人的侧脸,照着画了一张画像,后来她努力回想那人的长相,试图画出一整张脸,但那仙姿却是越来越模糊。

    神仙大多如此,很少有凡人能记住他们的样貌,也不知道那位仙君使了什么术法,连沈落愁也记不住他,只有那一眼留下的惊艳。

    同往年一样,沈落愁的生辰宴很盛大。

    盛大,但没有花样,每年都是如出一辙的歌舞,还有无聊透顶的送礼环节。

    沈落愁心里还记挂着今晚的逃跑计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来祝福的人。

    沈晟槿察觉到沈落愁的心不在焉,倒了一杯酒递给沈落愁,道:“落愁今日怎的兴致不高,是不喜欢今天的宴会吗?”

    沈落愁接过,一饮而尽,乖巧地笑道:“怎么会,是因为昨晚一直想着今日的宴会,心里开心,没睡好,今日就有些困乏。”

    沈晟槿给沈落愁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手腕轻斜,和沈落愁碰了个杯:“你最会讨人喜。”

    沈晟槿咽下酒液,俯身过来想碰沈落愁的唇,沈落愁装作打哈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个吻,困倦道:“尊主,前些日子不是说泉河附近有异动吗,怎么样了?”

    沈晟槿淡淡瞥了沈落愁一眼,坐直身子,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顺势把胳膊搭在了她肩上:“没什么大事,据说仙界派了个小神仙来探查,不小心露了马脚。”

    小神仙……如果他也是个小神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偷偷到凡间隐居,没有那么多仙魔之间的烦恼。

    “无事便好。”沈落愁主动给沈晟槿把酒斟满。

    沈晟槿看着银质酒盅里泛着亮光的酒业,蓦地笑了一下,拍了两下手,底下便有人呈上来一个精致的匣子。

    沈晟槿拿过来放到桌上,道:“落愁打开看看。”

    沈落愁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不过还是装作疑惑的样子揭开盖子,入眼是夺目的流光,待彩光渐渐淡下去,她才看清了匣中之物。

    是晚月。

    沈落愁面露欣喜,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埙身,那流光好似活过来般,随着她的手指流动。

    “看来晚月当真是落愁的命定法器,才刚见一面就认了主。”沈晟槿单手撑着头,斜靠在椅背上。

    “尊主疼我,肯将这件宝贝给我,落愁感激。”沈落愁眉眼弯弯。

    “感激……”沈晟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手将沈落愁揽进怀里,“但愿落愁是真的感激。”

    沈落愁短暂地僵了一下,随后顺从地靠在沈晟槿身上,卷起他的一绺头发落下一吻,道:“自然是真的。”

    宴会刚一结束,沈落愁直奔忘川宫,脱下一身华服,摘掉头上的插花,道:“姝娴,快替我绾发。”

    她换上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明艳的长相因为着了素色,反倒有种眼前一亮的温婉。

    姝娴拿了一根白玉簪子,简单把耳侧头发绾成垂髻,在脑后束起,剩下的头发落在背后。

    “守卫马上开始轮班了,你先拿着储物囊走,在结界外等我。”沈落愁从枕下取出一个淡青色牡丹纹荷包塞到姝娴手上。

    “殿下自己当心。”姝娴将荷包放进衣袖,转身离开了忘川宫。

    沈落愁将晚月系在腰间,披上纯白的绸缎棉披风,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那张的画像,折好藏进宽袖,趁着夜色偷偷潜进了沈晟槿的离合宫。

    离合宫她并不常来,大多是沈晟槿去忘川宫找她。

    沈落愁绕进卧房,沈晟槿已经和衣睡下。

    他半躺半倚在床头,脑袋垂向里侧,似乎是因醉酒而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沈落愁望过去,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张的唇。

    沈落愁躲在屏风后,莹蓝色的灵力悄无声息探到沈晟槿手边,刺出一滴血后紧紧拢住,返回了她的手心。

    她托着那滴血,离开了离合宫,运转灵力身姿轻盈地飞出了结界口,回身将沈晟槿的血滴在了缺口处。

    沈落愁放弃这块结界是为了打消沈晟槿的疑心,但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姝娴,走吧。”沈落愁深深朝结界内看了一眼,决绝转头。

    离合宫内,沈晟槿坐在床边,盯着食指上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看了又看,大拇指轻轻摩挲、按压,一小滴鲜红的血又冒了出来。

    “尊主,公主走了。”下人来报。

    沈晟槿抬起头,低叹一声,舔掉了食指上的血,道:“随她吧。不过,没良心的家伙还是该给个小小的教训,派人去追,吓唬两下得了。”

    “是。”

    沈晟槿脱掉外衣,躺到了床上,自嘲般笑笑:“本尊对你不好么,这也留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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