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灵开车路过顾南宵的学校门口，她把车停在路边，盯着那道校门看了很久。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顾南宵，梦想是做医生，因为她经常磕磕碰碰，大大小小的伤。

    当时，她的父母打电话告诉她，顾南宵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警校。

    时灵为他高兴，也自嘲的想，顾南宵可能也并不需要她的祝福。

    她也没有去恭喜他，他收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却没有收到时灵的祝福。

    时灵回到家，并没有立刻躺在她舒适的大床上，而是到顾南宵的房间。

    顾南宵会在节假日偶尔回来住住，但屋内并没有他多少东西。

    除了留有洗衣液香味的床单，其他再无顾南宵的影子。

    时灵拨开了那个从未有过通话记录的电话，嘟嘟几声后，那边接起了电话。

    顾南宵在跑步机上跑着，气喘吁吁的，“怎么了？”

    时灵沉默片刻，犹犹豫豫开口，“顾南宵，你明天也要去吗？”

    顾南宵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把从跑步机上下来，原本还在大喘气的呼吸声顿时没了，几乎是赌气般的说出了那句话，“怎么？你还在嫌弃我丢人吗？”

    时灵被呛的一句话说不出口，“明天见，我来接你，挂了。”

    挂完电话，时灵便在家里直播。

    刚上线没多久，一位叫“开心兔小姐的粉丝”就猛刷了几辆跑车，并留言“先刷这些，我去上课。”

    时灵看向这个账号，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而评论区早已热火废腾。

    网友评论：

    “不是，这名字也太直白了。”

    “博主，你不会骗老年人钱吧！”

    “博主都愣住了，估计是哪位财大气粗的粉丝吧！”

    时灵给网友解释了一下，也没有心情再直播，便匆匆下播了。

    而另一边，陈知远在看到品学兼优的顾南宵猛的给博主刷了几辆跑车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是，你这么有钱？那么多钱，刷出去了？啊？”，陈知远都快语无伦次了，顾南宵却关上了手机，仿佛无事发生。

    回到宿舍后，顾南宵洗漱完就回到床上，开始翻阅起时灵的视频。

    陈知远是他对铺的兄弟，他将手中的袜子丢在顾南宵床上，想以此吸引顾南宵的注意。

    却在顾南宵的一个眼神下，瞬间偃旗息鼓，“干净的，没穿过。”

    顾南宵没好气的将手中的袜子又丢回去，“你要干嘛？”

    陈知远接过袜子，“你明天出去干嘛？”

    “明天不是周末吗？”，另一位室友程亦寒跟着搭腔。

    陈知远和程亦寒不怀好意的对视一眼，陈知远露出娇羞的表情，“呀！宵哥不会去见女朋友吧？”

    程亦寒笑笑，“铁树开花了？”

    在陈知远和程亦寒的调笑下，明明不紧张的顾南宵却开始紧张起明天的见面。

    而越紧张，时间就会越快。

    顾南宵好不容易在五点睡着，又被陈知远在6点抓起来，“顾南宵，快别睡了，我给你倒腾倒腾。”

    顾南宵起来后，又被推去洗手间刷牙洗脸，陈知远又接着将程亦寒叫醒。

    等到顾南宵睡眼惺忪的从洗手间出来，陈知远又将他按在凳子上开始敷面膜，敷完面膜的途中，程亦寒又去翻了顾南宵带来的衣服。

    程亦寒越翻越觉得不可理喻，为什么这么普通的衣服穿在顾南宵身上就跟模特款一样，而一拿下来就那么普通，甚至丢地上，人家会以为是教导主任的衣服不小心掉在了学生宿舍里。

    程亦寒拿出自己珍藏，冠以封号“把妹款”的衣服拿出来，又将陈知远刚买不久的昂贵运动鞋拿出来。

    这些衣服，鞋子往顾南宵身上一穿，又拿出定型喷雾在顾南宵头上抓出了一个三七分的造型。

    一切做好后，顾南宵坐在凳子上，焦急的等着时灵的电话。

    见电话迟迟不来，顾南宵决定到门口的咖啡厅去等。

    顾南宵每每站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时灵的车停到路边，一眼就看到了顾南宵。

    顾南宵做了造型，和平常的他像是两个人，平常的他穿的大多是暗色调，而今天，他穿的比平时稍显活泼。

    顾南宵坐进车内，见时灵一直盯着他，便不自信起来，“很难看吗？”

    时灵鼓着嘴巴，又突然把嘴巴里的气放出来，“很帅，顾南宵。”

    得到了肯定，顾南宵如释重负。

    时灵又问，“你来这里干嘛？”

    顾南宵有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这才是我所在的学校。”

    时灵尴尬的回了个“哦”，便启动车子。

    她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酒店装修的富丽堂皇。

    顾南宵走进包厢内，脸色一变，像吃到难吃的饭菜一样，但还是碍于时灵的面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周围人的目光就在他身上不断打量，有被惊艳的，有震惊的，也有看戏的。

    程天昂站起身来，目光真诚，“南宵，好久不见。”

    时灵看着一堆人，脸色也不太好，昨天明明说的是四人，而今天，少说有十几人，大多树还是他们的老朋友老同学。

    顾南宵刚坐下去，就觉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时灵紧张的看着顾南宵，又疑惑的看着坐在隔壁的童悦，童悦对时灵打了“不知道呀”的口型。

    程亦寒站起身，举着一杯酒，“这一杯，敬我们的同窗情谊。”

    顾南宵沉默的看着这一闹剧，不解的看着时灵。

    程亦寒说完，又将酒杯对着顾南宵，“南宵，当初是我和时灵不懂事，现在跟你赔罪，虽然往事过迁，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顾南宵被提起了心中那段往事，像被风吹一样，没有感觉，但总是觉得想吐。

    时灵站起身，莫名被cue到这个话题，也不得不起身，硬着头皮跟顾南宵说抱歉。

    顾南宵此刻再也绷不住了，他小跑到厕所，剧烈的呕吐起来。

    时灵不放心的跟在他身后，顾南宵出来后就看到眼眶湿润的时灵。

    他盯着时灵看了很久，“你还是那么恶心。”

    时灵听到这句话再也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顾南宵，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顾南宵转过头，“不知道就是没有吗？”

    顾南宵转身走了，留下时灵一个人站在原处。

    时灵追上去时，顾南宵靠在车门前，看到时灵抬起眼，“你追上来是想赔罪吗？”

    时灵不明所以，却被顾南宵塞到副驾驶。

    如果说，当时的行为是小打小闹，那时灵就是给顾南宵的致命一击。

    顾南宵将时灵带到他所住的公寓。

    顾南宵关上门，拿出当时的校服，“时灵，你以为当初那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吗？”

    那件校服上有脚印，也有用油漆写的肮脏的字眼。

    时灵看着校服，那段记忆涌上心头，“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时灵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南宵打断“知道什么？知道我被打得睡在墙角时，你和程亦昂开心的去看电影？”

    顾南宵步步紧逼，“知道当时我被他们骂杂种的时候，你和程亦昂去吃甜点？”

    时灵再无退路，就如那些深藏在心中的事一一被顾南宵拿出来，毫不客气的在时灵身上扎着刀子。

    顾南宵还没停嘴，依然在说，“还是说，在你知道了全部真相的时候，还是不愿意来医院看我一眼，却选择远走高飞？”

    “时灵，你真的是因为高考失利才走的吗？”

    时灵痛苦的抱着头，近乎乞求的语气求着顾南宵，“别说了。”

    顾南宵看着哭的眼泪直流的时灵，心里也不好过，只是话头已经开始了，就不会再停止，“时灵，从我搬出你们家的时候，我和你就再无关系了。”

    他说完，情不自禁的吻上去，他吃到了时灵的眼泪，咸的。

    时灵也感受到了那个吻，手在顾南宵的胸口上推了一下，最后又捏紧拳头，任由顾南宵肆意的吻下去。

    顾南宵在此刻又停了下来，他失望的看着时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喜欢你？”

    时灵也没再推脱，直接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顾南宵松了手，心如刀子扎一样，这么些年，他始终不敢去想，自己在时灵心中是什么位置，是寄生虫还是陌生人？

    从始至终，时灵都知道顾南宵喜欢她，又拿着这份顾南宵深藏的秘密去乞求他，让他不要去找程天昂的麻烦。

    有了时灵的这个答案，他就不能再欺骗自己。

    他像断了线的木偶，没有时灵的这根线，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时灵哭着走了，时灵前脚走，顾南宵后脚也出去了。

    很多年，他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搬走时家，是因为每天早上打开门期待地看着时灵的房间，可那扇门不会再开了。

    时灵哭着哭着，就走到了童悦门口，她敲着门，敲的又大声又快，邻居被她敲出来，看到她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又把门关上。

    童悦披着一件外套，打着哈欠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哈欠也没完整的打出来。

    她看着外面哭花了脸的时灵，被吓了一跳，赶紧拉起时灵进门。

    时灵在童悦的沙发上，猛哭了一顿，又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她。

    童悦一听，就知道两人站错了位置。

    她立马把活一揽，拍胸脯保证这件事交在她身上。

    顾南宵在家里，只有看书能使他暂时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从早看到晚，看的眼都花了，也不想停下来。

    他不喜欢没课的时候，没课了大家好像都有去处，只有他，感觉无处可依。

    时灵的父母几乎三天两头的就打电话给顾南宵，让他回家吃饭，回家住，可顾南宵却觉得自己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久，现在再去麻烦别人，觉得不好意思，可时家父母锲而不舍，总是不嫌烦的打电话给顾南宵。

    渐渐的，顾南宵再也不抵触了，却也很少去时家。

    顾南宵来到了旁边的咖啡厅，要了一杯冰美式，静静的等着童悦来。

    童悦很守时，不一会就到了。

    她也没兜圈子，开口就说，“你误会时灵了。”

    童悦说的口干舌燥，顾南宵只是盯着桌上的水渍发呆。

    直到童悦走了，他也不知道。

    顾南宵不知道童悦说的到底是对是错，在时灵的问题上他总是难分对错。

    如果童悦是一道选择题，哪怕问题是简单的1+1等于几，他也无法分辨出来对的那个答案。

    顾南宵缓慢的走在街上。

    天上打着雨点子，他的思想也被拉回了那个不明所以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