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界的第五天。

    潇泽这几日都在处理一些北界的事宜。她不在的时候，沐沐跟翊白把北界管理得很好，除了一些他们实在拿不定主意但又十分重要的事，就留给了潇泽回来处理，所以潇泽要处理的事情其实不多。只是她在凡间待得太久，懒散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处理起政事也慢了许多，几天下来也没办几件事。

    花娘子在第三天就派人前来祝贺潇泽回归，不仅主动归还了西界所占疆土，还奉上了许多奇珍异宝，并在给潇泽的信中主动致歉。如此，潇泽也不好与花娘子计较，便回信一封，着人送给花娘子，也回赠了一些礼物。她其实也理解花娘子的处境，当年虽然只有她逃回南荒，但盟军三方都损失惨重，中州和南界疯狂扩张，本就在五方妖帝中实力垫底的花娘子自然感受到了危机，为了自保，她不得不向外扩张。而中州和南界，虽也派了人前来祝贺，但态度就倨傲了许多，如今整个南荒五界，以中州实力为最，南界次之，往后便是北界和西界，没了妖帝坐镇的东界屈居末尾。话虽如此，但妖族五方妖帝之中，要说最不好惹的，其实是潇泽。

    最早南荒妖界其实并不是按五界划分的，数万年前，妖族大部分都聚集在如今的中州一带，共尊妖圣为主，妖圣座下有四位神将，驻守四方。后来妖圣陨落，四位神将开始划分地盘，才有了五界的雏形。当时的北界，因此地盘踞着数位远古大妖，且资源相对匮乏，便没有神将入主。直到三千年前，潇泽崛起，平血妖，战荒兽，荡龙巢，一步一步登顶北界妖帝宝座，北界才趋于一统。

    当时的北界，实力弱小，其余四方其实是不太承认潇泽的妖帝之位的，中州妖帝，妖圣座下四大神将之一的混轩更是直言潇泽区区一个小辈，何德何能跟他们四大妖帝平起平坐？除非自愿献身，做他的妖后还差不多。潇泽当时并未理会，但混轩却以为是潇泽畏惧于他，不仅侵占北界疆土，还派人给潇泽送了封信，内容粗俗不堪，惹得潇泽大怒，一人一剑杀进中州，打得混轩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潇泽足足追杀了他三十年，直到其他妖帝出面调停，混轩忍痛割让了中州两成疆土和大量财物，潇泽这才罢手。从此，南荒皆知潇泽是整个妖族最不能招惹的存在，而北界也凭借这夺来的中州两成疆土一跃成为南荒五界中最大的一界。

    妖帝潇泽，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潇泽看完东煌的信后，当着中州妖族信使的面将其烧成了灰烬，不屑地说道，“这才几年不见，东煌的胆子就大了许多噢。实力涨了一些，野心也跟着膨胀了不少，就是脑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没多少长进。以前我就说他蠢，让他没事多读读书，别老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混轩要是知道他的得意弟子今天这幅做派，怕是要气得掀开棺材板来揍他一顿。”潇泽突然一顿，拍了拍嘴，“瞧我这张嘴，逝者已矣，不该拿混轩出来说事的。左右我当年与混轩是故交，平辈论处，论辈分也算得上东煌的长辈。真是没想到，他如此不成器！罢了，那回头我便代替混轩好好教育一下他把！”

    信使气得发抖，“你，你竟敢辱我君上？”

    “放肆。”翊白上前一步，大喝一声，“竟敢对尊上不敬！”

    潇泽从王座起身，身形一个闪烁，瞬间来到信使面前，仅仅与信使对视了一眼，他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潇泽淡淡说道，“你年纪小，我不怪你。你且回去告诉东煌，想跟我谈条件，他还不够资格。当年我能用脚踩他的脸，如今一样可以。滚吧，日后本座必当登门拜访。”

    再一个闪烁，潇泽已经离开了大殿。

    信使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这就是妖帝的压迫感吗？在她的眼神下，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

    沐沐是在一个月后回来的，但只有她一个人，也给潇泽带来了一个想不到的结果。

    “没有？”潇泽有些不可置信。

    沐沐是极为罕见的天狗大妖，且掌握了一门独属于她的神通，任何物品只要被触摸过，她都可以通过上面的气息追踪锁定它的主人，而且她锁定的不是一般的气息，是独属于每个人灵魂的气息，这种灵魂气息哪怕经过轮回千世也不会消散。所以潇泽才会让沐沐去寻找谢姜的转世。

    沐沐点点头，“这块玉佩千年来只在尊上和谢姜手中，按理来说上面最浓厚的气息是尊上的，其次自然就是谢姜的。我去到凡间后，每隔千里便会施展一次神通，一个月来，神通几乎搜索遍了人间的每一寸山河，但始终没有寻到与谢姜相同的气息。”

    “也就是说？”

    沐沐直言道，“出现这种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谢姜的转世在某一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了凡间。第二种，有某种力量隔绝了我的神通，最大的可能是谢姜在某一世飞升成仙，人已经不在凡间，所以寻不到，又或者他是天上某位神仙下凡历劫的凡世身，历劫完毕后已经重回天界。天界有周天星辰大阵隔绝，我的神通无法追踪。”

    “知道了。”潇泽点点头，收好玉佩，“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沐沐摇摇头，能为尊上办事自是她的荣幸，没有什么累不累的。她思忖了一下，“尊上，既然在人间寻不到谢姜的踪迹，何不去地府翻阅一下生死薄？查看一下谢姜的前世今生。”

    潇泽抱着腿，下巴枕在膝盖上，深深叹了口气，“这办法我也想过。但咱们之前不是跟天界交恶吗？我跟阎王爷也没什么私底下的交情，人家自不可能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把生死薄借给我翻阅。若是想强来，我虽不怕那十殿阎王，但地府里还有一尊掌运幽冥的后土娘娘。掌阴阳，育万物，平治九州。虽以祖神之力化六道轮回，但却是与大地同在，并未羽化归虚，若是闹得轮回不安，触怒祖神，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沐沐“咦”了一声，“这些日子他们没跟尊上提起过妖族和天界和谈一事吗？”

    潇泽一愣，“什么和谈？我不知道啊！”

    沐沐解释道，“在三百年前，天界曾派人来妖界和谈，意在两界罢兵止戈，和平相处，当时妖族内乱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候，又缺了两位妖帝，实力大减，迫于压力，三位妖帝就先后都同意了。而东界妖帝辛龙被关在罪妖塔下，尊上流落凡间，此事我们拿不定主意，不敢贸然代尊上决定，便暂时搁置下来。所以只有咱们两家还未在和谈的条约上面签字。这事他们没跟尊上说吗？我寻思一个月的时间，尊上怎么着也该知晓此事才是。”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潇泽说道，“我回来之后虽一直在处理政事，但想来是在凡间悠闲太久了，有些生疏，所以处理得比较慢，很多折子还都没来得及看。”

    沐沐笑了笑，“依照尊上以前的性子，打架输了场子，回头肯定是要想办法找回来的。千年前输给了玄君，被放逐到凡间千年，他们肯定以为尊上还耿耿于怀，所以也没敢把这件事跟尊上说，又或者以为尊上看了折子，但不想同天界修好。”

    潇泽叹了口气，“若是可以，谁又想打仗呢？只是南荒太贫瘠了，咱们北界更是如此，十数万里山河，真正赖以生存的不足十分之一。所以我不忿，为何我们妖族要生活在如此恶劣的地方，他们神仙就可以稳居九重天？凭什么要听从上古祖神的规矩，活在他们划分的地界里。但在那次兵败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仅仅是在我们妖族，三界万族都适用这个道理。他们天界还有一位活着的祖神撑腰，只要玄君不死，那些神仙就可以安稳的活在九重天，独享神道，万事无忧。而我们，只能乖乖的夹起尾巴，活在祖神的威权之下。”

    沐沐默然，她跟随潇泽参加过千年前攻打九重天的战役，是那场大战的幸存者，也见识过那位祖神的通天手段，即便现在想起来也还是心有余悸。那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存在，三位妖帝联手在他手下都没能坚持五十个回合，挥一挥衣袖便能退却万千大军，动一动手指便可定住无边山河。煌煌神威，万族仰止。

    沐沐定了定心神，苦笑道，“是啊！一尊活着的祖神，从开天辟地活到了现在，在那漫长得连三界史书都没能清晰记载的岁月里，在经历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大战，在众多祖神羽化归虚后，他依然还活着。偏偏他是天界那边的，我妖族，时运不济啊！”随即又说道，“既然尊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何不找个时间去一趟九重天？到时候找机会跟那天帝提一句，左右只是一个凡人的命格，又能牵动多大的因果呢？我相信这点面子，天帝还是要给的。”

    “如此也好。”潇泽点点头。“回头让褚鹤先去递个拜贴，我若是贸然登门，怕是要在天界引起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