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来到客栈之时，其余弟子皆未休息，而是围坐在一桌前商讨着事情。
有人见九渊进来，开口嘲笑道：“小九啊，你来得可真快啊，天还没有亮呢。”
其他人听此话皆是一笑，有人说道：“哎，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九不会御剑飞行，自然是来得晚了些。但小九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我们刚把怨灵打跑，她便过来了，你说巧不巧。”
闻言，九渊只是轻轻挑眉，并未多语。
“够了。”顾千寻自坐垫上站起，清声开口，看了九渊一眼后又说道：“大家今日都累了，早些休息吧。处理那怨灵的事明日再说。”
话毕，顾千寻转身离开，路过九渊时，她停下了脚步。
她仔细瞧了一眼自己这小师妹。她知道，这小师妹的性格太过柔软，偏偏她修为也不高。但即便这小师妹灵根破损，却能成为九长老唯一的弟子，他们逍遥派的内门弟子。
如此一来，比她修为高的看不起她，比她身份低的外门弟子厌恶她，她便成了众矢之的，万人嫌。小九应该不好过吧？
顾千寻先是叹了一口气，后又柔声开口：“小九，你多年未下过山，修为也不见长进。此次所遇之妖孽乃是连我都无法奈何的，你自己多加注意，要小心一些。能避则避吧。”
九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微点头，意为知晓了。
九渊抬头望向正上楼梯的顾千寻，顾千寻一袭白色锦绣长裙，上有青丝勾勒翠竹，裙摆处绣着几片翠叶，层层叠叠地铺垫在裙底，随她的动作飘扬，美得不似凡物。腰间银白色丝线编织的腰带显得她的腰身格外的纤细。衣裙有薄纱装饰，如梦如幻。那背影是如此超凡脱俗，她就宛若仙子临尘，即便是在九天云霄，亦能出类拔萃。
可惜了……
即便魂穿于此躯壳里，也丝毫不影响九渊看人的本事。只一眼，便已经望到了她的前尘往事以及后世……
周围的嘲讽声渐渐隐没于身后，九渊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九渊眸色倏变。
她悠悠然走到窗户边，半坐在窗台之上，望着窗外之景。
原先被黑雾笼罩的小镇再次有了月光。明月高挂，月色如水，清辉洒于街道之上，温柔清绝。
可是那月光太过刺眼，九渊一符咒飞出，月亮便被黑云遮挡住。小镇彻底暗了下来。
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九渊不得不去休息。
夜深人静之时，躺于床榻之上的九渊耳朵一动，听到了一声动静。可她只是随意一笑，并未去多管闲事。
次日清晨，初升的太阳光透过纸窗照在九渊侧脸，为其精致小巧的侧颜增添了一份柔和。
九渊是被楼下的吵嚷声吵醒的，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头。路过一面铜镜时，她仔细地打量了原主的这张脸。
这张脸像是用白玉精工雕塑而成，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小巧的瓜子脸，有时会因张嘴而像是一个鹅蛋脸；五官精致，细眉似柳稍带弧度；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潭秋水，黑眸灵秀清澈；鼻尖与脸颊会微微泛些粉嫩；小嘴灵巧，唇红齿白的。
这样一张脸看起来实在是稚嫩。
看着看着，九渊心中便莫名上了火气。如此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怪不得给别人欺负去了。
她裙摆在下楼时舞动，她嘴角在听到底下人吵嚷时微动。
“我问你话呢！三师姐哪去了？你们这么一群人都是傻的吗？”声音很熟悉，原来是刚刚赶来的魏青聪。
九渊眉尾微扬，抱胸靠在楼梯扶手处看戏。
有弟子不知所措地回复道：“师兄，我们是真的不知晓千寻师姐哪去了，我们一大早醒来时，人就没影了。”
魏青聪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便拽住此人的衣领，拳头都要打出去了。
而他身侧跟着一起来的卓一舟摇了摇头，卓一舟叹气说道：“青聪。”
只听他喊一声名字，魏青聪便收手了，这举动惹得九渊一笑。
卓一舟说完便迈步向楼梯处走去，想要去看看顾千寻的屋子里有何遗留的线索。
魏青聪收手后也忙跟了上去。
见到人向自己这边走，九渊心中了然。与刚走过来的卓一舟点头示意打了声招呼。
卓一舟继续向上走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啧声。
果不其然，正是魏青聪。他一看见九渊便头顶煎得鱼，恼火万分。
他站在九渊底下两个台阶处，仰头却轻蔑道：“小师妹，起得这么早啊？那昨晚应该是很晚才睡下的吧？有听到什么动静没？”
此话谁人听了都能听出来这话的意味。暗讽九渊贪睡，要不然怎会来得如此之晚。
九渊垂眸笑了一声，“我昨晚很早便歇下了，没听到什么动静。”
魏青聪冷哼一声，自觉九渊是没听懂他话中意味。后他藐视了一眼九渊，便大步越过她向上走去，跟在卓一舟身旁。
他说道：“二师兄，走吧。”
卓一舟微点头，又抬眸向九渊看去。没想到，九渊也在看他，二人视线相撞的那一瞬，是九渊先以笑打招呼。
瞧着那二人走远，九渊暗笑一声，她这位二师兄，可真是不简单啊。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想到了顾千寻，她内心替她惋惜了片刻。
楼下众弟子有人见九渊下来，眼中满是不屑。
有人上前道：“九，你的房间离三师姐的最近，你是睡得有多死，才能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
九渊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我修为低，自然是不如你们的。所以听不到有问题吗？”
眼看曾经软弱的人如今还能反噎他一句，那人冒火气，怒道：“就你这不思进取的思想，活该你修为低！”
九渊只是一笑，意为承认。
其他人没了兴趣，静待楼上二人下来。
步梯上，卓一舟满面愁容地走在前面，身边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魏青聪。
“二师兄，若真是那纸妖所为，我们前去把它降伏了便可。你有何担忧的？”
卓一舟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说道：“你刚刚可看见房间内有打斗的痕迹吗？”
魏青聪不解地摇头。
卓一舟转头走至中央，说道：“千寻师妹已经修炼至元婴中期，此等修为，一般妖魔定是近不得她的身体的。可她却平白无故地在房间内失踪，而房间内却无一点打斗痕迹，可想而知，这纸妖得有多……”
他话未说完，魏青聪便打断他说道：“二师兄，你怎能长妖的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呢？那妖再厉害也不过是只妖，我们修炼这么多年，什么大妖没有见过?”
周围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一只妖而已，能有什么厉害的。我们定能灭了那妖，把千寻师姐救出来的。”
是啊，只是一只妖。可九渊也知道，越多人去惹这纸妖，那它的怨念便会更多，对她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
而卓一舟听到他人如此说，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悠悠众口，只能顺其意，慢慢开解。
他询问道：“你们可有人见过这妖的模样？”
众弟子低着头，魏青聪不耐烦地说了句：“二师兄问你们话呢，你们是哑巴了？快点说。”
眼见他又要发脾气，有弟子上前开口道：“昨日我们只看到了一团特别高大的黑雾，而它在聚集成一团之前，是一片片的黑雾，特别薄，就像、就像……”
有人接话道：“就像皮影人！”
闻言，大厅内安静了片刻。
卓一舟双眼微眯，低声重复念了一声，“皮影人？”
坐在位置上看戏的九渊来了兴致，这些人也不算太傻啊。
可有些傻乎乎的魏青聪烦躁地努嘴开口道：“皮影人？我还说是纸片人呢。你见过有皮影人成妖的？傻不傻。”
那人小声反驳道：“可是真的很想的。”
见他还敢反驳自己，魏青聪当即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哎嘿，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那人低着头，看了一眼卓一舟，后又低头不语。
卓一舟自然是看到了，轻拍了拍魏青聪直起的手臂。
清风徐月，一丝凉意带来，惹得魏青聪愣了一瞬。他侧头看向他最崇拜的师兄，满眼星光。
卓一舟道：“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需仔细探讨一番。”
魏青聪呆若木鸡地点头。
众人商讨着先去镇外的大宅院瞧上一瞧。
卓一舟余光看见跟出来的九渊，便向她走去，说道：“小九，此妖难降，你便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那怎能行。
九渊当即换了性格，撒泼打滚道：“不要不要，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人在这，我会很害怕的。万一那妖怪又来镇上闹事了，我该如何？”
卓一舟沉声。
魏青聪三两步上前，道：“小师妹，胆子这么小，你还修什么道，回家睡觉得了。你也别跟着我们一起出去了，都不知是该看顾你还是降妖了，尽添麻烦。”
九渊垂头，身体微颤。
自卓一舟的角度去看，她应该是哭了。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小九，那你便跟在我身旁，由我护着你。”
闻声，九渊即刻抬头。只有嘴角带笑，双目可不像哭过的。
魏青聪冷哼，“真会演。”
众人皆停至宅院大门外。
有一道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众人沉默片刻，此刻不过巳时，打更的怎么说也得戌时出现，他倒好。
九渊看见来人眯了眯眼。不当道士了，改来当打更人了，有意思。
转念一想，九渊立刻明白此人要来干什么。看来留此人一命是多余了，他竟还敢来坏自己的事。
众人皆未管此傻子，唯有九渊站立门外，刚想向那人走去。
身后卓一舟喊道：“小九，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