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晚饭结束,梁柚没有久留,直接返回房间。

    一进房,她就甩开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中央空调的制暖并不能满足枞市三月有时直达零下的夜晚,褚悦然把房间的地暖给她开了,现在光着脚也不会觉得冷。

    她双腿盘坐在地上,收拾着凌乱的行李箱。她的衣服倒是不多,有一侧被满满当当塞了一个大大的收纳包,装着她各式的画笔和小工具,走到哪,带到哪,坏了也只是塞到最底下。

    这种恋旧,和她干净利落的笔锋截然相反。

    等收拾完,她才有空打量这个房间,装修是和一楼如出一辙的简约清新风格,床边放置了厚厚的地毯,屋内的布艺沙发是奶白色系,橡木色的家具明亮通透。

    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梁柚现在精神得很。屋内的温度很高,梁柚穿着薄薄的毛衣,还是出了汗,她抓起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睡裙,挽起长发,简单地冲了澡。

    走出浴室时,她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半湿的发际,一边走到落地窗前,隔着透净的玻璃往外看——

    这里的地势较高,视野广阔,半数港湾尽收眼底。那里有漆黑的海面,繁忙的轮船如同奔波劳碌的工蚁,孜孜不倦地维持着整个港湾的运作,灯光有如繁星点点,渺小闪耀。

    这是梁柚第一次看到夜晚的不冻港。

    她看得认真,入迷。

    置于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梁柚拿起一看,是一条新的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

    “把我拉出黑名单。”

    梁柚面无表情地按灭手机,随手扔在床上。想再回到落地窗前看远处,心情已然被那条消息影响。

    她想,也许是和屋内的燥热有关。

    索性直接拉开阳台的推窗,呼呼的冷风让她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阳台外的黝黑如一口深渊,伴着让她心情舒适的寒意,诱惑着她一步一步融入黑暗。

    将近零下的温度瞬间将她的燥热侵蚀,冷得发硬的栏杆让她停下脚步……这种侵入骨髓的寒意,梁柚极为熟悉。

    她最擅长的,不是拿着画笔、毫不思索地画下摆放在画廊里昂贵得令人咋舌的画,而是就着如同这寒风的恶意,把挣扎着扑腾在水面的梁柚狠狠地按回幽深的水底。

    她任由寒风扑面,墨绿的裙摆随风而扬……

    4

    院中风声渺渺,茶室暖炉生烟。

    褚洲手执小巧的砂壶,从容不迫地斟茶,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茶室里,只有他和庄祺。

    褚悦然不爱喝茶,年轻的小女孩倒是爱甜滋滋的奶茶和果茶,百尝不腻的甜是兴奋和幸福的诱发剂,茶的涩和回甘更像是清醒地入神,褚悦然偏爱前者。

    褚洲的泡茶没有什么专业手法,和他处理工作时的雷厉风行、果断速决相比,他煮茶慢得出奇。一圈一圈地浇着茶杯,等茶壶里隐约透出茶的香味,他才有条不紊地一杯一杯斟入新鲜的茶水。

    即便紫砂壶里的茶再名贵,又是如何地一两难求,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和喜好。

    庄祺也不在乎,他懒懒地靠着软质的椅背,左耳耳机的音量适中,是团队负责人在进行工作汇报,他垂身拿过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晃晃悠悠地拿着——

    他什么都爱喝,不用自己动手的更香。

    只是这茶……有点淡过头了。

    他把茶杯递到褚洲面前,疑惑地问:“这金瓜贡的普洱,怎么和之前的味道不太对?”

    褚洲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不香吗?”

    庄祺狐疑:“淡过头了吧?”

    褚洲浅笑:“洗茶水当然淡。”

    庄祺大怒:“狗东西……”亏他还帮他听工作汇报……错付了!

    耳机里的声音一顿:他……汇报得不对吗?

    庄祺翻了个白眼,放大耳机的音量,“不是说你,刚刚来了条狗,现在继续。”

    他对面的人:“好的,庄总。”心里却在嘀咕:那边的民宿环境这么差吗?不会吧……

    褚洲不为所动,又把另一杯新茶放到他面前,看庄祺迟疑不决,不再逗他:“真的了,没骗你。”

    庄祺:“……”

    他拿起桌上的茶饼,轻捻一小块放入砂壶,等着半满的水煮开,又倒入壶内。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小院的草木,斜上方的阳台让他目光一凝——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三栋,二楼的梁柚。

    她穿的衣服少得可怜,也单薄得难以置信——这是将近零下的温度。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两条细如蚕丝的肩带虚虚地把她身上的睡裙挂住,微卷及腰的长发微动,似霜似雪的肤色在黑夜里白得惊人,身形秾纤合度,像是静默于黑夜的精灵,但一双晚饭时还有精神瞪他的眼睛却空洞无物——

    精灵失翼,摇摇而落。

    庄祺结束了电话会议,难得看到褚洲愣神,道:“水壶的水沸了。”

    褚洲收回视线,拿着壶把冲开砂壶的茶叶、斟茶。想起下午看到的药盒,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阳台上的梁柚……

    三栋二楼,阳台。

    梁柚的手触碰到阳台上长势喜人的盆栽,细小的叶片在寒冷的夜晚颤颤挺立着,盆里的泥土硬如铁块,却影响不了枝丫孜孜生长。

    她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枞市不冻港寒夜的霜冷,如玉的手臂上早已被激起了鸡皮疙瘩。她搓搓手掌,往里呼了一口热气,正打算回房间时,目光与楼下暖室的褚洲不期而遇——

    傻.缺?

    梁柚想,她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

    她缓缓地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双手抱臂,及腰的长发甩出好看的弧度,狠狠地关紧阳台的门——

    烦人的家伙……怎么哪都能遇见!

    茶室

    褚洲看着三栋二楼的推窗被快速地关上,隔着一层楼,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推窗被重重关起来的声响,他的嘴角勾起,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回神的一瞬间,砂壶的新泡好的茶水飞溅到他的指尖,白皙修长的指尖被烫出明显的红色,他叹了口气,用拇指轻轻舒缓着发红的痛感。

    庄祺幸灾乐祸:“煮个茶还魂不守舍的?”

    褚洲:“走神了。”

    他捻了捻眉心,闭目养神的时候,不受控制的脑海里,那道墨绿色的裙摆微扬……

    褚洲起身,“晚了,我先去休息了。”

    疑惑的庄祺:这小子不是永动机吗,怎么这个点,发条就停了?

    -

    三栋二楼

    梁柚流失的温度很快被热乎乎的地暖源源不断地补充回来,身暖和了,人也困了。

    她想,应该是晚饭的碳水吃得太多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梁柚又躺回那张她睡了一个白天的大床,柔软的身体和大床分毫不离。

    一辈子躺着,多好……

    如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更好了,可是——没钱

    梁柚拿着手机翻了个身——为什么有钱这种东西?

    烦啊。

    她打开手机,粗略的估计了自己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数字,更烦了。

    看来,画画的事得提上日程了。没有作品,就没有饭吃。

    算了,不想了……

    碳水带来的困意又急又快,床头的光线昏暗,屋内一片静谧。

    -

    第二天。

    早早醒来的梁柚郁闷地望着小院里的细雨缠绵,青砖已经湿透,看来是半夜就开始下雨了。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看来今天出门放风的计划不幸泡汤了。不过,她想起昨晚可口开胃的菜肴,肚子的咕叽声回应她咽口水的动作——

    吃早餐更重要。

    十分钟后,素面朝天的梁柚出现在一楼的餐厅,客厅里静悄悄的,梁柚看着挂在餐厅的时钟,分针正正好好指向十二,时针落在歪歪扭扭的六上……

    才六点啊。

    怪不得这么安静。

    梁柚走到橱柜的胶囊咖啡机前,决定自助。小挂篮里的胶囊咖啡五花八门,大概是为了迎合入住客人不同的口味,有果香风味的,也有简单的黑咖啡。

    梁柚选了焦香的意式,打开消毒柜,拿出一个玻璃杯,静静等待早上的第一餐。

    期间,她也去厨房的冰箱里看了一下储存的菜品,很丰盛,很新鲜,但就是没有一样是梁柚会做的。

    对于这种难题,梁柚很明确:该放弃就放弃。

    梁柚坐在圆桌前,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至于那些胡乱发送信息的陌生号码,已经被她拖入黑名单。

    客厅外隐隐传来脚步声,梁柚滑动手机的手指一顿,有点期待。

    早餐就要来了。

    等脚步声在客厅停住,她往那一看——

    很好,冤家路窄。

    看着坐在餐桌的梁柚,餐厅里满是咖啡的焦香味,褚洲挑眉:“早。”

    梁柚面色不显,也礼貌地回:“早。”

    褚洲挽起衬衫的袖口,看着应声后就专心喝咖啡的梁柚,“我来做早餐,想吃点什么嘛?”

    梁柚无所谓,“三明治之类的就好。”心里却在犹疑,看着不太像会做饭的样子。

    褚洲还以为她会提出煮面之类的要求,没想到是简单的三明治,他点点头,走到冰箱前,拿出面包和配菜,熟练地烤面包、煎蛋、切丁……

    梁柚起身,在他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动作,撇撇嘴——

    没想到这人还挺居家。

    看到褚洲被围裙虚虚拢住的劲腰、下面的挺拔修长的长腿,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身材不错嘛。

    褚洲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审视的视线,他手上的动作如常,不见慌乱。等着面包机工作结束的间隙,他的指骨轻敲光滑的大理石面,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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