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啪!”

    青玉茶盏碎裂迸溅,赵逸臣怒道:“什么叫找不到?”

    弟子心中不满,面上还是恭敬道:“回赵师兄,崖下我们找了几个来回,都未看到大师姐踪影。”

    花令时暗害刺杀掌门的事没出多久,整个旬玉宗乱成了一团,有人扬言要追杀花令时,有人说掌门遇害一事事有蹊跷,要求将花令时活着带回旬玉宗。

    还有一小部分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争权夺利的阴谋,要求资历最深的齐长老出关主持局面。

    齐长老没出关,让其大弟子带话,掌门仙逝,花令时叛逃,宗门一切事务由天机长老负责。

    天机长老是赵逸臣师父。

    赵逸臣看着回话的弟子,目光冷漠至极,另一个弟子要机灵些,心中盘算了一下宗门局势,忙道:“回大师兄的话,那妖女定是畏罪潜逃,周边都是群山,料她跑不远,我等回去再细细搜寻。”

    赵逸臣目光落在这人身上,逡巡了几下,拊掌道:“很好,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喜不自胜地报了姓名,赵逸臣点点头,温声道:“宗门出了这等败类,我难免气急上火,师弟们搜寻妖女辛苦了,来日论功行赏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这时先前回话那人反应过来,心中对身边同门十分不屑,不过也清楚从此旬玉宗就是他赵逸臣的天下了,当下抢先答道:“不辛苦,大师兄英明神武,师弟愿追随师兄,誓死效忠。”

    赵逸臣摆摆手,两人躬身退出。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小师妹褚冰荷起身,对着侍立在旁的弟子道:“刚才那两人,都夺了内门弟子牙牌,丢去外门历练。”

    “是。”

    褚冰荷轻蔑道:“什么赵师兄大师兄,连句掌门师兄都叫不出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褚冰荷正是掌门遇刺那日,明着帮花令时说话,暗戳戳引导众人怀疑她与掌门重病有关的女子。

    她在门内向来亲和纯善,不比天之骄女花令时冷淡,是以颇受同门欢迎。

    此刻褚冰荷软语安抚赵逸臣:“掌门师兄莫急,那妖女从断崖跌下,想来凶多吉少,绝对无法逃脱咱们天罗地网。”

    见赵逸臣仍旧神色困顿,褚冰荷小心翼翼道:“掌门师兄,墓园白光……取走祖师爷遗物的,莫不是花令时?”

    赵逸臣目光如剑刺向褚冰荷,后者忙垂下眼不敢言语。

    半晌赵逸臣自暴自弃道:“你知道了?”

    “祖师遗物已逾三百年,世人知晓的不多,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褚冰荷神色复杂,“花令时竟然能取得祖师遗物,莫不是掌门说得不错,她正是因内力深厚才一时隐而不发?”

    赵逸臣又摔碎一只茶盏,他俊脸充血,神色狰狞:“怎会如此?怎么竟会如此?门内任何一人取得祖师遗物,都不会让我怀疑至此。”

    褚冰荷心下嗤笑,自然知道这话有假,花令时虽武功远不如赵逸臣,但深受掌门赏识,以至于托付宗门,赵逸臣自诩天之骄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差别的对待。

    这些年,褚冰荷眼睁睁看着花令时渐渐成了赵逸臣的心魔。

    她竟不知是花令时际遇太好,还是赵逸臣太钻牛角尖。

    当下只得按下心绪柔声安慰道:“祖师墓碑历经三百余年,风吹日晒朽坏了也未可知。那遗物同脉之事更是无凭无据,师兄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赵逸臣心不在焉点点头,不想在师妹面前露出颓势。

    可他心里清楚,祖师遗物千真万确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取得,他初入宗门至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尝试,每次都无功而返。

    就连自己师父,宗门里武功仅次于掌门的天机长老,都取不出那明珠。

    这些年他忌惮花令时,旁人都笑他杞人忧天,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掌门绝未昏聩,相反他为宗门殚精竭虑,筹谋算计,绝不会立一草包为继任掌门。

    他一直以为掌门给花令时留了什么武功秘籍。

    可如今想来,也许一开始掌门就没骗自己,也没骗世人。

    赵逸臣胸中妒意沸腾,冷声道:“抓回花令时,祖师遗物就是我赵逸臣取得的。”

    褚冰荷心中一惊,明白他是想杀人夺宝,然后昭告天下是自己取得祖师遗物,不由地生出几分不齿。

    夺过来又怎样,只不过一个虚名,自身实力不会有任何改变。

    “祖师同脉?哼,奇植既然是吃下去的,自然是化作精血。”赵逸臣缓缓勾起一个笑,“她纵有天资,难道得了她血的人,就没有吗?”

    褚冰荷闻言脊背泛起寒意,但她亦有所图,此刻上了一条船,也没道理阻止赵逸臣。

    当下便道:“掌门师兄所言极是,料那花令时如今孑然一身,定是不日就能拿回,师妹在此先行恭贺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赵逸臣却是像想起什么似的变了脸色。

    “不对,不对,不对。”

    他连说三个不对,神色间竟生出惶恐。

    褚冰荷不解:“掌门师兄,什么不对。”

    赵逸臣猛然转向褚冰荷,目光发直:“她,她不是孑然一身!”

    神色痛苦,暴喝道:“那个贱人,带走了我旬玉宗另一件宝物!”

    百里之外,花令时从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清俊的脸。

    宋观前拿着帕子的手顿住,面无表情喊过门童:“替这位姑娘擦洗一下。”

    门童十三四岁,也没矫情,接过蘸了热水的帕子替花令时擦去满头大汗。

    花令时这才发现自己深处一驾马车中,身上伤痛已好了大半,动了动手脚,筋脉虽还断着,坠崖摔断的手脚却是接回去了。

    昏迷前种种自眼前闪过,最后那句威胁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花令时支起身子,弯腰道谢:“多谢公子大人大量救我性命。”

    顿了顿,又微红着脸道:“我那时刚遭仇家下毒陷害,九死一生,心神混乱,故而言语冒犯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宋观前闻言也未再计较,点点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旁边书童却是哼了一声:“姑娘好大架势,又是威胁我家公子,又是投怀送抱的,江南多少妙龄小姐倾慕公子,连近身都不能,你倒好,公子怜你将死,不但不怕脏抱着你,你还反过来威胁公子,就你这细胳膊细腿,不用我家公子出手,宋老头一马鞭子下去你就受不住……”

    宋观前冷肃轻喝:“多嘴。”

    又向花令时解释:“当时姑娘手脚俱断,宋某怕动作间加重伤势,故而唐突。”

    他神色坦荡,又兼一身干净的书卷气,花令时知晓自己坠崖时伤到脸毁了容,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

    “公子大义。”

    两人客气几句,便无话可说了。

    马车缓缓行于山岭间,只有马儿时不时的响鼻和风铎的轻微碰撞声。

    宋观前长这么大从未与陌生女子同处狭小车厢,不自然过后,想起还未介绍姓名。

    “在下宋观前。姑娘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等到了前面城镇,便与姑娘别过。”

    萍水相逢,宋观前觉得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花令时听到他名字却是愣了下:“大梦观前事,浮名悟此身,可是取自这句诗?”

    宋观前微讶,点点头。

    花令时当即心中有了决断,前面城镇决不能分开。

    幼时师父曾带她游历天下,花令时对江湖局势、世家大族有很深的了解。

    江南富庶之地,有四个大族人家,分别是宋齐王赵。

    齐家世代簪缨,处庙堂之高,亦居江湖之远,门生子弟遍布朝野。

    王家豪富,坊间传闻,王氏“广辟田宅,富累金玉”,姬妾数百,皆穿金戴银,珠光宝气。

    赵氏自战国便是贵族,累世沉淀下来,是真正的鼎铛玉石、钟鼓馔玉之家。

    而最神秘莫测的,当属宋氏。

    宋氏行事低调,却稳列四家头筹,至今无人知晓宋氏家主是谁,家中又有哪些子弟儿孙。

    宋氏非贵、非富、非权,但齐王赵三家,却心甘情愿屈于宋氏之下。

    “为何呢?难道世间竟有什么东西比钱、权、贵更让人惧怕的吗?”花令时幼时曾如此向师父发问。

    那是楚济苍只是笑道:“等你长大便自然知道了。”

    如今花令时也隐隐有些猜测。

    有什么比钱、权、贵更让人惧怕的吗?

    自然是绝对压倒性的实力。

    各种意义上的实力。

    也许不该说齐王赵甘居宋氏之下,而是说三家有幸能与宋氏齐名。

    花令时心中有了计较,便努力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宋公子安好,我叫楚好时。”

    “好时辰的好时。”

    宋观前点点头,并没多在意,客气道:“楚姑娘。”

    书童在一边撇撇嘴:“你可别笑了吧,脸上那么长一条疤,笑起来也不好看。”

    话刚出口书童就有些后悔,他平日鲜少接触女子,忘记姑娘家应是最在意容貌的,自己实在不该在此时这样嘲讽人家。

    宋观前也皱了眉:“向楚姑娘道歉。”

    自家公子难得这般严厉,书童缩了缩脖子,有些怕,便讨好道:“对不住楚姑娘,我不该说你丑,其实你有疤也挺好看的,看起来又威武又有气势……”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索性道:“对不起。”

    花令时也没强装豁达,但生死之前,一条疤而已,她也没多放心上。

    当下笑道:“道歉我接受了,只是小哥,你这般笨嘴拙舌的,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哦。”

    书童下意识想要反驳,见公子神色,还是忍下去了,掀开帘子出外与宋老头坐在了一起。

    雪下得越来越紧,颠簸半日,车厢内二人都有些疲惫了,遂一人靠了一个角落打盹。

    书童但见天地苍茫,群山俯卧,觉得百无聊赖,想起昨日听到的故事,捅捅身旁老头。

    “嘿,青羊子前辈那举世神兵可有名字?”

    “什么名字?”

    “宝剑不都有名字吗?公子的叫回雪,表小姐倾慕公子,便给自己佩剑取名流风。青羊子一剑挡住北狄千军万马,世人不都说他手上那把剑看起来是破铜烂铁,实则乃是绝世神兵吗?”

    宋老头醉意朦胧,哼哼着懒得理他。

    书童便使出撒娇卖痴的本领,又是威胁又是讨好。

    “叫什么呀叫什么呀?快告诉我,等我攒钱买了剑,也要叫那个名字。”

    老头喝了口烈酒,只觉胸中意气勃发,他红着眼,哑着破嗓子道。

    “齐云。叫齐云。”

    “是与云平齐的意思。”

    车厢中花令时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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