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面八方的眼神齐刷刷地扫射过来,细碎杂乱的议论声响起。

    谢渊嘴唇抿出一道不悦的弧度,“宋乐舟,你的脑子不要就捐给火锅店。”

    真会讽刺人,岑虞状况外的这样想到。

    下一秒,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羽睫疏密,眼尾褶皱明显且上挑。

    “你一直在看台上,看到有人动过我衣服吗?”

    岑虞尽可能神色自然地道,“我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球场上,加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周围,不知道有没有人动过你的衣服。”

    他的目光并没有从岑虞脸上移开,冷感十足的视线让岑虞心跳加快,心虚是必然的,毕竟她从小到大很少撒谎。

    “你很紧张吗?”谢渊质问。

    “我不紧张。”

    “你的手攥得很紧。”他步步紧逼。

    “我肚子现在很疼。”这句话是真的,她回答起来很流利。

    谢渊没再问什么,转身离去了。

    只不过临走前,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岑虞心里发毛。

    宋乐舟跟了上去,“哎,渊哥,你衣服!”

    “脏了,丢掉。”

    脏了?

    不知道是指被岑虞碰过脏了,还是指被陌生人动过脏了。岑虞心情很复杂,因为只有她清楚从始至终都是她。

    这是被讨厌了?

    嗯,这是被讨厌了。

    换位思考,要是别人未经她的同意就动她的东西,她恐怕也会不高兴。

    岑虞慢慢走到垃圾桶面前,想了想,将手里的“面包”扔进标有“其他垃圾”的桶内。心中唏嘘不已,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应该等谢渊回寝室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拿出来,只怪她当时慌了神,要是再冷静一点就好了,她暗自悔恨。

    岑虞略微思索了下,然后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

    问:如何讨好他人?

    点击搜索。

    [大二了终于明白不要花时间讨好他人,因为……]

    划走。

    [朋友是讨好型人格,在我的帮助下……]

    划走。

    [停止讨好别人,将时间和精力用于自我提……]

    好好好,这届网友三观都很正。

    岑虞灵机一动,改成了如何获得别人的好感。

    这下弹出的信息看得她连连点头肯定。

    她悟了。

    *

    如果说去年夏天的尾巴是兔子的尾巴,那今年夏天的尾巴就是猴子的尾巴,很漫长。

    S市通常在国庆之后就已经开始降温了,但今年10月底了,依旧炎热滚烫。并非是那种大太阳火辣辣晒的热,而是被蒙在套子里般的闷热,令人心情浮躁。

    终于,夜里的一场暴雨冲刷了空气中的热浪,晨起微凉的风夹杂着秋的问候。

    岑虞果断返回寝室加了一件衣裳。

    对于穷人来说,不生病就是最好的省钱方式。

    今天她要去给一个一年级的小男孩儿补课,因为通勤时间比较长,她起得很早,加上是周末,行人寥寥,此刻的校园静谧、清凉。

    一抹恬淡的笑意染上了岑虞眼底。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一场。

    上午8:30。

    岑虞坐在雇主的书房,翻看完上周留的作业后,她摸着小朋友的脑袋问,“洲洲啊,你说你妈妈给你定下的目标是多少来着?”

    方闻洲胖乎乎的小手挠了挠脑袋。他的头发有些自然卷,蜷缩在脑袋上不明显,一拽就会发现他的头发还挺长。

    “妈妈说起码考到全班25名。”

    “你班一共有多少学生?”

    “好像是29个。”

    “……”

    岑虞有些无奈,这小孩儿其实很聪明,记忆力和动手能力极强,她亲眼看着他用两个半小时拼完了一千张的拼图,也看过他将拆开的各种玩具修复如初。

    可是这位小同学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花心思,拥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标准。

    要是把他比作一棵小树苗,你会惊奇地发现,有时候他能用幼小的树根探入岩石缝找到水源,但又有时候就算把水浇到他身上,他也无法吸收。

    数学次次都是满分,但其他学科简直惨不忍睹。

    倒也不是说学习态度不认真,他卷面上从来没有留空的题,且字迹工整干净,比方说这次的语文作业最后一题是看图写话。

    图上画的是蹲在荷叶上的一大一小两只青蛙,正嘴角上扬,做交谈状。

    问题是:图上有谁?它们在哪里?在干什么?发挥想象,写一段通顺的话。

    方闻洲作答:有两种生物,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快乐到无法想象。

    “洲洲,为什么要写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图片上没有画太阳。”

    “因为植物和动物生长都需要阳光,不用画出来我也知道。”

    说真的,岑虞都要被他说服了。

    这样情形经常发生,她很多时候都觉得是参考答案和自己错了,方闻洲才是对的。

    见岑虞沉默不语,方闻洲缩了缩脑袋,有点怯怯地说:“对不起,岑虞哥哥,我不该胡说八道。”

    刚开始给方闻洲补课时,保姆总一节课进来几趟,不是送喝的就是送吃的,但岑虞注意到保姆的眼神很警惕,特别关注方闻洲的情绪。

    等方闻洲接纳岑虞后,严谨仔细的保姆才透露是上一任补课老师虐待过孩子,导致孩子本来就不开朗的性子越发内向。

    孩子的世界是对错、黑白分明的,而成年人的内心世界往往处于模糊的灰色地带。岑虞发现当这个孩子无法读懂大人的情绪时,他会一律将这些情绪归纳为是自己犯了错,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歉,极度没有安全感。

    她想,不止是因为上一任补课老师,很大可能还和方闻洲父母有关。

    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方闻洲的父母,从保姆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很可能是一个私生子。父亲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影,而母亲专注自己的舞蹈事业,开家长会都是保姆去的。

    岑虞揉了揉方闻洲的小脸,“洲洲,语文的奇妙之一就是每个人在答题栏上的答案都不一样,而所谓的标准答案也只能称之为参考答案,只是一个参考。哥哥并没有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你不必道歉。”

    “就算你真的做错了也没有关系,只是一份作业而已。人都会犯错的,不光是学习上,生活上也是,不要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要一味地道歉说对不起,明白吗?”

    “洲洲,你是一个很棒的小朋友,要做一个快乐的小孩儿。”

    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模样,岑虞又狠狠rua了他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崽子特别讨她喜欢。

    补课结束后,岑虞正要离开,保姆却引她进了另一个房间。

    干净宽敞的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西墙上铺满镜面,应该是间练舞室。

    落地窗大开着,绯色的夕阳流淌在木地板上,洁白的蕾丝窗帘翻飞,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倚在窗口抽烟。

    “岑老师?”

    她葱白的手指夹着烟,眼睛上下打量着岑虞,右眼角的泪痣显得无比娇媚,“看起来这么小?成年了吗?”

    岑虞嗅到烟味,皱了皱鼻子。

    “您是闻洲妈妈吧?我是A大的大二学生,已经成年了。”

    女人点了点头,像也只是随口一问,不甚在意答案是什么。

    紧接着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而后是一大段的沉默。

    女人抽烟的画面像一副炫目鲜活的油画,她看得有些入迷。

    “岑老师,这样盯着一位女士看,很不礼貌。”

    热意涌上脸颊,岑虞结结巴巴地说:“抱、抱歉,因为闻洲妈妈很漂亮,所以我……”

    呸呸呸,这是什么登徒子发言!

    “不不,我、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您很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

    也不对!

    “不不不,我就是……”

    完全语无伦次。

    岑虞急得快冒汗了,女人发出一声低笑,估计是觉得眼前这个年前人局促笨拙的样子很有趣,她非但没有表现出被冒犯后的愤怒,反倒是开了一句玩笑。

    “小岑老师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吧?”

    牵过的,还牵过好几个呢。

    ——自然不能这样说,岑虞只想赶紧跳过这段糟糕的对话。

    她快速调整了一下心情,正色道,“请原谅我刚才的唐突,闻洲妈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叫我闻洲妈妈,比起做谁的妈妈,我更想做我自己。你叫我的名字——方妍。小岑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那小子很喜欢你。”

    “嗯?”岑虞有些惊讶。

    方闻洲很配合她上课是真的,但这个孩子素来内敛听话,她并没发现自己对于方闻洲是特殊的。

    方妍笑了笑,尖尖的下巴精致得甚至有丝丝易碎的脆弱感,“我找你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方闻洲喜欢的老师长什么样。天色不早了,这里不好打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两个小时后。

    岑虞撑着伞,拎着一份米线往寝室赶,看着周围用书顶在头上狼狈奔跑的学生,心中不免有种优越感。

    出门背双肩包,一侧放水杯、一侧放雨伞,这才是成熟男大该做的事情。

    在外辛苦劳作一整天的岑某人站在305门外掏钥匙,寻思着待会儿第一口是嗦米线还是喝汤。

    钥匙插入锁孔里,顺时针转动。

    左手缓缓推开门,岑虞眼睛受惊吓般地睁大,右手的米线啪的一声坠地。

    一双如墨染般的眼睛望了过来。

    那人蹙着眉,“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岑虞埋下头,脑海里不断出现刚才看见的画面,闭着眼睛崩溃出声大吼。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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