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清早,念越打着呵欠推开侧房门扇,无精打采往太子卧房所在的庭院走。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念越揉揉眼,确信自己没看错,连忙叫住那人:“护远,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护远闻言停住,念越这才瞧见对方手上提了个小布袋。他凑过去捏了捏,顿时瞪大双眼:“你这沉甸甸一袋银元宝啊!说,是不是偷偷跑到哪儿谋好差事不带我?”

    “没有。”护远脸色肃然,一本正经道,“这是殿下赏的。”

    “什么差事能赏你这么多?”念越不信,“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快讲讲,咱们兄弟之间还有秘密吗?”

    他纠缠半晌,护远拗不过,只好如实交代道:“就是送越王妃去宫门前,亲自接了一回殿下,你可别往外胡说。”

    护远说完抬脚走了,只留念越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大张着嘴,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虽然他知道殿下喜欢薛姑娘,但是他俩未免也太……迅速了吧!

    难道这么快就已经互通心意,如胶似漆了?

    而他作为殿下的小厮,在戏本子里往往是负责撮合男女主人公的重要角色,没想到现实中,来不及上场就失去作用了……

    他半个上午都魂不守舍,思考着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然而看见薛玉嫣从庭外跨进来的那一刻,念越满心震惊终于达到了极致——

    要知道,薛玉嫣从未踏足过太子居住的地方。

    他脸色惊得雪白,随即转惊为喜,赶紧迎上前去:“薛姑娘,您怎么来了?”

    薛玉嫣脸色也不好。

    她昨日折腾到后半夜才回房,青云早已哭得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倾诉:“是奴婢没用,没能帮姑娘逃出去,反倒害得二殿下的人也被逮捕了……”

    薛玉嫣混混沌沌的思绪骤然清晰,吓了一跳:“你是说,那个提着灯笼四处招摇,被巡卫队发现的人,才是越王派来接应我的属下?”

    凭借那属下的隐蔽能力,别说带她了,恐怕自己一个人都走不出太子府吧!

    “是啊,二殿下还特意安排了一辆青篷马车在门口等着接姑娘呢。”青云回忆。

    “……”薛玉嫣面无表情,不过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太子府门口会有两辆一模一样的青篷马车了,敢情这也是太子殿下捉弄她的细节之一。

    因此她一见到念越,怨念就冒出来了。但是薛玉嫣如今有求于秦北衡,又不敢造次,只能勉强笑了笑:“殿下在书房吗?我找他有事。”

    念越一路将她引到书房门口,这才想起来:“对了薛姑娘,我们殿下还在待客,跟人议事呢,劳烦您等会儿了。”

    “没事的。”薛玉嫣有气无力应了,将宽大食盒抱紧几分,目光垂落在廊道尽处的水墨画上。

    画上是座隽永小城,依山傍水,楼阁幽静。青砖白墙,朱漆碧瓦,桥洞下随着流水幽幽划过一叶轻舟。

    薛玉嫣沉默不语欣赏片刻,突然问:“这幅画,是殿下画的?”

    “是,有殿下的题字跟私印。”

    “殿下画技不错。”

    “是吧薛姑娘,小的也这么觉得。”念越骄傲道,“姑娘想必没去过吧,这是永州呢。离京城数百里,要过了寻迹江才能到。”

    薛玉嫣蹙了下眉,随即笑笑:“你去过吗?”

    “小的当年跟殿下经过此处,有些印象。永州虽不大,但论起锦绣繁华、风景如画,却是西启朝数一数二的存在。”

    薛玉嫣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书房内却蓦地传出一声怒气冲冲的暴喝。

    “我不管!”

    萧小侯爷将桌子拍得邦邦响,神情激愤又嘲讽:“我们太子殿下还真是个大善人,啊?你这么多年征战四方,奔波厮杀,结果几个刀都提不动的怂包废物合谋把你功劳给抢了,这你也能忍?这你也能忍!”

    “有什么可气的?”秦北衡懒洋洋往后倚着,姿态散漫,“一群早晚会死在孤手上的蝼蚁,碾一下就灰飞烟灭了,没意思。”

    “嗤,你可别瞧不起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算无遗漏、无人能及的太子殿下就被这群蝼蚁害死了!”萧小侯爷冷笑着,吁出一口气,大马金刀地撩袍坐下。

    “知道这半年我怎么过来的吗?我真恨不得追到南临去给你收尸!”他说这话时悲痛欲绝,秦北衡抬起手止住话音。

    “孤活得好好的,收尸就先不用了。”他眼角眉梢染上薄薄笑意,缓声道,“不过能得萧侯爷如此关心,是孤的荣幸。”

    “荣幸个头!”萧小侯爷恶狠狠瞪着他,“你若是真在乎我,就不能找人偷偷报个信?自从以为你真没了后,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差点被世家那帮混蛋给弄死!”

    秦北衡垂眸沉吟:“是孤的疏忽,反倒连累了你。有空列个名单出来,但凡欺负过你的,孤加倍报复回去。”

    “算了吧,跟小孩儿闹着玩似的,再说我萧小侯爷光明磊落,根本不屑做这种背后报仇的事!”

    得了秦北衡的安抚,萧小侯爷心满意足,拽起披风往身后随意一搭,语气松快:“行了,反正如今你把持朝政,我也算是扳回一局!我就先回府了,有事随时传唤就成。”

    “孤送侯爷一程。”秦北衡站起身来。他人高腿长,先一步站到门口,替萧长贺推开了书房大门。

    萧长贺冷哼一声,也没拒绝,大步往外走,这下抬起头就看见了候在外面的念越与薛玉嫣。

    “我的亲娘咧!”萧长贺一下子瞪圆了双眼,如两颗夜明珠般炯炯有神,惊得险些合不上嘴,“这是从哪找来的姑娘,也太像了吧!”

    薛玉嫣保持微笑,一声不吭。

    她不想说话。

    秦北衡显然滞了一瞬,立即把萧长贺整个身子扳向旁侧,厉声道:“哪来这么多话,赶紧回你的侯府!”

    “不是,殿下,人家姑娘知情吗,你就把她放在府里。还让她在门口等那么久,要是……”

    “闭嘴!”秦北衡颈间隐隐有青筋暴起,拽着萧长贺手臂,疾步往前走。

    萧长贺坚持痛心疾首地指责他:“殿下,你这,你不能这么……”

    秦北衡回过身一把捂住了萧长贺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将人强行送了出去。

    “殿下你也忒不厚道……人家姑娘……唔唔……”

    念越探头探脑往外瞧,回头又格外疑惑地将薛玉嫣打量一番:“薛姑娘,您知道萧小侯爷在说什么吗?小的怎么听不懂啊?”

    “我也不知道。”薛玉嫣镇定自若,把食盒往上提了提,目光微微转冷。

    看来不止有檀姑姑一个人认识“她”啊。

    好不容易等到秦北衡回来,薛玉嫣默不作声跟着他进了书房。

    太子府的书房以文雅为基调,梨花木书架厚重沉稳,墙上挂着梅兰竹菊主旨的字画,字迹遒劲有力 ,画色素淡干净。

    案几整洁,烛火静燃,香气温和沉郁。

    这间书房,倒是与秦北衡的气场作风格格不入。

    薛玉嫣歪过头,只见唯独置于桌案一侧堆积如山的奏折格外凌乱,看来是这几日外面风云暗涌,京城终于还是变了天。

    而秦北衡既然如萧小侯爷所说,能牢牢把持朝政,想必也是费尽心力压下了雪花似的奏折,又不知用什么手段震慑住的群臣。

    然而这已经不是薛玉嫣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压着眉睫,抬手取下顶盖,从食盒中端出一碟热气腾腾的牛乳糕。

    秦北衡不紧不慢瞧着她的动作,指尖随意搭在交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抚了抚浮雕云纹。

    他难得如此正色,锋利长眉极轻地皱了一下,又迅速松开,问薛玉嫣:“这是什么?”

    “牛乳糕。”薛玉嫣想撇嘴嘲讽他没见识,但想到秦北溪还在这人手上,生生忍住了。她看也不看秦北衡一眼,径直将牛乳糕摆到桌案上。

    雪白软糯的糕点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酥皮细腻,缀着糯米粉,散发着点心独有的甜蜜香气。透过薄皮可见乳酪般的柔软内馅,显然很新鲜。

    “不算很甜,殿下尝尝。”

    秦北衡神思恍惚一瞬,却摇了摇头。

    “放着吧,等你走了孤再尝。”

    “那时候该凉了。”薛玉嫣终于抬眼望向他,表情格外认真,“热的才好吃。”

    “孤吃不惯点心,下回不必送了。”秦北衡依旧没有要尝的意思,淡漠垂下眼。从薛玉嫣的角度,竟一时看不清他表情。

    看来送糕点讨好他的路走不通。

    薛玉嫣暗暗记下,将牛乳糕推至一边,终于提起正事:“殿下昨日说过,只要我来书房,就会帮越王殿下渡过难关。”

    “你对他的事倒是上心。”秦北衡没什么笑意,但终究也没再说风凉话,起身在书架上翻了翻,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她。

    薛玉嫣双手接过,定睛瞧了瞧,竟是一方砚台。

    她诧异抬了头看向秦北衡,却见他神情突然一滞,眉心紧紧蹙起,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男人踉跄一步,指尖紧紧攥着桌角。他垂眸茫然望了望,随即身形越发不稳,重心无意识向后仰去。

    薛玉嫣来不及上前搀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形晃了两晃,重重跌坐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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