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天之后,刘云便留意起了程锦的动静。在程锦出现的地方,刘云便会悄悄的窜出来,试图和她搭起话茬。

    程锦看着刘云像一只跟屁虫一样,时刻出现在她身后,便只能无奈一哂:“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呢?

    刘云总是唯唯诺诺的道:“我……感激恩人,想时刻跟在恩人的身边……”

    程锦踮起脚来,点了点他的肩膀,“我们都是奴隶,你跟着我也发现不了什么花!每天就勤勤恳恳的上工便罢了……”

    她猛推了一把对方,“还是别跟着我了。小心你今日又被那个家伙给逮到了……”

    可刘云的眼神变得落寞了起来。他望向程锦,心底猜测恩人是个大胆之人,定不会像她嘴上说的那样,甘于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刘云嘴上连连应是,但私底下仍“我行我素”,留意着程锦的动静。

    眼见着苦劝对方,对方仍未有任何变化,程锦只好放弃了劝说。毕竟,眼下还有更让她操心的事呢!她开始起自己的行动计划……

    第一步,便是探寻矿脉的构造是如何?趁着众人饮用餐食之时,程锦借故要兜风,在矿脉附近转了又转。

    她看着这庞大的矿石场,至少坐落了好几处矿脉。有条不紊的采石车正常的运行着,是一片热闹的景致。

    更令她无法忽略的是,那一身身有精壮肌肉的家仆们,严正以待的守在各个矿脉的入口和出口处。

    她心下骇异,这武装可真是齐全哪!她摩挲着下巴,该从哪里下手为好呢?

    一只大手轻轻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程锦惊骇的“啊”了一声;在她还满腹疑虑,难不成探路被发现了——抬起头来一看,却是刘云无声无息的跟到了她的身后。

    她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做什么?”刘云比了比手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支支吾吾,慢慢吞吞的才开腔道:“小锦,你为何在这里鬼鬼祟祟地……”

    听着对方低沉又浑厚的声音,用着怯懦的声调喊出了她的名字。

    程锦顿了顿,好半晌才转移话题道:“我……不过是觉得屋里太闷了,出来兜兜风罢了!”

    但刘云不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他早已眼睁睁地看着程锦在这矿场上四处转悠,像头无头苍蝇般乱转了许久。

    他敏感地意识到,他的恩人正在转移话题。于是,他按捺下满腔疑虑,默不吭声。

    眼见搪塞过了刘云,程锦便知这里没法呆了,飞快地便离开这里。但她探路的步骤还未完成,如何能就此搁浅?

    翌日,她选择了一条矿脉,趁着未上值的空闲,偷偷的沉入了地道。

    她小心的扶着不平整的墙壁,幽幽的用最慢的脚步,走向最深处。她及时刹住了脚,未到终点时,便已传来一阵狗吠声。程锦深深地屏住呼吸,闪到了角落里。

    已有人声传来:“二剩,你在这里嚷嚷什么?”这粗莽的人声伴随着灯烛燃烧的味道渐渐放大。他似乎并未发现可疑人影,便恼怒地踢了一脚二剩,“畜生,没事别在这里吵闹,惊动了地脉该如何是好?”

    听见这陌生的声音,程锦很快反应过来,那恐怕是矿主派出的护卫家仆,以及机警的看家狗。

    她心下一沉:竟连这无人上值的地方都有人按时梭巡着,恐怕地图上明面标出来的道路已是一条废道。

    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扯向一边。在未知来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程锦只是握住了衣袍后的防身武器,等待下一秒的动静。

    换了个灯光明亮一点的地方,程锦便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影,仍是谨慎地合上了嘴。

    她用气音颤颤巍巍地问着:“你怎么又在这里!”

    是的,来人还是紧跟着程锦不放的刘云。

    他也轻声的用气音回道:“小锦,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他努了努嘴,比手画脚的,“小锦难道想自己挖矿吗?”

    眼见对方想到了更离奇的目的,程锦是纠正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她只好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可刘云观察了她半天,深信他的恩人不是如此肤浅之人。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难道?!”程锦惊疑的抬起了头。

    他似乎被自己接下来的话给震惊到手足无措,“小锦,你难不成是想要逃跑?”

    程锦连忙“嘘”了一声,对方猜出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是否要相信眼前这是可信之人,干脆承认下来呢?

    她心下踌躇:这风险,值不值得冒呢?

    刘云意识到这便是一件大事,对方恐怕不会轻易松口。而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发毒誓更能取信于对方了。

    刘云飞快地道:“若我走漏风声,我便遭车裂,五马分尸之刑,永世不得转生……”

    程锦哭笑不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她圆润而又柔和的面庞离他越发近了,刘云的耳廓不知不觉便红了,害羞的抿住了嘴。

    程锦已意识到,对方便是如此坦诚的人儿,只好放松了戒备:“我明白了。你的至诚至性之心,让我以为,你是可以听我说道一番之人……”

    在刘云惊喜又卑微的眼神下,程锦缓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末了,她不忘告知刘云,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足与外人道也。刘云反倒流露出甜蜜的微笑,心下美滋滋的:恩人这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他忙不迭地应道:“恩人……不,小锦放心。我定不会胡乱传谣的。”咽下嘴边甜丝丝的“小锦”的字眼,刘云柔软的眼睫毛扑闪的更剧烈了。

    程锦拍了拍对方的胸膛,“谢谢你,我的朋友。”

    刘云慢悠悠地道:“小锦,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他羞涩的挠了挠头,“论计谋,我可能不如你。但我人高马大的,若有什么能让我为你效劳的,我这一身蛮力,正怕没处使!”

    说到这个,程锦瞄了一眼刘云,“你不想和我一起逃吗?”刘云的神色僵住,转为落寞:是啊,若恩人成功了,那便再无相见之日了……若是她不成功,那该有多好……不对不对,我岂能这么想!

    他低落的道:“矿主天天让我帮忙上工,是偷不得半日闲。哪怕下值了,也会借故支使我去干活。若半刻找不到我的人影,那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伤感的看向程锦:“我便不是那位适合的人选。小锦,祝你一路顺风。”

    程锦看着对方遗憾又自伤的面容,心知对方也不甘于眼下的情境。是了,谁愿意乖乖地永生永世做那被压着的可怜人?

    但程锦已无暇他顾,她自己能否逃出生天,已是变数极大;若再捎带一名同伴,便显得捉襟见肘。她只能暂且放下了这不成熟的打算。

    接下来探路的事情,有了刘云的帮手,便显得顺利很多。刘云熟知地图上未标明的地方,给程锦指出了很多暗道;并将守卫交接的时间,人员的安排都诚恳地向她一一道来。

    有了这些情报,程锦很快便从矿脉上探出一道无人知晓的暗线。

    在出发之际,她希望系统能为她上一层双重保险。系统凭借超自然的能力,认同她选出的这条道路。

    理智的机器系统也把可能面临的风险向她道来:“虽然这里曲径通幽,若被发现了,也不能立马被捉住。可一旦动作慢了,便容易被其他道过来的家仆包抄。

    更何况这里地形复杂,稍一踏错,便会影响地脉。而这种差错,定会传到附近出口把守之人的感官里。

    主人,你需胆大心细,步步小心,却又不能畏首畏尾。”

    程锦紧张的颔了颔首。她看向紧张的在此处和她作别的刘云,心下不合时宜的蔓延出痛意:这恐怕是她在这里交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了!

    她长叹一声,心知此刻说些场面话显得颇为无益,这一别,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她郑重的道:“我望你一切都好。”

    刘云以行动代替了那未竟之语,他伸展开双手,“我能给你一个拥抱吗?”

    程锦扑到了他怀里。闻着胸口附近挚友安稳的气息,她一颗焦躁的心不知不觉也平静了下来。

    刘云紧紧的收拢了袖口,又倏地放开,推了她一把道:“小锦,你该走了,以免夜长梦多。”

    她“唔”了一声,不舍但坚定的脚步缓缓地走入规划好的线路里。眼见着程锦的身形缩至黑暗里,刘云的眼神黑幽幽的,仿佛要和那黑暗融为一体。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一定要成功啊!

    程锦小心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她未点亮灯烛,纯凭借着记忆在行走。没有灯光的照射,若出事了,她便能快速藏身。黑暗给了逃跑无限的可能性。

    她大脑飞速转动着,回忆着当时的路线:切记,切记,别崴脚!她弯着腰,抬起脚尖,又松松的坠在地上。整个人犹如被束缚的小鹿般,艰难地挪移着。

    黑暗令等待和焦虑进一步放大。

    在不知时间的流逝,不知自己还剩多少体力的情况下,程锦终于看到了梦里的那一束“阳光”——啊,那正是自由的味道!

    她心下雀跃着,恨不得一步并作两步冲向洞口。但她压抑住了胸腔下那急躁不安跳动着的心,仍旧一小步一小步的试探着前方的道路,心下只道:万不能在这最后的小半步铸下难忍的大错!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扬起了美丽的笑容:天哪!不费我汲汲营营,终于到达彼方的所向——

    她却看到了一抹细细微微的亮光。条件反射让她以为是刘云跟了上来;不对,这亮光怎会出现在前方?!

    她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握起拳头毅然往前走着。罢了罢了,怕是有人遗落了灯盏吧!

    她的步伐渐渐加快,还有三步、两步、一步……程锦忽略了灯光重重之下那飘逸不定的暗影,并伴随着一阵奇异的声线哒哒哒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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