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比(三)

    惜春足尖点地,后退一步,调转方向复又向前,如同一只灵巧的云雀,与毓秀宫的弟子来回周旋。

    其中的女修最先感受到了一丝不妙,惜春竟然放弃了未完的符咒,金笔的笔尖点在了她的剑刃上。

    难道方才她都是在虚张声势?

    手腕被震得一阵剧痛,女修后退几步,果断地换了一只手持剑,她左右手剑法都练过,只是左手没有右手熟练罢了。

    与此同时,金笔的笔尖次第点在了另外二人剑上。

    惜春的应对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她仍然被三人围攻着,变幻着脚下的步伐,频频靠近,又频频和三人拉开距离。

    几番周旋下,惜春额间布满了一层汗,她忽而抬头,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

    擂台上下的人都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见惜春翻转手腕,朝地面的方向点下最后一笔,擂台上陡然升起了浅粉的符文,连成无数条细线。毓秀宫的弟子心里的警报猛地拉响,直觉告诉他们这一次格外危险,不禁紧握佩剑。

    不光他们,台下的观众也是敛声屏气,紧盯着擂台上的动静。

    毓秀宫的三个弟子莫名感到一瞬眩晕,朝周围望去,擂台不见了,周围的观众不见了,甚至连剑阁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人大吼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丛,不,是沼泽,他们被死死锢在泥浆里,正在慢慢下沉。

    三人中最冷静的是那位符修,他停止了挣扎来减慢下陷的速度,“你不是符修。”

    却比符修更加可怕,更加令人震惊。

    “这是你的幻境。”他斩钉截铁,难怪她不在乎符咒成没成形,明明有些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在擂台上东躲西藏与他们周旋,他还以为是他们配合默契把她逼成这样的。

    现在思来,分明从一开始她就掌握着整场比赛的节奏。

    “对啊,”惜春有些俏皮地摊了摊手,“那现在就在我的一方世界里的你们,就只能任我摆布咯。”

    荣国府的人都知晓,东府来的四姑娘最擅作画,不论山水还是人物均能描摹得栩栩如生。入了天星门,她便无意间得了这只金笔,不修符道,偏偏自成一道,落笔成画,画即以假乱真。

    以画为幻境上,惜春是初创人。

    这比凭空画符更加令人惊叹,而此役过后,上界仙门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惜春的姓名亦注定会永载于《仙门录》上。

    惜春手里的金笔又是一点,毓秀宫弟子的眼前再次换了模样,他们瞬间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他们睁眼,已回到了剑阁之内。只是他们正跌坐在擂台下,擂台上的少女用金笔缠起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朝他们微微颔首:

    “天星门贾惜春,承让了。”

    ---

    林惜昭先看了一天的比试,才轮到自己。这一场的对手是一个普渡寺的沙弥,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和一个散修。

    那么多场比试看下来,林惜昭发现了一条规律,出身大仙门或者是已有了名声的参赛者往往会被针对。其余三人会先协力对付他,随后才自己分出个胜负,六大仙门的弟子有好几个就是这般被淘汰出局的。

    林惜昭登上擂台,果不其然被围攻了。

    好在水之一行并不与林惜昭相驳,她在擂台上还算是如鱼得水,故而手执明烛伞赢得还算轻松,甚至还故作玄虚地戏耍了他们一番。

    这场比赛于她而言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瞧见了阔别了三四日的师兄。

    仙门大比参赛者众多,毓秀宫难免有人手不趁手的情况,正巧水擂台这里缺了一个坐镇的长老,宋逾白便暂时补了上来。他打坐悬空在半空的蒲团上,偶尔抬眼看一眼擂台上的情况,一派仿佛游离于此间的模样。

    林惜昭一下擂台,眼神扫向四周,早没了宋逾白踪影,就跟故意不见她似的。

    她、黛玉还有左江蓠结伴回了云霄宗下榻的浮岛,毓秀宫格外体贴,每一间卧房里都摆上了三菜一汤和一碗白米饭。独自用餐难免寂寞,她们三人再加上后回来的张芳芳把饭菜搬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石桌被拓宽成了原来的两倍大,四张凳子刚好围成一圈。

    林惜昭夹了一口酸辣三丝,又脆又爽口,顿时胃口大开。

    其实已到怀沙境的她是辟谷之身,就算不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舍不下这种口腹之欲罢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聊起了今日仙门大比上的事。

    “要我说最风光的莫过于天星门的贾道友了,那时她使出的本事简直是让人闻所未闻。”张芳芳就分在剑阁比试,是惜春之后的那一场,惜春是怎么打败毓秀宫的三个弟子的,她看得分明。

    “这我却是未曾想到。”林惜昭答了话,又偏头看向姐姐黛玉,“之前在长风镇见过一次惜春妹妹手里的那杆金笔,倒不知里面有这样的玄机。”

    黛玉默了半晌抬头,碗里的清粥已经没了大半,“惜春妹妹的画从来就是好的,我那还放着一张当年她画的雪中煮茶图。就是咱们在外祖母家请得头一回客,也不知你还记得不?”

    不觉勾起旧事,林惜昭恍然发觉进荣国府似乎也是极久远的事了,不由想起前些日子下界捎来的些许书信,有几封就是荣国府贾母的,皆是由身旁的大丫鬟鸳鸯代笔所书。

    林惜昭垂下眼帘,掩住眼中情绪:“怎么能不记得?”

    便是那时见了除去元春外的其余十一钗,当年其中的兴奋之处自然难以言表。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熙凤和巧姐母女恰在此时推了院门进来。王熙凤手里拎了一个食盒,而巧姐则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头上的花环,是她辣手摧了花岛的花才得了的,这个年纪的女儿家爱俏,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戴在头顶片刻都离不得。

    “你们倒是回来得早。”王熙凤瞧见四人,打了个招呼。

    “不比凤姐姐风光,”林惜昭笑道,“我们可听说了这一手算盘那可叫威风八面,若不是有比试脱不开身,真想亲眼见识见识。”

    一番话把王熙凤捧得高高的,她心里听着也熨妥,“几位妹妹也莫要埋汰我,仙门大比的厉害人物比牛毛还多,我也就算只井底之蛙。”

    话是这么说的,语气里还是掩藏不住的骄矜。

    果然,兜兜转转许多年荣国府里行事爽利的凤姐还是最爱听人夸她好话。

    王熙凤又指了巧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还有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求上进,愁得我啊,还不赶快跟你几位姑姑还有师叔学学,别明日上了擂台叫人给打哭了。”

    “妈,”巧姐拉了脸下来,“我又不是非要争什么名次,只要不丢了人就是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屋睡觉去。”

    小姑娘势头汹汹地进了房,“嘭”地把门合上了,留了王熙凤在外边生闷气。

    林惜昭看了也纳罕。

    这青春期的母女关系啊!

    论起来巧姐的性子倒跟父亲贾琏更为相像,不爱争强好胜,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呆着,玩一玩偶尔再用功两下交个差便是,一心一意只想在宗门里做个咸鱼。

    可王熙凤是什么人物?从来就要强到极点,若要做了什么事便就要做那翘楚,如何看得惯巧姐三天打网两天晒鱼,这母女俩可不就火星撞上地球了。王熙凤不念叨修行还好,若是督促着巧姐上进,这火药桶可不立刻炸了。

    王熙凤面上尴尬,一则气闷于女儿不听话,而则恼怒于女儿竟当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抚了几下胸口,顺了气才对林惜昭她们几人道:“倒是让妹妹们看笑话了。”

    人家母女之间的事,林惜昭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张芳芳斟酌了片刻,仍是开口:“师叔可否听我一言,我从前家里上头有个姐姐,三天两头跟我妈闹,我妈索性撂了担子,我姐碰了壁吃了亏回来,两人的关系反而好了。”

    王熙凤摆摆手,她如何听不出张芳芳是什么意思,自己只巧姐这一个孩子,任她自己去摔打,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更何况上界的“摔打”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

    “儿女都是债,只盼她能懂了我的良苦用心。”王熙凤只道,别的是一点儿都不提,推开了房门进去,里面又是一阵吵闹。

    笠日早晨,海鸟早早就喧闹了起来,扑哧着翅膀振羽低空掠过。

    林惜昭她们用过早点后,王熙凤母女早就出了门。

    浅淡的阳光洒向海面,泛起的海浪波光粼粼,观者皆站在岸边的木制廊桥上远远望着海面之上的擂台,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二喝彩声。

    擂台上的男修收了机关神通,待到宣布了结果,悠悠然飞回了岸边。

    只听一声铜锣声响——

    “散修朱妍,云霄宗贾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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