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比(七)

    树影婆娑,朦胧的月色为持灯而来的年轻女子笼上一层轻纱,海风带着些许湿意,撩起少女鸦青的发丝。

    黛玉站在那里,眉眼间清绝,月色朦胧般模糊,纤长的睫羽站着深夜的露水,映照着忽隐忽现的灯火,越发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纤纤玉指轻轻叩在持灯的手柄上,黛玉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南宫师兄,黛玉虽修为不及你,也并非眼盲心盲,愿意做个瞎子傻子。故而,还请师兄给个说法,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林师妹……”南宫庭轩准备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说出来。

    事实摆在那里,他的确理亏。

    “哼——”林惜昭冷哼一声,鄙夷地望向南宫庭轩,“姐,跟他废话做什么,这种骗子就是要被人收拾了才会老实。”

    黛玉弯起嘴角:“那便由我这个苦主来收拾他吧。”

    黛玉一袭碧绿裙衫随风轻轻摇曳,南宫庭轩虽因为逃了一路稍显狼狈,一双清澈的眸子里藏匿着洒脱不羁,举止间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矜贵。

    两人相对而立的画面格外和谐。

    林惜昭不由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悄然发生了。

    却说不出缘由。

    黛玉走到南宫庭轩面前,高高提起风灯,星星的火光映在他身上,只听她柔声开口:“接下来无论我问什么,还请南宫师兄一五一十地回答。”

    南宫庭轩一身自袍,眉目疏朗,偷偷瞥了眼面前的女子,旋即因为心虚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在下知无不言。”他只道。

    “南宫师兄是否骗了我?”黛玉一开口便开门见山。

    “是。”南宫庭轩叹了口气,纠结了许久,头埋得更低了些,若他如今是狐形,耳朵定然耷拉着贴着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等待着黛玉的判决。

    “初遇之时不知师兄身份,是黛玉冒犯,师兄当时何不言明?”

    “因有旧疾,每月十五我便会化作原形,不能言语,当初因受了伤,时间长了些,最初本无意欺瞒师妹。”有了之前的话,南宫庭轩回答起来愈发流畅。

    “那之后?”

    “是我私心作祟。”

    此一语如滴水入潭,掀起阵阵涟漪。

    让人忍不住去联想南宫庭轩所言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南宫庭轩几乎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黛玉的耳朵尖不经意染上了薄红。

    她并非懵懂之人,南宫庭轩的未尽之语,她自然猜了出来。

    忽而忆起浮生秘境里的浮生一梦,那般的少女情丝就那样为世俗人情断送了,连绢稿都难留下。

    不知不觉间,面对这样的情谊,黛玉竟有些胆怯了。

    怕辜负人,也怕被人辜负。

    她看不清对于表露身份的南宫庭轩抱有怎样的情感,之前的怜爱都是为了一只叫灼灼的狐狸。如今交织成一团,恐怕再难分清。

    南宫庭轩不知道忍了多久这样难捱的沉默,其实不过几息的时间罢了,竟觉得自己家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只听女修的声音宛如泠泠清泉:“抱歉,南宫师兄。”

    被断然回绝,南宫庭轩却不见难堪,反而安慰黛玉道:“何需师妹致歉,本就是我一己之私叨扰了师妹。不仅不需要师妹致歉,我还应当罚过。归宗后,我回向戒律堂请罪。”

    月光透过叶隙泻下,紫袍青年抱拳拱手,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全无怨言。

    只将酸涩的要侵蚀整个心脏的感觉缓缓隐藏。

    幼时听族中的狐狸爷爷讲过故事,闯入红尘与人相恋的族人,爱得荡气回肠,痛得肝肠寸断。也见过隔壁山头的白狐姐姐,为爱舍了百年修为,成了一个老媪,却摇头不悔。

    小时不明所以,到了自己身上,才明白原来如此。

    难受得要命。

    黛玉一时无措,略略平复了心绪,斟酌继续道:“我话还未说完,师兄就下了定论,未免太过武断。”

    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南宫庭轩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师妹这是何意?”

    “我……需要好好想想。”

    南宫庭轩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胸腔,绚丽的烟花几乎同一刻在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让人不能思考。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林惜昭耳中,她看向南宫庭轩的眼神越发咬牙切齿。

    这人果然不怀好意。

    明烛剑感知到她的情绪,剑身激烈抖动,随时可能拔剑而出。

    宋逾白的手轻轻碰了碰林惜昭的手背,有些冰凉的温度传来,冷静了林惜昭翻涌的心绪。

    宋逾白知晓黛玉这个姐姐在林惜昭心中的地位,绝对在鼎甲之列,从前便追着戒律阁的高轻尘教训了一番,南宫庭轩也没能例外。

    “昭昭,等等。”

    林惜昭余光瞄了宋逾白一眼,雪衣黑发的青年眼眸明澈,面容轻疏柔和,犹如水中泠泠之月。

    她冷哼一声,没有多言,可也没有直接出手。

    宋逾白松了口气,只要不在此时闹起来便好,一边不着痕迹地挪开左手,指腹上尚且留有年轻女子的余温。

    林惜昭发觉到了宋逾白的动作,难得有些怅然若失,师兄指尖的温度让她有些留恋。

    就如此过了半晌,林惜昭抬头,碧绿衣衫的女修持着有些暗淡的风灯行到她面前。

    “惜昭,我们回去。”黛玉道。

    “这就来。”

    瞪了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家姐姐身后当小尾巴的南宫庭轩,林惜昭志得意满地挽上黛玉的手臂,炫耀似地抬起下巴。

    南宫庭轩看在眼里,一口气闷在胸口,也不能埋怨。

    若要有一天能得偿所愿,这未来小姨子万万不能得罪,不然只会给自己平添波折。

    路过宋逾白身侧时,南宫庭轩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

    宋逾白只装作不知。

    ---

    九月十五过后,向来游离于云霄宗弟子之外的南宫庭轩频频现了身形,时常出现在各个擂台周围。

    他全然是跟着黛玉的踪迹,甚至还贴心地留出了合适的距离,只在黛玉抬眼的一瞬,与她目光相接,而后瞬间移开。

    林惜昭虽怎么看怎么看他不顺眼,但那是黛玉的决定,也没有多置喙,只是偶尔给南宫庭轩一点儿脸色瞧瞧,让他知道她们姐妹不是好惹的,别想欺负了黛玉。

    到了第四轮,除了巧姐第一轮惜败,妙玉和秦可卿分别折在了云华派的一个女弟子和云霄宗的朱俊清手里,金陵十二钗的其余九人尚在场中。

    烈日当空之时,林惜昭轻灵地收剑回鞘,黄衣女子用剑撑着地缓缓站立。观者都以为她还要再打,谁料她微微拱手:“技不如人,在下认输。”

    一声铜锣声响,毓秀宫弟子宣布了林惜昭为胜者后,黄衣女子与她错身而过的瞬间压低了嗓音:“不知贾道友如何?还请林道友代我说句抱歉。”

    黄衣女子正是与巧姐交过手的朱妍。

    “胜败乃是常事,岂会记恨。”

    “终究是我伤她。”

    其实巧姐原不必伤得那么重,只是朱妍为了速战速决下了重手。

    连日来她都提着一颗心,散修也有散修生存的方式,最要紧的之一就是不要树敌过多,她可没有宗门挡在前面。

    云霄宗,她惹不起。

    “这是巧姐自己的选择,你无需多想。”

    “如此便好。”

    朱妍知晓自己的心思很难瞒过对面的人,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毓秀宫的剑阁位于东侧浮岛的腹地,林惜昭与黛玉御剑掠过一片宽阔的水面,停在这座高约百尺的高楼之前。准确来说,比起楼,这座剑阁更像一座塔,越高越窄的楼身宛若锐利的剑身。

    方一踏入剑阁,浓郁到化不开的剑意扑面而来。几乎是反射性的,从腰间挂着的明烛剑启始,属于林惜昭的剑意化作了一方小小的领域,将林惜昭与剑阁的剑意隔绝开来。

    林惜昭观察了一圈,暗叹不愧是数千把仙剑栖身的毓秀宫剑阁。

    金擂台就在剑阁底层,林惜昭顺着人流走到了人群较为松散的位置。

    她们此来是为了看探春的比试。

    说来这次轮到她们左右为难,原因无他,探春的对手正是林惜昭的熟人,戒律阁的谢正。

    探春来得极早,湘云和李纨陪着她在擂台周围转来转去,嘴里时不时念叨着法诀,手里也比划着招式。

    谢正恰恰相反,直到毓秀宫的弟子喊了三遍他的名字,正要宣布他弃权,他方匆匆登台。

    他定睛一看原是个熟人,不过这个姑娘也忒逞强了,他可还记得浮生秘境里她一个人对付六个妖兽,还不想让人帮忙。

    不用手,今日铁定了是一场硬仗。

    谢正无奈扶了扶额。

    他运气怎么就那么差呢。

    “哎——”他吐出了嘴里叼着的草秆,收了吊儿郎当的做派,伸手请探春率先出招,怎么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高人模样。

    探春却不愿占这便宜:“怎么,谢道友是看在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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