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她轻轻一动，柔和的光束映入，但习惯了黑的眼睛无法适应，她想拿起右手遮住光，却不想手上似乎被什么牵制住。
一根银针刺入她的手背，连接的是一根长管和水包。
“你醒了。”白许，眼底尽是心疼和自责。
“我……”她恍然想起自己被那金甲一剑刺穿心脏，她记得十分清楚，一把银剑刺入她的心脏，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原本跳动的心骤然停止。
剧烈的痛，自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
“我还活着？”口气里带着不确定。
“活着。”白许笃定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受伤处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地刺痛，可这样的剑伤竟然好得这般快速？
“还，还疼吗？”白许瞥过眼去，才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怎么疼了。”她如实回答，她望着白许，连一句关心话都被他说得这般变扭，倒好像故意在躲着她，不让自己看见他真实的一面。
“那我昏迷了多久？”
“三个时辰。”
十一感觉不可思议，诧异地看着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虽然还有伤口，但仅仅三个时辰她便好成这般，按照那一剑的程度，这样的伤口怕是要伴随一生的。
“你是不是诓我，我是不是昏睡了三年了？”
她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活下来。
白许摇了摇头，嘴上勉强挤出笑容，“十一公主，你若是觉得自己昏睡了三年，那便是三年吧。”
十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还好不是昏睡三年？”
白许低头瞧着她，总觉得她不是再说这件事情。
她摇了摇头，“还好你现在是友非敌，要不我的黎国你若想要占领，怕是比那些突厥，外邦更容易。”
他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多，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她从未思量，甚至从未幻想过。
浩大无垠的飞船，行动自如的假人，杀人无形的机器，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嗟叹若是他与她的世界为敌，那即便有千军万马似乎也无法匹敌。
“那林泽呢？”
提起这两个字，白许口气变得僵硬，“他？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管他？”
“我就是因为他才白白受了一剑，我才更要当着他的面好好骂骂他。”十一道。
“白雪守着他。”白许淡道。
十一莫名觉得白许似乎比她还要生气，即便他刻意将自己的怒火隐去。
她还是弄不明白白许，他的心思实在太难琢磨。
思及此处，她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竟然完全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很是奇怪，但还没到她开口问她他，白许先开了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许盯着屏幕上她的各项指标皆是正常，走至她身侧，轻轻地拔掉输液管。
在飞船里左弯又拐，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下，十一仰起头，看向那上面映着的几个大字，“警察局。”
无比奇怪的词。
她念叨了出来，又问，“何意？”
“衙门。”白许答道。
“原是如此。”她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没有翻译器，林泽寸步难行对吧，我大黎之言语是你翻译入你们星球的？”否则再怎么发达的器具，又怎么能够知道遥远星球的东西。
“十一，你很聪明。”
十一觉得白许今日的嘴一点也不毒，难道是看在她此时好事个虚弱的病人的份上吗？
思绪到此，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一幕场景。
年幼的她趁着无人，用一旁老旧的梯子，爬上了废弃宫院的高树，站在那里眺望整个帝都。
宏伟的帝都和她平日所处的一小方天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高兴得忘了形，没抓稳一旁的树干，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坠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光被包围，浮在半空之间，她看见地上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她抬起头，眼前的男子一身侍卫打扮，脸却出奇的好看。
他伸出手去，将她从半空中的光圈里边抱了下来。
但一开口，却让她觉得拿生涩的言语配不上那冠玉般的容颜。
“你，以后不来，这样的地方。”他说话一顿一顿的，有些不利索。
“你是什么人？你救了我？刚才那个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救你的。”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十一还想问些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十一，你在哪里？”
唐景和一路小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堆嬷嬷和宫女，也包括伺候她的婢女。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唐景和问她。
她自然不敢讲自己从树上落了下来。
“十公主，刚才十一公主从，大树上掉下来。”他说道。
十一记得她当时瞪了他好大一眼。
记忆到这里，她抬眼，白许就站在他的身侧，自己似乎不光记得他了，甚至连小时候的事情似乎也有了些许记忆。
白许盯着她看，十一抬头，正巧撞见他的眼神，他转开，回避这她，“走吧。”
十一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白许，你是不是知道我记得你了？”
白许顿了顿，没有回头“嗯。”
十一追了上去，“为何，我能记得你。”
她既然问了，白许便道，“你的心脏处有个记忆控制器，可以通过心瓣神经直达脑部，控制你的记忆。”
“而那东西，正好被这一剑击碎了？又或者说我能活下来是因为这个吗？”她追问道。
白许，“金甲击裂了记忆控制器。”
白许改用裂而非碎，碎应该是坏掉之意，而裂呢？
“因为只是裂开，所以记忆控制器并未完全将记忆还给我对吧？”十一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到目前为止，她对于他的记忆似乎只有昨日以及这几日以及小时候突然闪现的那段。
“嗯。”白许答道，打开手电筒，身体往前行去。
十一只好跟上他的步伐。
“那我的其他记忆呢？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记忆控制器完全裂开吧。”
他的意思难道是每裂一点，那东西就会把记忆还给她一点不成？
不过至少，她不必在每日记着小册，看着小册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注意白许停了脚步。
直到一双大手覆住她的额间，她才惊觉白许不但停下了，还转过来护住她。
他记得他上次也是自己一个人行在前头，让她撞得生疼，所以这次他长了教训。
借着手表发出的亮光，白许雕琢的容貌在黑暗之间愈加立体隽美。
她愣了一下，感受到心口处怦然跳了数声，四目相对，为了缓解尴尬，她开口道，“你，怎么不打开这里的电源？”
“警察局电源和别处打开方式不同。”
他淡道，“你在这等一下。”他把手表摘下硬是将光源塞给十一，然后自己借着微光走向另一侧发着红色闪光的一处。
他的手不知触摸了什么，只听得一阵不规律的按键声音，突然一道人形光影投射而出，“白许先生，虽然您得到了飞船高层成员一致投票，当选了B计划负责人身份，可是警局毕竟含有许多机密，请问您为何一定要开启？”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身份。”他道，扭头看向十一，“你查查吧，我早将资料上传终端。”
那投影一听，闭眼查询终端数据。
一个须臾，他倏地睁开眸子，露出痛苦地神情，“你……”
瞬间，他猛地消散，整个警局光亮非凡。
警局的防御，他也有参与设计，此时不过是从终端输入数据黑了系统，倒也不是难事。
十一看得出，这个终端数据只是幌子，“你对这东西做了什么？”
“他是这警局的总负责，算是让他暂时关闭吧。”白许道。
暂时关闭，白许的用词倒是冠冕堂皇。
十一环顾四周，几个低垂着头的人坐在桌子中央，眼睛紧闭，连同手都垂在了一旁。他们身上穿着一致，既然是衙门，那大抵也同他们那里一样因为所司之事类似而着相同衣裳。
“这几个也不是真人吧。”她问道。
白许点头，走上前去，先是打开了他们腋下的按钮，紧接着打开一侧电脑，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了一会，才见一旁的两个机器人苏醒过来。
“两位有什么需要办理的吗？”左边的那位有礼貌地说道。
右边的那位已经起身，为两人拉开椅子。
她同白许坐了下去，右边的机器人才回了原先的位置。
白许开了口，“我想为她办理身份证。”
十一有些疑惑，但从字面上的意思也大抵能猜出意思，“是户籍的意思吗？”
白许转过头去，看了看她清媚的桃花眸，“是。”一想起她三个时辰前因为未知身份的问题，引起了飞船上防御系统的攻击，他就觉得有些后怕。
“三个时辰前，金甲攻击你，就是因为你没有公民的身份。”
白许又补充了一句，“公民的意思是一个国家的子民，拥有我国户籍。”
也就是说，她以后也能算这个星球的人了？
思考之际，左边的机器人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大拇指，进行感应，“请问这位女士是来自外星吗？数据库里查不到相关指纹。”
“是，他是从新发现的星球而来，想移民。”白许替她回答。
“可是白许先生，飞船上人员已经十分饱和，除非她作为您的新任妻子，或者对飞船能有重大贡献，否则一律不接受移民。”
十一愣了愣，这番话里的重大贡献她定是无的，可是白许既然带她来了，必然是知道这个原则的。
至于另外一个，她不敢多想，刚才在医院里头，她似乎就想错了。
更何况她还是有未婚夫婿的人，白许应当也是知道的。
白许：“十一，手表给我。”
十一这才想起她手里握着的是白许给她照明的手表。
白许站起身来，将手表嵌入机器人手臂的方形缺口。
那机器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眸子。
声音再次响起，“移民条件成立。”
左边的警察似乎也感应到了手表中的内容，“那么白先生，您将作为她移民的担保人，先生要为她的行为担负上一定的责任。”
“好。”白许想都不想一口就答应了。
责任？是指什么呢？十一没想到白许倒是想到不想就同意了？
“请这位女士跟我过来。”右边的警察起了身，客气地邀请她。
机器警察带她走进了一旁的帘室，在他的指引下坐下，刚落座，机器人就让她把其中一只手掌放在身前的掌印之上。
“指纹录取成功。”
“请输入姓名。”
半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张屏幕和键盘，十一不知该如何操作，白许撩开帘幕走了进来，“她叫十一。”
屏幕上自动输入唐予灵三个字。
白许动手，将予字修改成羽。
屏幕上方又出现了请输入出生日期。十一看着他打出了一个陌生的年份，与黎国的编年法不同，之后又打出了月日，倒是和自己平日里说没什么区别。
“修改成功，请坐正，即将拍摄照片。”
拍摄相片，在纪录片中她倒是有些记忆，便是拿着一个器物对着人或物品，按下按钮，便可形成图形。
“就跟画画像差不多。”白许特意解释，“你坐正了，看着前边就行。”
十一刚坐好，就见机器警察此时已经从前方走至她的身侧，示意她拿起手表。
“唐女士，这是您的身份证，以后可以通过绑定的手表进行操作。”
悬浮的屏幕上出现了她的模样，并不似她们那里一般，这里的图像不仅逼真得可怕，甚至还是立体的样子。
图像下方是出生日期和一堆编码，以及籍贯地写着“未探明星球。”
她站起身子来，“为什么是未探明星球？你都认识我十六年了吧。”她手指向窗外那颗绿树蓝水混合的星球。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取了也不能出现在我的身份证上吧。”
“唐女士，这边可以为您申请取名的权利。”机器警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十一颇有几分诧异，“给我申请取名的权利？”
为一个星球取名是何等大事，以往黎国打败了其他国家时，都是由圣人重新赐名，如今怎么她不过就是一个新移民，竟然能给她取名的权利。
白许看出她眼底的困惑，“一般来说，新发现的星球皆是由发现人又或者是第一个移民者来取名的。”
“真的吗？我真的有资格取名？”十一总觉得她说得在理又似乎不在理，她思索了下，“你能告诉我，我为何可以移民吗？”
白许缄默了一会，“以后，你会知道的。”
白许似乎对她还是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十一不打算再追问下去，白许不愿意说，她也不喜欢再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