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

    卡宴在马路上疾速穿梭着。

    车窗全开,钻进来的夏风比江水还要冷,彻骨的寒。

    靳延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踩中油门,车身如离弦之箭般彪了出去。

    那刻,他想。

    再冷也冷不过妹妹从水里捞起来时冰冷的身体。

    -

    靳絮安那通电话实在奇怪,桑涴一路若有所思,差点走过了北街,停在路边看了几眼,竟然没看见靳延的车。

    她站在街边等了会儿。

    热夏天的傍晚依旧高温,柏油马路跟锅炉似的,冒着热气。

    桑涴站了十分钟已经大汗淋漓,她拿出手机给靳延发了条消息,问他到哪儿了,一直没回复。夏天的阳光就是六点都还火辣着,晒得脚脖子都疼,她往站牌了缩了缩,给靳延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

    无人接听后,电话自动挂断。

    马路边走过一对小情侣,挽着手路过。

    “南哥,你怎么每次接我都接的这么准时啊?”

    “接媳妇儿不准时是想挨揍吧。”

    “去你的,我哪有那么暴力!”

    “开玩笑嘛,接你当然要准时,我哪舍得你风吹日晒的,这是对你上心。我俩都要结婚的人了,又不是那些谈恋爱谈着消遣的,随随便便消失没个声儿。”

    两人的遮阳伞从桑涴面前滑过,挡住了几秒的阳光又朝她射来。

    她打电话的动作停了停,直到对面依旧无人接听,桑涴叹口气,给靳延发了条消息说她不等他了,自己打车回家,随后在路边打了辆车。

    桑涴本想晚一点跟靳延通个电话。

    却没想,她下班时发过去的消息和电话全部石沉大海,一直到第二天仍没有回复。

    看着光秃秃的聊天框,桑涴心里说不上来的空落落。

    早晨起来刷牙时,桑涴下意识盯着镜子看,里面的人两只眼睛黑的像熊猫,跟被人打了似的。

    “又不是那些谈恋爱谈着消遣的,随随便便消失没个声儿。”

    无意间听到的话又在脑子里回放,桑涴垂下眸。

    “怎么了这是?”桑母大清早见桑涴魂不守舍的。

    “啊,没什么。”桑涴吐掉漱口水,随便擦了下脸就出门了,早餐也是随手抓了根油条,心不在焉。

    桑母扒在窗户看着桑涴走远了,下一秒拨通了老蜜的电话,“坏了!!!”

    对面很不爽,还没睡醒:“你神经啊大清早打电话,我困死了。”

    “睡什么睡,你干女儿魂不守舍的,指定是被那个坏男人给骗了!”

    “啊?”对面的老蜜猛地清醒,一咬牙,“不行,咱俩得提快日程,趁早把涴涴拉出苦海,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帅男人多的是!”

    -

    晚上吃完饭后,桑涴洗完碗,把盘子一个个摆回橱柜里。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以为是靳延的消息,桑涴忙洗了下手擦干去看,却发现是工作群。

    主管:所有人注意,经股东大会调整后确定,心动序号游戏取消关服决策,继续运营。另外,下周新任CEO上任,每个人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来!@所有人

    下面是一排排的收到。

    桑涴又是最后一个回复的人,发了个敬礼收到的表情过去。

    没一会儿,陈姐小窗敲她:我靠我靠我靠!!!

    这是又有大瓜的样子。

    桑涴赶忙回:怎么了陈姐?

    陈姐先是表情包轰炸,然后是一串语音发了过来:“看到群里消息了吧,下周新CEO上任,新CEO诶!!!”

    桑涴继续洗筷子,用一根指头戳屏幕发语音:“我知道,是靳经理嘛。”

    “no!大no特no!”陈姐激动,“靳经理升到了创意总监的位置,不是CEO,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这背后的大瓜,我跟人事部的Alice认识,她是时芯的老人了,她说靳絮安其实不是靳董事长的亲儿子,只是继子,靳董事长只有一个亲儿子,不知道叫什么,这回接任CEO的就是他。”

    桑涴关水的手都慢了半拍。

    下午不经意听到的话,竟然是真的,靳絮安真的不是靳董事长的亲儿子。

    她皱眉,“那为什么上次都说靳经理要上任CEO了?”

    陈姐:“笨呐你,有钱人家不都是这样,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私底下水深着呢。Alice说她刚来公司那会儿,靳董事长刚刚娶了这任董事长夫人,靳絮安就是那会儿改姓靳的,就为这事儿,听说靳董事长前妻还来公司闹过一回,就在公司大厅,当着前台的面骂董事长是不是要把公司传给外人。”

    桑涴后知后觉,“所以靳董事长的亲儿子,应该和靳经理关系不好?”

    陈姐:“废话,肯定是竞争关系啊!这回我看时芯有大戏要看了。”

    公司大调整的事,桑涴听后就忘了。

    天塌下来,也轮不到蚂蚁来操心。她们这些基层打工人原则都是“你发工资我干活”,只要不炒鱿鱼不减工资,那些不着天际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更关心靳延的消息。

    一夜之间,忽然就消失的无无影无踪,电话消息一个不回。

    -

    靳延消失的第四天,桑涴终于知道了他的消息,还是经别人之口。

    周五晚上,桑涴加了一个小时的班才回家,漫天的数据看得她眼睛干涩,回小区的路上买了瓶眼药水。

    她边上楼边听电话里的汪琴琴吐槽。

    “要是知道工作量这么大,当初就不帮你选这个公司了,还不如去研究所呢。”汪琴琴恨铁不成钢,“不是我说你,工作没必要跟之前上课那样专心,你摸会儿鱼休息休息又不犯罪,别把自己累垮了。”

    桑涴:“知道啦。”

    汪琴琴:“办公室那么多人,你少做一点公司倒不了,下次别这么拼听见没?”

    桑涴:“好。”

    听见桑涴乖乖地答应,汪琴琴想这还差不多,她这会儿正瘫在床上刷朋友圈,说一句翻两页,都是些大学同学的动态。忽然,她眼睛瞪大,“我靠,涴涴!”

    “怎么了?”

    “我朋友圈刷到靳延了!”

    桑涴上楼梯的脚猛地踩空,差点摔倒,人也没有站直,还维持刚才那副窘态,怔怔地问:“……什么。”

    “我室友最近出国旅游了,她刚发了个动态,是在英国的一个教堂,结果碰见靳延了,我室友就偷拍了一张。”汪琴琴丝毫没察觉异样,啧啧惊叹,“该说不说,靳延这狗男人真帅啊,这脸简直了。”

    桑涴愣愣地站在昏暗的楼梯间。

    静谧逼仄的环境里,回荡着电话里的一句又一句的话。

    靳延不回她消息,不回她电话。

    一声不吭去了国外旅游。

    而她这个女朋友还是通过路人的朋友圈才知道。

    -

    靳延记得第一次来英国旅游的那年,他十二岁,妹妹靳媛五岁。

    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圣保罗大教堂。

    靳粤海年轻俊朗,姜珊祥漂亮明艳,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儿,在路过的人眼中,约莫是幸福美满这个词语的具象化。

    那时,有个同来旅游的中国同胞,笑着主动为他们一家拍照。靳粤海搂着姜珊祥,两人笑得甜蜜恩爱,十几岁大的靳延,张扬不驯的眉眼初长成,他把瘦瘦小小的妹妹抱在怀里,笑得格外青涩好看。

    彼时的他们岁月静好。

    回来的第二天,靳媛就死了。

    这些年,靳延每年都会来一次圣保罗大教堂,手机关机,谁也联系不到他,他什么也不做,就到处走走。

    就当是赎罪了。

    从圣保罗大教堂出来后,靳延扔了备用机,打开了常用的手机。不出意外,消息和电话数都数不清,弹得页面都卡了。

    靳延向来任性。

    他也有任性的资本,想融入集体时三言两语,轻而易举。想从他们中抽离一个人独处时,照样游刃有余,谁找他也联系不上。靳延从不会为此感到愧疚,他就是这么一个薄凉的人。

    直到页面上“桑绾”两个字一闪而过。

    他手一顿,心里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等他打开聊天框时,那抹感觉瞬间充盈整个胸腔,迟到的愧疚和心疼一点点浮了上来。

    周二,傍晚6:39.

    桑绾:靳延,我在北街等了你好久没看到你,你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呀?天好热,我先打车回家啦,你看到的话别白跑一趟啦。

    桑绾:[电话未接听]

    桑绾:[电话未接听]

    桑绾:[电话未接听]

    周三,上午8:45.

    桑绾:[小兔探头jpg.]

    桑绾:早早早!起床了吗?

    周四,中午13:22.

    桑绾:[图片]

    桑绾:今天公司吃的是花萝卜鸡蛋,全都是胡萝卜!不好吃……你记得吃饭吼。

    桑绾:记得回我一下。

    这样的小日常很多很砸碎,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那个点她应该刚下班。

    桑绾:[图片]

    桑绾:眼睛不舒服,买了瓶眼药水。

    十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也是最后一条。

    桑绾:靳延,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从那之后,她再没跟他发过一句话,尝试打过来的电话也没了。

    靳延心里忽然揪得有些疼。

    他自以为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在桑涴那里却很不平常,即便隔着屏幕和时差,也能感受到她越来越失望的语气。

    她很难过。

    是他让她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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