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叮铃……叮铃……”

    悠扬的驼铃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旁,干燥的空气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昏睡多日的余渺终于睁开疲惫的双眼,恢复了意识。

    眼前是刺目的红,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脱力的手,摘掉头上的红布,看清了手中的物件:一张红盖头。

    她一惊,左右巡视两眼,嘭得一声推开车窗。

    滚烫燥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皱了皱眉,顶着热气往外看去:一望无际的沙漠,漫天的黄沙,蜿蜒曲折看不见尽头的马队,和一身鲜红嫁衣的自己……

    是余洛!她堂姐!她恍然惊醒。

    前些时日她叔父毓旒王的军队和一个异族的部落在边境打了起来,叔父惨败,赔了好些银钱宝物,还将心爱的大女儿赔了出去。

    可那毕竟是未开化的野蛮部落,路途又遥远,若去,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归来。

    叔父叔母越想越不愿意,便想从宗室挑出一个替代品李代桃僵送去,挑来挑去挑到了她头上。

    毓旒国人少地贫,王族宗室也没几个,适龄的女儿更是不多,还想从中选一个窝窝囊囊忍气吞声的,那非她父亲莫属。

    更何况她亲生母亲早亡,主母早看不惯她,王上不过提了一嘴,主母便乐颠乐颠将她卖了,隔日她便被请进了王宫。

    听了王上的旨意后,她留了一手,佯装先应下,想等出了王宫再说。谁知余洛也留了一手,趁她坐车出宫道时将她敲晕了,再醒来她就到了此处。

    还是她大意了,她暗自叹息一声,往后避了避热气。

    “旺后。”一个头裹长巾,身穿露臂麻衣,踩着草鞋的异族女子出现在车窗外。

    余渺一惊,下意识往后一避,过了一会儿,突然明了:她唤的好似是王后?

    “你、你是?”余渺咽了口唾液,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一头乌黑卷发,皮肤黝黑,眼眶微陷,眉骨凸起,高挺的鼻梁几乎能戳人,和毓旒人完全不一样。

    “我是您的、侍女。”女子用蹩脚的毓旒话解释,“我叫挞纱。”

    余渺稍稍放松一些,又问:“挞纱,我们现在在何处?”

    挞纱答:“窝们现在在沙漠里,要去找王上汇合。”

    还没见过王上?莫不是刚出发?

    余渺眼睛一亮,激动道:“此处离毓旒多远?”

    “我也不知多远,但已走了两日了。”

    余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走了两日了,又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她就算是能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也跑不出这茫茫沙海……

    她颓丧往后一靠,绝望看着摇晃的车顶,心中一片茫然。

    这些年她爹不怎么管她,连吃穿用度都少有好的,她只能混迹市井才得以过得好些,也因此消息还算灵通。

    毓旒和异族打起来时,她便听闻过这个异族的一些事迹,据说他们部落地处在沙漠深处,与世隔绝,文明尚未开化,行事野蛮粗鲁,不似人类更像野兽。

    部落中以武力为首,谁最强谁便是王,其余人等心甘情愿跟随。

    如此野蛮的地方,余渺实在不知凭借她这副小身板儿该如何活下去。

    “王后,要到沙漠深处了,马车不能再往前走了。”挞纱低声提醒。

    “那该如何?”她又坐起来。

    “您得骑马。”

    “好。”骑马也好,总比用双腿走好。

    她毫不犹豫拆了头上的金饰,用帕子一裹,往上衣深处一塞,搂着裙子跨下马车。

    落地一瞬,柔软松散的黄沙立即下陷,覆盖住她的红色绣鞋,从脚背往鞋里钻进一些。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甚至还没来及皱眉,头皮好似被日光烤焦了,疼得厉害,口中似乎也钻满了沙子,有些让人喘不上气来。

    她看一眼挞纱从头包裹到上半身的头巾,默默拿回扔在马车里的红盖头,往头上裹了两三层,在下颌打了个死结,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来。

    “走吧。”她眯了眯眼,望了望前方的队伍,抬步往前。

    挞纱快步跟上,为她引路:“王后,就是这里。”

    在队伍的中间,有一匹空着的高大骏马,马匹四肢健壮,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在日光下晒得发亮。

    挞纱上前说了些什么,队伍没有停,那匹马被牵了出来停在一旁。

    一个又一个穿着露臂衣裳、踩着草鞋、裹着披肩的高大男人骑着马从她身旁经过,没人看她一眼。

    她被晒得已有些两眼发花,没心思再思索这些,扶着挞纱的手臂,跨上了马。

    马蹄没入黄沙中,又拔起,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余渺从前不是没骑过马,可在沙漠中骑行还是第一回,稍有不察,险些摔下。

    “王后,当心。”挞纱在前方牵着马,冲她笑了笑。

    太热太干了,她抿着已有些脱水的唇,实在笑不出来。

    马走得太慢,还没两步,身旁的队伍已快走完。队伍的最后两匹马上绑着绳子,拖拽着后面跟着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浑身狼狈,皮肤被晒得发红,已看不出是男是女,有几个实在走不动,摔倒在沙里,被拖着往前去。

    挞纱见余渺正在看那些人,上前解释一句:“这些是俘虏。王后,该追上了。”

    余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拍了拍马背,往前追了一段,回到队伍中间,跟随着长队慢慢往前。

    日头好像越来越烈了,可还是看不到路的尽头,所有生灵的油脂似乎都被晒出来了,在半空中漂浮着一层炫彩的油光,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的嘴唇干涸得快要裂开,眼皮也重得像是灌了铁,双手无力再牵稳缰绳。

    片刻后,噗通一声,一道与沙漠格格不入的红色身影摔在黄沙中,往沙坡下翻滚了好几圈,仰面朝天,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她生在水草丰茂的毓旒,母亲又是来自水乡的温婉美人,皓齿朱唇,长眉入鬓,与这群野蛮部落的人相去甚远,往那儿一躺像极了沙漠里的一汪清泉。

    “王后!王后!”挞纱反应过来,立即跳下骏马,匆匆忙忙要去将她扶起。

    可挞纱也赶了这样久的路,也快精疲力尽,根本无法将她抱起回到队伍,只能高声用部落里的语言呼救。

    人都停下了,可没谁敢上前,两息后,一个身型高大,皮肤黝黑,脑后垂着一根蓬松麻花辫的男人跃下马,一步步走来。

    挞纱着急看着他,用部落里的语言求助:“你能帮忙将王后抱回马上吗?”

    男人没说话,如鹰隼般的丹凤眼只盯着她怀里的女人看。

    他从小出生在与世隔绝的梅岩部落,长在梅岩部落,跟着首领去过许多地方,也见过各个地方的人,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肌肤透亮,像极了易碎的月亮。

    “你能帮忙吗?”挞纱见他不动,又问。

    他仍旧不说话,默默解下腰间的羊皮水袋,单手捏住余渺的脸颊,往她口中倒了一些水。

    “咳咳!”一阵润人心肺的凉意传来,余渺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模糊的古铜色,她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这、这是哪儿?”

    挞纱刚要回答,男人一把将余渺抱起,回到队伍放回马上,随后转身离开。

    余渺睁了睁眼,往后看了一眼,意识回笼一些,但还是没弄懂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挞纱解释:“您昏了,摔去那儿了。”

    余渺醒神一些,脑子清醒许多。应当是方才她摔了,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儿野蛮的男人将她抱回来的。

    见她回到马上,队伍又开始缓慢移动。

    这一回,挞纱给了她一袋水,她时不时抿一口,整个人舒服了很多,也没再昏过去。

    天边的红日缓缓坠落,一阵凉风袭来,白日的热燥骤然消失,冷得人直打哆嗦,余渺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篝火。

    “你们就这么住在沙漠里啊?”她下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挞纱没完全听明白,但从她的语气听出了惊讶,解释道:“那里,是暂住地,王上在。”

    余渺一惊,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

    她还没做好打算呢!怎么就要见什么王上了!不会今日就要成亲吧!

    “不是……”余渺欲哭无泪,“也没人跟我说这样快就要见王上了啊?”

    她往后看了一眼,很好,漫漫黄沙,深深黑夜,她现下跑,要么被淹死,要么被冷死,总之是一个死,还不如硬着头皮往前。

    挞纱实在没能听懂她说什么,只听见她语气沮丧,还以为她累了,急忙道:“今夜可以休息。”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话,骑着马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队伍离帐篷越来越近,前方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帐篷前围了一堆篝火,篝火外有一圈手拿长戈的异族男子正在观看另外两名男子打斗。

    不知有谁说了什么,忽然,马队停下,自觉分开成两列,留出中间一条走道,道路直对她。

    余渺心中有些慌张,手不自觉握紧了缰绳。

    挞纱坐在她身旁的马上,宽慰道:“王后,莫担心,是王上要见您。”

    她看一眼挞纱,咽了一口唾液,拽动缰绳,独自一人缓缓往前。

    道路的尽头便是帐篷,那个异族部落的首领坐在帐篷前,透过熊熊的火光,余渺看清了他花白的头发和秃了顶的脑袋。

    是个老头?余渺抬了抬眉。老头好啊,老头死得早,等这个死老头死了,她不就是王太后了?

    她在心里振作一番,稍稍扬了扬头。

    首领也朝她看来,冲她招了招手,不知朝人说了什么,有几位异族侍女小跑上前将她扶下马。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微硬的沙子缓缓朝前。

    还未走到篝火旁,突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随即一柄长戈从她头顶飞过,嘭得一声,插进首领跟前的黄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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