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当云知歧早上没有睡足，便也不去叫醒他，自己全力炼制洗骨丹。
这洗骨丹的材料刚好只有四份，若是炼废了就没有多余的了。
因此余晚格外专注，不能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
云知歧醒来便看到，那个身上莫名沾染他的气息、想让他亲近的凡人，不断地往硕大的丹炉里扔入灵草，神情专注虔诚。
连他醒来都不知道。
云知歧知道此时不能打扰她，丹房里除了聚灵阵和数个灵草架外空荡荡的。
不过西边却有一扇窗户能见到隔壁丹房的情形。
可他不过是往那边扫了一眼，那个凶巴巴的二师兄就“啪”地一声合上了窗户。
小气鬼，他轻轻嘟囔了一声。
丹房正前方还开着两扇窗，见余晚似乎还需要好久，云知歧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天丹宗的风景是极好的，整整十二峰错落有致地屹立于灵脉之上，远处薄薄的云雾环绕在山峰之间，似乎披上了一层白纱。
太阳早已升起，北方的天空一片亮白。
可云知歧却皱了皱眉。
他莫名觉得，这天似乎应该是火红色的。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出脑袋。
那个凡人看起来有点累，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
云知歧盯着她手里的灵火看了半晌，心中很是嫌弃。
这也太弱了。
他挥了挥衣袍，似乎是往那灵火中注入了些什么。
余晚明显感受到以自身灵力为支撑的灵火，一瞬间却似乎多了分天地灵气。
她仍可以自由控制，但却不再汲取她半分灵气！
这意味着她可以无休止地炼下去。
余晚神识都有些兴奋。
不行不行，忘了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吗。
如今她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此刻灵火的改变对于需要一口气炼制四颗四品丹药的她来说，无异于有如神助。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霞光落下。丹炉缓缓打开，五道丹晕赫然在上。
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许多！
只有五品以上丹药炼成才会有霞光降落，附近的几个宗门都察觉到了。
他们齐齐望向天丹宗方向，天丹宗竟然又能炼制五品以上丹药了么？
恐怕是玉堂仙尊有突破了吧？
难怪他已经两年不曾露面，原来是在闭关炼丹。
又一道霞光降落，也把悄悄关注的人砸得晕乎乎的。
两个时辰两枚？！玉堂仙尊这次可有些猛啊。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两个时辰，又有两道霞光先后降下。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四、四枚了。
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的第一丹宗九阳门长老，也不可能一日之内炼制四枚五品丹药啊。
余晚收回灵力，看着眼前的四枚五品洗骨丹，十分满意。
她再次凝聚起灵火，却发现方才灵火中的天地灵气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师弟，你干了什么？”余晚挑眉看向一旁随意把玩火阳剑的云知歧。
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云知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辨认她有没有生气。
他只是往她的火力放了一点他的气息罢了。
这个凡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余晚见他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也不强求他告知。
她郑重地道谢：“今日能炼成丹药，多亏了你。我和其他师弟师妹都欠你一个恩情。”
云知歧眼神里十足的迷茫：“恩情？”
好像从没有人像她这样向自己道谢。
“若你今后有什么事情，大师姐必定会尽力助你。”余晚道。
“哦、哦。”云知歧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对这个凡人来说很大的事情。
余晚语气柔和下来，“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
云知歧抬头望着她，十分不解：“为什么？”
若是她喜欢，他动动手指的事情，有什么难的？
“我希望，我能靠自己炼制极品丹药。”
玄衣少女站在窗边，眼底印着辽阔的云海。
云知歧垂下眸子，声音有些低：“知道了。”
余晚以为他不高兴了，转过身像对其他师弟师妹一样。
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很好。”
云知歧感受到自己的头顶温暖的触感，不知为并不排斥。
明明他最讨厌别人碰到他，但是这个凡人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自己的气息，嗯。
余晚拿出四颗五品洗骨丹分给师弟师妹让他们咽下去的时候，大家呆愣愣地看着她。
“大、大师姐，真的要让我们吃、吃掉？”四师弟明奕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余晚笑眯眯道：“自然。”
他们在炼丹的时候就察觉到大师姐丹房内炼出了好丹，虽然知道大师姐疼他们，但修真界一千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五品丹药，如今就这么被送到了自己手里。
大师姐还让他们赶紧吃了。
这也太魔幻了。
“为什么小师弟没有？”二师弟顾久尘皱眉。
“他，”余晚看了一眼身边神色淡然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不用。”
他可以立地进阶。
顾久尘闻言皱着的眉头迟迟没有展开，但还是没说什么。
一旁的云知歧却好像有些不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我用。”云知歧惜字如金，却莫名让人听出了倔强的意味。
余晚惯会端水的，从善如流道：“好好好，给你。”
云知歧看着手心里分外大的翠绿色丹药，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你们快服下这些丹药。”
余晚神色温柔但不容拒绝，几个师弟师妹虽然还像做梦一般，但乖乖服了丹药。
五师妹安子依修为最低，当即感受到一股力量冲击着灵脉，忙原地坐下打坐。
顾久尘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余晚知道这是洗骨丹发挥作用了。
人体经脉与灵府，乃灵气运储之地，也决定了修为进阶的快慢。
虽不知天丹宗弟子为何筑基以上均进阶缓慢，但服用洗骨丹改善体质却是最可行也最稳妥的办法。
余晚能明显感受到有浊气从师弟师妹的身上冒出。
远比想象的要多，她微微皱眉。
但所幸五品洗骨丹对他们极为有用，又因为蕴含了一丝天地灵气，导致他们纷纷突破。
二师弟顾久尘到了筑基中期，其他师弟师妹竟然也都筑基成功了。
余晚心里十分高兴，涌起如老父亲一般的欣慰。
要知道，师弟师妹不过十二三四岁，如今各个筑基放到大宗门也能称得上是天赋过人了。
他们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眼，兴奋极了。
二师弟顾久尘走到小师弟云知歧面前，挑了挑下巴：“如今我修为可比你高了。”
余晚咳嗽了一声，二师弟怎么一副中二少年的模样。
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云知歧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似乎并无攀比之心。
顾久尘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免有些郁结。
“今日大家修为能有进益，便是这五品洗骨丹的意义，还需要好好巩固修为才是。”余晚作为大师姐温和地提醒道。
磕丹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需要修行之人勤勉不怠。
当然，她有前车之鉴，一定要是适度的。
“为什么大师姐的修为并无增长？”小师妹安子依有些疑惑，悄咪咪地问顾久尘道。
顾久尘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
他以前不过是星泽镇下以乞讨为生的孩童，若不是怀音仙尊和大师姐，恐怕已经饿死或冻死街头了。
如今大师姐把这么好的丹药给了他们。
她大可以自己服用。
他的眼眸有些湿润，他一定要快点变强，能够保护宗门上下。
在修真界中，丹修向来被人轻视。
剑修一剑可开山河，体修一拳可碎顽石，法修一阵可困万人，音修一曲可乱人神识，器修可炼制骇人杀器。
丹修和医修似乎只能沦为辅助性的角色。
顾久尘咬了咬唇，掏出在云知阁中选定的那本法术书和阵法图。
他要学阵法。
余晚召唤出了玄天剑剑灵，让他为明奕答疑解惑。
自己则转身上了云知阁。
云知歧跟在她后面，即便慢吞吞的，却一步不落。
两人进入秘境，余晚看着云知歧蹲在地上，随意捧起灵池中的水，再落下。
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疼吗？”
“疼？”云知歧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他很喜欢这些水，仿佛自古就是自己的东西。
余晚内心——
麻了。
为什么能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灵池水对小师弟完全不起作用啊！
他到底是何方妖孽？
难不成真是定海神针么。
“你要泡澡吗？”余晚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的小师弟，嗯，不是奇怪的人。
见小师弟不回答，余晚转身往旁边的灵池走。
“你和我一起。”云知歧突然道，少年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蒸腾的雾气萦绕在少年身边，衬得他恍若谪仙，那玄衣外的脖子白皙地似乎在发着光，嘴唇红润似乎勾人的妖孽一般。
他的眼睛里印出她的倒影，仿佛全心全意是她。
余晚慌忙移开眼，她果然是有几分颜狗和变态在身上。
小师弟如此真诚而懵懂，一定是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师弟，男女有别，你就在此处泡，我在隔壁灵池。”余晚指了指旁边。
同泡灵池，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见云知歧乖巧地点了点头，轻松地踏入灵池中，余晚松了口气。
她毕竟不是十五六岁懵懂无知的少女。
怎么能占人便宜呢。
如果这样，她真的会唾弃死自己。
余晚忍着疼痛，一步步迈入灵池中。
每个灵池都设有结界，一旦有人踏入其中，便升起白色结界，外人无法窥见。
余晚仗着云知歧看不见、听不到，疼到极致时痛呼出声。
可结界外的少年，几乎在那一刹那狠狠皱眉，精准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毫无阻碍地站起身来，可过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