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数年过去,墨神一反常态,仿佛无所忌惮般四处为祸三界,灾祸肆意横行。

    每每此时,神女总是携神辉降临,将至邪神力尽数吸收。

    而墨神总是在第一时刻撤离,两神神力碰撞数次,却无一次正面对决。

    表面上,似乎墨神屡屡落败,三界逐渐变得平静祥和。

    无人察觉,墨神的大半神力竟凭空消失在了世间。

    而云知歧只觉得,神女这段时间越发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云知歧突然想要靠近神树本体,近乎虔诚地看看他爱的神的真实模样。

    却见永元并未在此处修炼,这与他往日作风颇有不同,寻到住处,却发现他在雕刻些什么。

    “永元,你在做什么?”

    云知歧刚想走近,却见永元无比慌张地收起手里的物什。

    “没什么,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云知歧。

    或许两人对视,云知歧便会察觉到他忍不住流露出的嫉妒与愤恨。

    “当真?”云知歧心头却闪过不祥之感,眯起眼睛望着永元。

    “自、自然。”永元对上他的视线,佯装镇定。

    “那,这是何物?”云知歧对墨神的气息再熟悉不过,永元的身上,分明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神力,他略施仙法,一颗黑色的琉璃珠从永元怀中飘出。

    “永元,你到底想做什么?”

    永元彻底慌了,脸色惨白。

    云知歧却像一头饿狼,步步紧逼,永元私藏墨神力绝非有什么好心思。

    永元手中却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望向云知歧,仰头大笑起来。

    在神树下修炼千日,他的修为早已精进许多。

    不过一瞬,墨神的琉璃珠便重新落入他的手中,刚好嵌入匕首前端的圆形槽孔之中。

    一瞬间,平平无奇的匕首便忽然光芒大作,黑色的气息缠绕着它全身。

    “在神女身边如此长时间,修为竟然分寸不长。”

    “废物,就是废物。”

    “今日,便先杀了你。”

    “来日,再杀了你最爱的人。”

    云知歧心下一惊,不明白那腼腆羞涩的小仙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癫狂的模样。

    他催动仙力燃起仙火,却难以抵挡节节败退。

    眼见就要被永元的仙力打中,却见一人挥了挥衣袖,永元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榆晚神女。

    永元以为今日便要被神女诛杀在此,可她只是充满悲悯地望了他一眼,便带着云知歧不知去往了何处。

    “阿榆,这是哪里?”云知歧望着眼前的景象,温柔问道。

    纵使眼前黑气纵横缭绕,一股股毁天灭地的威压激荡开来,他牵着她的手,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这是,神树体内。”

    榆晚心中叹了一口,这一日,终究还是要来了。

    “这?!”神树体内为何会是这般模样,难道不应该是神力充盈、澄澈万分么?

    云知歧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人,可她仍如初见那般圣洁美丽。

    “阿歧,你可还记得我曾赠你的无极盘?”

    “阴阳相生相克,如今我动了灭神之心,自身也会遭到同等的反噬。”

    云知歧心下发紧,说话都有些艰涩:“所以,你便尽数将这神力困于神树体内……”

    榆晚温柔地回望着他,眼神中充满无限眷恋。

    “墨神早已察觉我的心思,这才会教唆永元与你我为敌。”

    像是回应她一般,神树体内的墨神力越发狂虐,若非榆晚有神力护体,恐怕两人都要被生生撕碎。

    “墨神本就是世间邪恶欲念所化,如今我吸收了他的大半神力,他的意识已被我困在神树境内最深之处。”

    云知歧的手上还牢牢握着那把匕首,如今血肉被神力侵蚀,早已鲜血横流。

    可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榆晚想要触碰,却被他飞快地躲开。

    “阿榆……你想做什么?”云知歧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渴求地看着她,希望她永远不要说出那个答案。

    可话音未落,他便感觉身体内百蚁噬心,经脉内两神之内不断冲击对抗,本已残破不堪的灵根因为方才动用仙力又被撕扯开来。

    他额角青筋凸起,却仍不肯放开手中的匕首。

    若是交给榆晚,必定会害的她因接触墨神力又多一分痛苦。

    脸上忽然有温热的触感,是榆晚在轻抚他的脸。

    她眼眶中含着泪,却笑着对他说:“阿歧,你忍一下,今后,你不会再疼了。”

    “你要做什么,阿榆。”云知歧慌乱极了,抓着她的手不敢松开。

    他疯狂摇着头,眼睛通红,“阿榆,不要,求求你,阿歧不怕疼。”

    有一滴泪滑落眼角,榆晚却像往常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谢你,让我体验了如此多的世间美好。”

    “阿歧,再见。”

    看着云知歧陷入了昏迷之中,榆晚施法,将他送出了神树体内。

    榆晚打碎了琉璃珠,那抹逃离在外的墨神力也被尽数困于神树之内。

    无人知道,将神力抽离神树后,神树本身亦可作为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容器。

    无极盘中,阴阳两分,似无解之法。

    唯有将整个容器化为齑粉,使一切归于虚无。

    神树之力要略强于墨神力,榆晚将一部分神力分离出来,通过神树撒向世间,如此,便可确保神树消失后,世间不会陷入混沌。

    即使没有了神树庇佑,三界轮回,大道已始,万物有灵。

    如此,她便可放心地走了。

    “墨神,你我暗自相较了数十万年,如今,也可做个了结了。”

    无人看见,神树之境中,榆晚的神力像是不要命地冲墨神力冲去,有神树作容器,神力根本无法转移。

    不过一瞬,神力便相互抵消,散为虚无。

    “榆晚,你真的疯了!”墨神面容扭曲,愤怒到了极点,声嘶力竭地喊道。

    “如此,我便可护苍生,”榆晚却不似他那般如此激愤,她神色平静,仿佛在静静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亦可护他。”

    话音消散,她奋力一击,整个神树之境开始坍塌。

    终于,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榆晚神女。

    神树也已变成了一棵普通的树,根脉俱断,万叶凋零,唯有树身仍然僵硬笔直地插入云霄之中。

    方才榆晚神女撒向世间的神力,化为了甘霖,最后一次灌溉着三界。

    一抹最为精纯的神力落入云知歧体中,彻底吞灭了墨神力,又温柔地修复着他的灵根,游走于他的经脉之中,最终与他融为一体。

    这一次,云知歧再也不用忌惮任何人,彻底化作了一团神火,肆意张扬地燃烧着。

    最终,他从九天云霄坠落东海,陷入了万年沉睡之中。

    余晚的神识并没有随着榆晚神女的身陨而消散,仍然游荡于这个世界之中。

    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神火并非天生。

    原来,贵为神女亦不得从容。

    神女慈悲,将一滴神力精粹赠与了永元,助他成为了神鲲。

    他终于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模样,不必再日日勤奋修炼,或嫉妒他人天赋异禀。

    可是他日日陷入了惶恐与自责之中。

    虽然他不知神女陨落的原因,可神女不过初诞数年,若那日他没有答应墨神,没有拿出匕首,或许神女便不会这么快……

    是他用世间最为卑劣的心思揣度神女,是他被嫉妒之心蒙蔽了双眼。

    神女允他在树旁修炼已然是破例,在陨落前仍不忘助他成神。神女如此待他,他却以德报怨,他又有何脸面成神?

    余晚看着他将自己的修为尽数抽离,与神女一般流洒天地,助大道轮转、星辰归位。最终化为了天地中无数的灵气,使得万物复苏,三界灵气充沛。

    而他自己,在忏悔与内疚之中化为了巨大的神鲲,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

    这便是,永元秘境的由来。

    余晚眼角微润,感慨万千。

    眼前场景变幻,仿佛又回到了神树并未陨落的日子。

    观云台上能看到云海翻涌,霞光璀璨。

    只是石桌旁的人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的少女和一身红衣如火的少年,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是永元,只是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神女,我终于等到您了。”他眼角微红,激动万分。

    余晚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自由,可以操纵自己的身体。

    她望着眼前微微颤抖的老者,内心隐隐有情感波动,却又全部被封印了起来,只余下淡淡的叹息和感慨。

    她猜到榆晚神女恐怕与她存在某种关联,可她无法欺骗自己,在幻境中,她不过是一个看客。

    即便这幻境真切无比,即便她能看到神女眼中的世界,却远远无法感同身受。

    仿佛有什么在禁锢着她,时时提醒她莫要在陈年往事中沉沦。

    她像是从一个悠长的梦中醒来,她想起天丹宗上可爱的师弟师妹,想起师尊未离开时的慈爱面容,想起那个立于礁石之上的灼灼少年。

    想起那一声声清脆的“师姐”,她的家不是万里之高的云端,而是那个甚至略显荒芜的山头。

    “神尊,我并非当初的榆晚神女。”

    永元叹了一口气,知道强求不得,此女不过是有神女的一缕神魄罢了。

    神女的神魄能够保存下来,已然是万幸。

    她不愿接受神女的过往,承担神女的使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老朽曾说,想要一样东西,你可记得?”

    余晚神色一凛,“自然记得。”

    “老朽想知道,当年神女,究竟是为何而陨落。”

    明明那把匕首被提早发现,根本没有刺入神树之身。

    可难道真的是因为那颗琉璃珠么……他惴惴不安,神色有几分紧张。

    “您自己看不到么?”余晚有些疑惑,这个幻境不是永元真神自己创造的吗?

    “神树之境中的事情,只有你能看到。”永元的眼中充满哀伤,这件事情困扰了他数万年之久。

    乃至于竟然在生前生出了执念,执念化为了独立的存在,在此盘旋不肯离去。

    数万年过去,终于等来了余晚。

    余晚知道他饱受愧疚与不安,还是选择将幻境中所见所闻如实告知。

    “多谢。”永元郑重道。

    “神尊已知并非是您害死了神女,而是神女自己的选择,您将全身修为散于天地,”余晚问道,“您可后悔?”

    永元却笑了,“神女大义,永元敬佩万分。这修为本就来源于神女,如此全当是报恩。”

    “追随神女,是永元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神女,愿您此生自在逍遥,所爱皆所得。”

    “再见了。”

    永元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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