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狼王自然看出了余晚的戒备,可狼族向来光明磊落,并不屑于那些掩藏隐瞒的伎俩。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没想到狼王是这种反应,他的眼神望向门口,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低沉而充满了故事感的声音,把他深藏心底许久许久的故事对着这几个陌生的人类修士娓娓道来。

    “七百年前,我还是只是一只银狼幼崽,那时候,北洲和其他三洲尚能互通,而人类修士大部分对妖族也甚为友善。”

    “银狼王族有着出门历练的惯例,不过这应当是小狼崽满一百岁时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才五十岁,尚未觉醒血脉传承,袭得化形之术。”

    “我的兄长尚且满一百岁,已经能化成一个人类小孩的模样了。那天,当时的狼王将他送上远去中洲的船只,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央求着兄长悄悄带上我,于是我混进一堆杂物里上了船。”

    “中洲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与繁华,但也还要危险。”

    “许是血统的原因,妖怪化形总是分外好看,更何况是银狼王族血脉。兄长的盘缠不知为何被人偷走,于是他只好抱着我开始流浪。即便我们的身上脏兮兮的,也仍然掩盖不住兄长上乘的容貌。”

    “可没有实力的美貌,是一种恶毒的诅咒。”狼王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几分沉痛。

    余晚预感这个故事或许并没有那么美好。

    “有一日,一个人类修士告诉兄长,有一份工作能保他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不尽,兄长很警觉,当即就拒绝了,可是换来的是一顿棍棒和麻袋。”

    “我尚且记得那个修士说:‘不过是个妖怪乞丐罢了,不嫌你下贱就不错了,还敢拒绝。’”狼王语气平淡,但不难想象那时的他有多么气愤。

    “兄长为了避免我被杀戮或挨打,便把我紧紧护在怀里。如今我还能回想起他的鲜血滴在我的身上,还有无比颤抖的胸膛。”

    “我的父王这样教导我们,要与人族和平共处,切莫在外多生事端。除非迫不得已,不可幻化原身。于是我的兄长便这样生生扛下来一顿毒打。”

    “后来,我们被带到了‘妖戏馆’,这里并非给妖嬉戏,而是,把妖族囚禁起来给那些灵力高深的修士们玩弄。”

    “这里什么黑暗的事情都有,我的兄长被卖给了一个玷污他清白之地。”

    “‘哪里来的脏狗,快滚。’有人这样骂我。我那时因为饥饿而瘦得皮包骨头,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泥,是以有人把我认成了脏狗,人族甚至以为我身上会携带瘟疫而对我避之不及。即便是扔到最下贱的斗兽场,也没有任何的看点。”

    “我拼了命地跑出来,却不小心在门外撞到了一个年轻修士的腿。我本以为他会像其他修士一般对我横加凌辱,可是他竟然对我微笑了一下。”

    “他并不打算与我多做计较,转身便想要离开。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咬住了他的裤脚,把他拼命往妖戏馆中拖。”

    “我要救我的兄长,我当时便只有这一个想法。”

    “那年轻修士显然愣了一下,可是还是跟着我进了妖戏馆。我们见到兄长时,他正因为不服‘管教’而被用驯妖鞭狠狠抽打,那时候他的身上早已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我发出了无数声的呜咽,那个修士摸了摸我,我知道他听懂了。”

    “‘这个妖奴多少钱,我买下了。’他的声音是如此清脆利落。那人狮子大开口便要一千灵石,修士把一瓶不知是什么东西扔给了他,换下了我的兄长。”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丹修,那一瓶是他花费了数个月炼制出来的六品好丹。”

    狼王突然对着余晚笑道:“小友可知,他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余晚并不回答,但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狼王的眼神落在了他们衣袍领口处天丹宗的刺绣上,神情带着几分眷恋和怀念。

    “天丹宗,那时候真是辉煌至极的门派啊。”

    “那修士好心地收留了我们,将我们带回了天丹宗。在好丹药的治疗下,我兄长的伤也养好了。于是他问兄长,可想随着他休息丹术。可惜我兄长丹术天赋实在有限,连最基础的成丹都不会,让他着实头疼了许久。”

    “奥,对了,那位修士名为何山岳。”说起故人的名字是,看得出来狼王的怀念之情。

    君子山岳定,这位天丹宗的前辈定然是个善良明朗的人。

    “那段时间,恐怕是我整个生命中最为轻松快活的日子了。”

    “天丹宗弟子对妖族甚是友好,对我们兄弟俩也从来不曾苛待。”

    “如此这般我们在天丹宗过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山岳带着我们炼丹和外出历练,一直都将我们保护得很好。可是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人类修士开始仇视妖族,渐渐的山岳也不再出门。”

    “‘是他们不了解妖族。’山岳常常如此说道。也不知是谁掀起的这股风,逐渐地也刮到了天丹宗,大部分的弟子誓死捍卫着人妖平等,可也有一些开始鼓吹妖族祸患论。直到那时,天丹宗或许都是唯一一个仍然保护妖族的宗门。”

    “终于,天丹宗的长老们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将天丹宗内所有的妖族都送回妖族的聚居地,北洲。”

    “就在登船那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无数修士从四面八方而来,势必要剿灭中洲所有的妖怪——而天丹宗是最为首要的战场。”

    “山岳拼了命地把我和兄长送上灵船,自己独自转身面对无数的攻击,就在哪一刻,兄长跳了出去。”

    “我在渐行渐远的船只里只能看到,他以一头银狼的巨大身躯,挡在了山岳的身前。”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兄长和山岳,而最后进入北洲的妖族告诉我——”狼王的眼眸里是无尽的悲伤,令人为之动容。

    “天丹宗死去了不少弟子,还有一匹通体银色的狼用自己的身躯,盖住了一位年轻的修士,以免他的尸骸受风吹雨淋之苦。”

    狼王略显平淡的语气下,难以想象掩藏着怎样的巨大伤痛。

    “我那时就想,若是妖族也会这些术法,或许便不会如此死伤惨重了。妖族之间,凭借的是血脉和暴力,而人族的智慧使他们拥有一套完整的修炼功法。”

    “你们是天丹宗弟子,是以我不会杀你们。相反,我希望你们能够从我们妖族中,挑选出合适的妖传授功法,使妖族多一分自保的能力,若是你们愿意,我们将不胜感激。”

    狼王道出了他的目的和用心,令大家十分意外。

    妖族修习人族法术,或许数十个不出其一,可狼王的态度无比诚恳。

    “此事我们得商议一下。”余晚并不是莽撞之人,即便已经被打动,也仍需要细细思考其中的细节利弊。

    可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狼王和小尤眼睁睁地看着余晚等人消失在原地,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小尤尚且年轻,他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戴上了雪狼须,可如今现在完全没有他们的气味了。”

    狼王叹了口气,坐在王座上的身形也有了几分佝偻。

    “他们是这数百年来我见过为数几个进入北洲的修士,来去自有定数,不必强求。”

    他没有告诉余晚等人的是,由于惨遭屠戮,雪狼族的子嗣越来越稀少,而资源的匮乏使得妖族进阶更加缓慢。部族之间的冲突也慢慢激烈起来。

    更可怕的是,听说极北之地的许多妖族不知从何处袭得了人类术法,实力强悍到令其他妖族恐惧。这些作乱的妖族,被称之为“讙”。

    小尤是这百年来雪狼族实力最强的王族血脉,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过一百余岁,要再过五十年方能成年。

    可是狼王自己不知道,还能否护得住雪狼岭如此长久的时间。

    至少在小尤成长起来之前,他不能倒下,更要去找出路。

    为首的那个小姑娘周身灵力纯粹浓郁,修为不低,且应是剑丹双修。而那个站在她身后的少年,修为高深到连他也看不出来到了何种境地。

    或许他们便是雪狼族,甚至是妖族的希望。

    却说这边,余晚和师弟师妹们也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物转星移,忽然就变了样。

    哪里还有什么狼王和雪狼岭,不远处是一片修真界最为常见的集市,道路两旁有许多往来的修士,周围的温度竟也高了许多。

    “我们回到了中洲。”余晚作出了如是结论。

    “真奇怪。”众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云知歧的怀里突然空了,他沉声道:“一碗不见了。”

    “火光兽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安子依大叫道,这一路上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那个爱吃爱睡毛茸茸红彤彤的小家伙了。

    云知歧点了点头。

    “师姐,我们为什么会去北洲,又是为什么会回来?火光兽又为什么不见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安子依问道,脸上是浓浓的不解。

    大家都开始回忆起靠近和进入凝冰城的过程,除了那个卖符箓的高等妖族,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等等,符箓?

    “是妖族的符箓。”云知歧对余晚道,大家也都纷纷想到了这一点。

    那时二师弟顾久尘放在衣袖里的符箓无故烧了起来,于是他们便见到了银狼小尤。

    “道友,您可见过这种符箓?”余晚随机问了一个经过的修士,对方摇了摇头,“没见过。”

    “师姐!师姐!”安子依突然激动地叫起来。

    “这符箓竟然是双层的。”她小声地指着它道,“你看,这表面上红色朱砂所画为普通的取暖符箓纹样,可这下面,不知是用什么隐形的东西勾勒出了另一种纹样。”

    说罢,安子依闭上眼睛,用手指感受着它的纹路,在符纸上慢慢勾勒出来。

    红色朱砂所绘纹路被震碎,而下面那一层泛起了莹莹白光。

    大家赶忙紧紧挨在一起,因为——

    又开始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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