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意犹未尽地停下了，云知歧提供的灵气足足让她破了三个小境界，如今已然是化神中期巅峰了。
即便眨眼之间提升了如此多的修为，清和却仍不满足。
她额外又强撑着吸收了不少储存在经脉之中，若是有修士见此情形定会骂上一声疯子——便是爆体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美人一脸餍足地伸了个懒腰，看向云知歧的眼神也比之前要亲和得多。
“你放才说可以帮助神尊？”清和慵懒的声音响起，问他道。
云知歧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垂眸看着黎祈，眼底有谁也看不到的挣扎。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成拳，似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若是这次踏出了这一步……那他便可能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若是不走这一步，黎祈他……
最终，云知歧眼底的情绪归于寂静，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隔绝开来，眉宇之间泛着疏离和冷漠。
“用我以身饲神，换黎祈自由。”他平静地说道，仿佛那个要重新踏入深渊的人不是自己。
黎祈猛地抬头看他，拼命摇头：“云知歧，你疯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清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神君，我们看起来很像好心人么？就算你帮我进阶，那也是不可能的。”清和抬手，翘起自己的手指，满意地看着那修长的指甲。
神龙之骨，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材料，用来制造墨玄神尊的新身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云知歧对她的拒绝毫不意外，直到此时才抛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承诺：“那便请二位，五年内不得伤害黎祈。”
清和蹙起了好看的眉毛，显然有些纠结，当初墨玄神尊嘱咐自己一定要拿下黎祈，那是他复活和主宰世界的基础。
“若是你拿不定主意，可以请神尊决定。”云知歧的周身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人捉摸不透。
他始终身姿挺拔笔直，看起来胸有成竹。
清和咬了咬唇，事关重大，还是请神尊决断比较好。
不过一瞬之间，清和便再也不复之前妩媚妖娆的模样，肌肉僵硬，面部生硬机械，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戾气和杀戮之感——是墨玄。
“本座为什么要答应你？”清和，或者说墨玄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环伺已久的豺狼，充满了凶狠与暴虐气息。
“我是神尊最好的容器，不是么？”云知歧的话语中辨不清情绪，整个人如同一汪幽静的潭水，泛着寒意却让人心疼至极。
墨玄被他取悦到了，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
“没想到万年过去，你倒是没忘记。”
那些日日夜夜被无止尽地折磨的日子。
怎么能忘记。
“此乃双生珠，你吞下子珠，它会助你滋长心魔，你需以神力日日浇灌。”墨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他最是喜欢看人清醒而无奈地沉沦，“若是如此，本座便答应你五年之内不动这条龙。”
“但若你一日不喂养，那本座便折磨黎祈一日。”
红色的子珠缓缓飞到了他的面前，它色泽莹润亮丽，如同鲜艳的红宝石。谁能想到这样漂亮的珠子，却可以轻易地让人生不如死。
“云知歧，你别犯傻，不要！”黎祈挣扎起来，可因为束神锁而动弹不得，他的脸憋得通红，额头渗出了汗珠。
云知歧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怒喝，慢慢伸出手，那子珠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子珠入体时，是极其疼痛的。云知歧只觉得心口像是千万根针在扎着，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脖子上青筋凸起。
一阵汹涌的痛感袭来，他支撑不住自己猛地跪倒在地上。
手腕上还有当初在杏林城系上的红绳，如今显得如此刺眼。
云知歧颤抖着手，近乎笨拙地抚上了左腕。在无人看到处，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缓缓坠落，在黑暗中终究无迹可寻。
或许不会有人知道知道，云知歧醒来见到余晚的那一刻有多么欣喜，比起那滔天的海浪还要狂上三分。
那是第一次的，他以一个干干净净又完整的身体站在神女的面前，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破败残缺、毫无用处的小火仙。
这些日子来，世间祥和，万物宁静。
而神女就在他如此触手可及的地方鲜活地存在着。
他竟然也生出了可以和神女并肩而行的贪欲妄念。
可如今的他，又变成了所有人都憎恶的对象，变成了邪恶与黑暗的帮凶。连他也嫌弃憎恶这样的自己。若是被神女知道了……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该来爱你。”心底有个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便盈满心间，让整个心都为之沸腾和燥热起来。
云知歧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想要将这邪祟赶出自己的脑海。
“去，去狠狠地占有她。”
“去告诉她，她是你的。”
“云知歧，她是你的。”
可越是用力想要消除，这声音便越是喧嚣狂躁，令人久久难平。
云知歧的眼睛已然猩红一片，整个人像是堕入黑暗的圣人，圣洁与邪恶参半，温润中带着隐忍与克制的癫狂。
那是他的心魔。
墨玄大笑着带着黎祈离开，留下他一人站在回春门的山脚下，独自面对心中的一片狼藉。
阿晚还在等着自己。似乎只有想到她，他的内心才能稍稍平静片刻。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顾久尘见到云知歧，猛地站起来。守在一盘的其他师弟师妹也一脸惊喜和期盼地看着他。
北洲刚下了一场大雪，寒气逼人。不知怎么回事，云知歧的头上和肩膀上落满了雪花，积了厚厚的一层。他周身的气质似乎变了，失去了几分温柔清儒，多了些清冷萧瑟。
“嗯。”云知歧低低地应了一声，院中的乔木阴影遮住了他的右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与病榻之上的余晚如出一辙。
阿晚就躺在不远处，他能看到她恬淡安静的睡颜。
只要走几步，便可以抚摸到她温热的脸庞。
可云知歧犹豫了，心里有些害怕和瑟缩。他……
如今余晚于他而言，便如同那致命的毒药，也是万中无一的解药，光是如此遥望，他就能感受到心中的悸动与妄动。
他不知道若是真的靠近她，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又会不会伤害到她。
“云知歧，你拿到解药了吗？大师姐的情况不太好……”顾久尘见云知歧不进来，便自己走出来，话直往外蹦。
顾久尘向他的身后张望了一眼，问道：“黎祈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云知歧站在树下，在雪的映衬下更加眉眼如画。脸上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时刻保持理智，他默默地将海神花取出来。
“黎祈他暂时回不来。这玉石中是海神花，拿去给阿晚服下就好。”
云知歧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是不同寻常的淡漠。
他用神力将玉石破开，碎石划破了他的皮肤，渗出了血珠，可他连眉头都没皱，将海神花放入顾久尘的手中。
好冰……小师弟的手指和大师姐的一样冰。
云知歧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身影在广阔的雪原上显得单薄纤细，似乎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顾久尘皱起了眉头，小师弟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和黎祈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师姐如今命悬一线，顾久尘咬了咬牙，决定先救余晚。云知歧入这天丹宗许久，和他们都不甚热络，从来都只是黏着大师姐。
若是大师姐醒了，一定能弄清楚这一切。
病榻之上的余晚，原本就白皙如瓷的肤色更白了，不过短短三日，身形便直直地消瘦下去，即便喂了辟谷丹也于事无补。
顾久尘小心翼翼地取出海神花喂食给余晚。
不愧是神花，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余晚的面色便逐渐恢复红润了起来。
顾久尘和师弟师妹们面露喜色，恐怕要不了多久，大师姐就可以醒过来了！
云知歧的房间内此刻一片狼藉，茶具、书籍、家具散落了一地。而他正举着火阳剑，努力地砍着什么——在旁人看来却是空无一物。
“滚！”他怒吼着，像是不想让什么东西靠近自己。
在他的眼中，房间之内有一抹黑气阴魂不散地紧紧跟着他，教唆他去做自己内心不敢做的事情。
“你杀不死我。”那黑气用云知歧的声音对他道，“相反，你还要用神力喂养我。别白费力气了，云知歧。”
那黑气逐渐幻化出云知歧的模样，只不过一个如明月皎皎，一个如黑云暗沉。
云知歧狼狈地坐在地上，柔顺丝滑的头发散开，还在微微喘气。
可那黑气显然不愿意如此轻易便放过他，下一秒却转而为余晚的声音；“阿歧，我们共存，不是极好的么？”
它幻化成了余晚的模样，一双一模一样的杏眸就这样含着笑望着他。
“阿晚……”云知歧望着她有些愣神，喃喃出声道。
“不对，你不是阿晚。”他猛地推开那有着余晚模样的心魔，闭上眼睛反复告诫自己。
心魔撇了撇嘴，又恢复成了云知歧的样子，“真是无趣。”
门被唰地一下打开了，是顾久尘。
少年一脸兴高采烈，喜上眉梢，用欢快的语气嚷道：“大师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