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赫熠星抿口水道：“说句话像煲汤，有那么慢吗？”

    小园沉默了一会，问赫熠星道：“老板，你从高级星球来，应该比我懂得多，我这样的情况应该做什么呢？”

    迷茫似乎是人生永恒的课题，以至于上下求索，不停追问。

    赫熠星也曾经迷茫过，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就是一个alpha，但是在他那样的家世里，如果不是一个alpha，那简直是“天塌了”，所以尽管有诸多迹象表明他会是一个alpha，心中最隐秘的角落还是会有迷茫：如果我不是一个alpha呢？

    黑白相对，最绝对的自负就是最绝对的自卑，人都有这种灰色地带吧？但是赫熠星从未跟别人提起过。

    此刻是夜半时分，屋外有夜猫的声响，呜呜咽咽的，黯淡透不过云层的自然光，如此封闭的环境，竟成了一个适合倾诉的场合。

    小园道：“我从小就被父母遗弃，但是他们大概也是苦命人，因为我从没听说过他们的事情，如果是出于经济等原因，那怎样都会知道点他们的事儿吧。”

    她倒是很敏锐。

    “然后我四五岁的时候，就被奶奶捡到了，她的丈夫在征军后去世了，据说很早的时候还有抚恤金，她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后来她的儿子就坐上环星列车去参军……”

    小园淡淡地说，她表达能力不太好，很多话落在赫熠星耳朵里才显得耿直又带点莽撞的好笑，但事实上她是一个聪颖且敏锐的孩子，omega较之alpha、beta，有更丰沛的情感，所以相应语言能力也会更好，适合从事社科类的工作。

    她是因为长久以来没人交流，所以显得情商有点低，语言组织也不太好。

    她捧着水杯子，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很喜欢上学，但是后来奶奶就没钱了，抚恤金没有了，所以也没办法上学。可是在灰狼星，要么有一门和矿产相关的手艺，要么就得上学，这样可以去社区做一些有学历才能干的工作。现在这个样子，养活自己都挺难的，该怎么继续生活呢？”

    她挠挠头，补充道：“我没有和你卖惨啊，老板。你不用给我钱。”

    这句话给赫熠星逗乐了，他说：“你谁啊你，你可怜我就要给你钱？”

    他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受自己控制，会有办法的。”

    赫熠星想说一些保证，比如“你知道我是谁吗”、“肯定能解决”，但是这种情境下，照他性格，说不出口——还是先做点实际的吧。

    小园说：“没听懂。”

    但她很快乐滋滋：“但是，老板，遇到你算是有福啦，不过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卖掉药剂？我得存点钱，你还真别说，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真的不像什么好人。真没想到，你人还怪好呢。”

    赫熠星被塞了一张好人卡。

    他清了清嗓子，“明天吧。”

    小园道：“谢谢老板。”

    她兴高采烈下去关灯。

    思考了很久，他先是扯东扯西，“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

    按照小ET的性格，胆子大得很，不是一般粗线条，会那么胆小，一句话就吓哭了，之前质疑他不是挺起劲吗？

    “哦对了，不用害怕，最近伙食照你以前过的穷日子好太多了，生活状态稳定，身体长太快，肯定会疼。”

    其实，他想问问小园，想不想去高等星球。

    比如说，帝星。

    小园揉着腿，她胸口还涨涨的，但直觉不想告诉赫熠星。

    第一次心里有了“还是和人一起生活比较开心”的朦胧想法。

    那边，赫熠星还在犹疑，他理智上知道，从三级星球灰狼星到帝星是多么大的跨越，况且带过去后就意味着很多相关的事要对此负责：值得付出那么多么？

    理智还在衡量，情感上跃跃欲试。

    这不像他。

    他皱起眉头。

    不得不说，他见多了为了利益兄弟相残的戏码，本身处在那个环境，周围同龄人眼高于顶，不乏些爱玩的年轻人，遇到特意针对设计的卖惨仙人跳。

    不过那都是家族不争气的货色。

    所以……

    小园睡眼惺忪，听到他这边沉默，似乎是没话说了，才用一副淡然而无所谓的语调道：“这个啊，因为收养我的奶奶就是在这个房间去世的。”

    又是初见时把低级虫族形容成“带触须的甲片比较受小孩欢迎”的那种无所谓语气。

    那种“水是收费的，不够我们两个人用”的淡然语气。

    赫熠星：“……”

    “什么？！”他几乎用尽全部理智才忍住没大声喊出来，“你说什么？”

    小园感觉莫名其妙，坐起身，认真重复一遍：“赫老板，我说我的收养人就是在这个房间这个床上因为生病去世的，但是那些被褥都被我们扔掉了。不是你问我的吗？为什么那么害怕。”

    她想：老板人不错钱也多，就是有时候耳朵不太好使，偶尔会像垃圾场里故障的老型号机器人，卡机。

    幸好赫熠星不知道他被形容成了卡机老型号机器人。

    毛骨悚然夹杂着恶心席卷了这个年轻的alpha。

    他深呼吸三次，说道：“哦，我知道了，睡吧。”

    小园耸耸肩，也沉浸在梦乡中。

    …

    第二天，小园洗漱（被赫熠星强制养成的习惯）才看到赫熠星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怨气比鬼还重。

    二人打算去药剂店看看，小园道：“到时候您进去，我就假装不认识您，在旁边看看情况，您尽量别让别人发现我们认识。”

    赫熠星套上帽衫，灰狼星的衣服大多是质量不好的人工材料制成，天然材料贵的要死，就连讲究的赫熠星都“入乡随俗”，买了几件破衣服。

    但是他发育好，人高腿长，哪怕是廉价帽衫，也不显得颓废，尤其是打小养成的体态，让他显得很挺拔。

    俩人一前一后出门，这些天小园没去捡垃圾——她本来是要去的，但是赫熠星花钱雇她在家里归纳他买来的那堆东西。

    有杂乱的生活用品，灰狼星特产的低级矿石和能源石，还有一大堆冷兵器，这些土玩意儿在帝星很难搞到，即便有也是高品级的大师之作和设计款。

    尤其是冷兵器，一把匕首能在拍卖行拍出天价，纯属是收藏价值和文化意义，毕竟帝星多的是光子炮和能源罩，谁指望这玩意防身，这儿也有，只需要十块钱，一个信用点。

    赫熠星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买了很多。

    他懒得搞收纳，索性雇佣了小园。小园乐得赚这份高价工资，或许也是这些天轻松的活计让她的身体得到了休息，再加上养分滋补，才迎来迟来的生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