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赫利俄斯想都不想，直接否认。
虽说他的确从未尝试过酒这玩意，但不管怎么想，他堂堂一介神明都不可能被那凡间小小一杯米酒放倒。
他说完，还特意往前方望了下，再次确认了酒杯的大小，顺带观察了一波喝完酒之后的村民们的反应，他们看起来面色无异，行动正常。既然别人喝了没事，他就更不可能喝醉了，赫利俄斯再次加强这一信念。
花红没说话，她只是觉得他现在这个梗着脖子否认的样子有些熟悉，是什么呢？
她回忆了一会，笑开了，赫利俄斯这会儿的小表情，跟他刚来的那天，说“神不需要进食”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根据之前的经验，她有预感，赫利俄斯今天怕是会醉得厉害。他现在嘴越硬，等喝下那杯酒之后，怕是会越难受。
花红回头，不怀好意地向上瞟他一眼。
“看什么？”赫利俄斯觉察到了她的“恶意”，提起十二分警戒。
她又瞄他一下，杏眼含笑，眼尾弯弯，像鸟儿翘起的羽翼。
“你真的不会喝醉吗？”花红压低声音，神经兮兮地问。她的语气比起问，更像是调侃质疑。
被挑衅了！
赫利俄斯大大声，“当然——”
“会醉啦～”花红淘气地接他的话茬，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就是想逗他玩。
有史以来第一次，赫利俄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我不会醉 ！”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花红笑得更欢了，“嗯，好。”说完，她状似乖巧地扭头回去，上扬的嘴角倒是一刻都没放下来过。
赫利俄斯无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点还有几个人才到他们。他迫不及待要喝下那杯酒，在花红面前证明自己，找回面子。
排队的人虽多，但秩序井然，所以他们没多久就站到了队伍前面。
要到自己了，花红正色，她可不好意思在巫祝面前嬉皮笑脸，免得被误认为是对神明不敬。
巫祝举着酒杯，将里面的米酒隔着段空隙倒入前一个人的嘴里，那人吞下酒，双手合十，朝巫祝拜一下，随后便离开了。
花红上前。
巫祝探手进陶罐里，用空下来的酒杯舀了满满一杯子酒，再走到花红面前。
花红低下身子，仰头，巫祝像刚才那样，将米酒缓缓倒入花红口里。
米酒特有的米香和甜蜜瞬间充盈了她整个口腔。
她赶紧吞下，然后双手合十，虔诚朝巫祝一拜，就走到一旁，等赫利俄斯喝完，两人再一同到李家去把墨墨接回来。
陶罐里装了全村人带来的各类米酒，混合在一起，比寻常的同一种酒类更容易让人上头。
刚入口的时候只觉得米香清雅，落口甘洌，这才过了一会，她喉头就反上来些灼烧感，有点不适，但勉强还能接受。
花红有过几次喝这种百家酒的经验，反应不算大，没喝过酒的人，这里特指赫利俄斯，可能确实会接受不良。最开始她的确有些调笑的心思，但等到他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地朝他那边看。
万一他吐了怎么办？或者一口酒就让他醉得走不动了，她要怎么带他回去？
花红忍不住想很多，目光都不敢离开他的脸。她看见他半蹲着身子，喝下巫祝倒入嘴里的酒，然后起身拜了一拜，走出队伍，朝她方向走来。
大红灯笼发出的光也是红红的，映在赫利俄斯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面色和神情。不过，光看眼神和别的五官，似乎影响不大？
他走到她身边，坦然，“我们走？”
“嗯，好。”花红点头，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当然。我说过了，我不会醉的。”赫利俄斯嗔怪地瞥她一眼，“你很想看我喝醉？”
她讪讪，“倒也没有。”眼睛瞥左瞥右，心虚不敢看他。
“哎呀，我们赶紧去找李大伯他们汇合吧，还得接墨墨呢！”花红赶紧转移话题。
赫利俄斯点头，“嗯。”
之后，他们便一齐走到祠堂广场外的一棵巨大榕树下，在那里和等候着的李大伯、大娘见上面，再一起出发到李家去。
乡间小道不算宽，无法四人并排走。花红和李大娘走前头，赫利俄斯同李大伯走后边。
前面，花红和李大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今天的事。
“中午的时候你看见那片云没有？”
“当然瞧见了，我还以为下午就能见着雨呢！”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想得呢！”
……
后边，赫利俄斯与李大伯不算熟悉，再加上两人都不算健谈的类型，因此他们只是默默地并肩前行，听前方各自夫人的闲谈。
喉头不知何时涌上来一股辛辣灼烧感，这感受太过陌生，赫利俄斯忍不住咳了几声。乡道上人不多，他这几声咳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花红回头，“贺里，你还好吗？是不是酒辣到你了？”
“没事。”赫利俄斯稳住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有点渴了。”
她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没说什么，转了回去。
灼烧感持续袭击赫利俄斯的喉咙，他强忍着不适，希望尽量别被花红看出自己的异常。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强烈的晕眩感从后脑勺爬上来，同喉间的灼烧感一齐冲击着他的神经。
觉察到自己状态的异常，赫利俄斯毫不犹豫地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扭了一下，用痛意强制自己清醒。
夜空里的云越积越多，几乎要填满了整面夜空，挡住原本就微弱的点点光线。
花红边同李大娘说话，边看远方，她很快就发现了天空的异常，“大娘，你有没有觉着天上云厚了很多，而且路上看着也暗了不少？”
李大娘惊喜道：“欸，你说的是呢！我也觉着天上云多了很多，这一两个月我都没见过哪天的云有这会儿这么厚呢。指不定是雨师大人真的听见了咱们的祈祷，要给村里来一场及时雨呢！”
“很有可能欸！”她超开心地回应。
说完，她闭眼感受了一下，似乎耳畔还有丝清风拂过，轻柔的，还带点湿润的感觉。
“好像还起风了！会不会过一会儿就马上下雨啦？”花红大声喊，扭头回去，虽然夜很黑，但她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然后就看见赫利俄斯整个人猛地往前扑了一下，一旁的李大伯手脚敏捷，迅速向前一步拽住赫利俄斯手臂，帮他站稳，避免了摔个狗吃屎的尴尬情况。
她懵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赫利俄斯已经站好了，轻咳几下掩饰尴尬。
“你不会真醉了吧？还能走吗？”思来想去，花红觉得他这一跤的真相只有一个。
赫利俄斯大声，“我没有醉，是因为天太黑了，我没看见前面有个石头，被绊了一下而已。”
讲完，他再次狠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呲牙咧嘴，五官都扭作一团。没事，天很黑，她看不见的，他自我安慰。
花红将信将疑，“你真醉了的话，要跟我说噢，至少我可以扶你一把！”
他恼羞成怒地强调，“我没有醉。”
话音刚落，赫利俄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重，赶紧给自己找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太担心，还是先赶路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感觉今晚可能会下雨，我们没带雨具，还是早点接墨墨，早点回去，免得淋雨。”
“大伯，刚才谢了！”他还不忘补上句道谢。
“也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红也不好再反驳他，便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