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
钟灵儿一把抓过他手心里的白色灵石，将那瓶回春丹塞给了他。
她将地上的瓶瓶罐罐一卷，朝少年作揖，“道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她施了一个遁地诀，瞬间原地消失不见。
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卖菜大婶：“今天跑的倒是格外快。”
少年：“……”
洛城有三绝，才子、舞姬和美酒。
福来客栈是洛城最大的客栈，它容纳了洛城三绝，白日观才子吟诗作对，晚上赏舞姬倾城之资，更有洛阳名酒“消愁”全天供应。
此时夜幕初上，福来客栈内人头攒动，一眼望去，男女都有。
一楼大堂正中央搭了一个圆形的木台，屋檐之下，十几条红布自下垂落，衣着清凉的舞姬们白嫩如藕的手臂正紧紧抓着这些布条，曼妙身姿在红布之间若隐若现。
舞姬们一舞跳完，流转的眼波轻飘飘落在前排的男子们身上。
那些男子却是头也不抬，要么抬手喝茶，要么与邻桌交谈，要么低头假寐。
仔细瞧，这些男子身边都有女眷，梳夫人髻。
见台上清凉美人与自家丈夫眉目传情，一个个都十分沉得住气，有位杏衣妇人甚至站起来拍手叫好。
钟灵儿只瞧了一眼，便知这位妇人年轻时必定也是一个极美的人。
这声叫好很快淹没在人潮中，店小二领着钟灵儿往楼上走，楼上比起一楼要开阔许多，由一个个独立的小包厢构成，每个包厢都用帘子遮住，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既隐秘，又多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客官，这间便是地字一号房了，茶水点心等会儿会有专门的丫鬟端上来，还请客官慢用。”
钟灵儿点头，待店小二出去，帘子落下，方才小心翼翼拿出那块白色灵石。
她凑过去嗅了嗅，极品灵石上散发着淡淡的莲香。不由得便想起小时候翻看人界话本，对里面时常用”满身铜臭味”形容有钱人十分不解，她去问了谷里学识最渊博的清河长老。
长老花白的胡须抖了抖，“灵儿，你要记住，这天底下最臭的东西不在茅坑里，而是在那金镶玉弄的富贵冢里。灵儿长大了外出游历，可千万别沾染了臭东西，不然清河爷爷定要揍你一顿！”
小灵儿夹紧双臀，生怕下一秒老人的巴掌就要落下来，“爷爷放心，我以后定离臭东西远远的。”
……
童言无忌，真真是童言无忌啊。
她外出游历不到半年，行医治病、捉妖伏魔、锄强扶弱是样样没做，修为无甚长进，倒是深刻意识到了出门在外时，有钱是多么的重要。
回去定要让守阁长老把谷里每一本医书都重点标注“行医不是目的，赚钱才是人生”。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清河爷爷是不是要揍死她。
……
帘外传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声。
“客官，茶点到了。”
钟灵儿收回灵石，“进来吧。”
帘子掀开，三个穿着打扮一摸一样的少女低着头走进来，她们将端着的茶水点心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的女子看起来要大一些，她朝钟灵儿微微躬身，“请客官慢用。”
钟灵儿点头，眼睛一瞟，“等等。”
女子以为自己不知何时惹了钟灵儿不快，腰又弯下去了几分，“客官，有何吩咐？”
这个高度，钟灵儿看得更清了，插在她发间的是一根雕花金簪。
通体金黄，簪上镶着一颗硕大的血珠石。
“无事，就是看你这簪子挺好看的，想问你这是在哪家买的。”
女子明显松了口气，她摸向发间那根金簪，“这是我们福来客栈给每位员工配备的首饰，客官想买的话，得找我们总管。”
钟灵儿：“你的意思是，这个金簪是你们老板送给你们的？”
女子点头。
“白给的？不要一分钱？”
女子再点头。
“……”
“客官，若是无事，我们便先下去了，底下还有些事没有做完。”
“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客官请问？”
钟灵儿：“你们这还缺端盘子的吗？”
……
“我来玩笑的，呵呵，你们忙，你们忙。”
钟灵儿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直到帘子重新落下，她才揉了揉发僵的双颊，转身拿起一块糕点，倚着栏杆，边吃边看楼下的表演。
红衣舞姬已经下场，店小二上台，准备为下一个节目预热。
“说这么多做什么，老子是专门来看青绿姑娘的。”
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大汉，他嗓门极大，被他这一喊，宾客们也坐不住了。
“就是，青绿姑娘呢，我要看青绿姑娘。”
“怎么还没到青绿姑娘！”
……
小二擦了下额上冒出的冷汗，他就是个打工的，这些人他是一个都惹不起啊，他给旁边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丫鬟会意，往后台跑去。
“贵客们莫急，青绿姑娘正在梳妆打扮，马上就好，请贵客们再稍等片刻。”
黑衣大汉冷哼一声，将佩剑往桌上一扔，重新落座。
突然，大堂里传来一声凄厉地尖叫。
有粉衣丫鬟从后台跑出来，不管不顾地往宾客席中。
掌柜生怕她冲撞了宾客，吩咐护卫第一时间控住了她。
她的手脚被捆住，整个身子止不住的发颤，“鬼，有鬼……不要杀我。”
鬼神之说玄而又玄，掌柜生怕她再说一些什么，到时候有损客栈招牌，“来人，把她的嘴堵住，省的她再疯言疯语。”
“慢着！”一柄黑剑横亘在护卫面前。
护卫被拦住，看着面前挡着的黑衣大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掌柜笑眯眯上前攀谈，“客官，有何吩咐。”
“我乃青龙山弟子单求生，可帮你们抓鬼。”
掌柜仍是笑呵呵，“客官哪里话，我们这里并没有鬼。”
“这丫鬟分明刚刚还在喊有鬼，你莫要唬我！”
“客官，你有所不知，此人私下里神神叨叨也不是一两天了，一开始她这么说，我也找了几次大师来看过，可是他们都说我们客栈干净的很，并无什么邪祟。久而久之，我们便当她这些话都是疯言疯语了。”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痛了丫鬟，她突然挣扎起来，“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敢不敬鬼神，是要遭报应的，青绿，青绿敢冒犯青云大人，她活该！”
单求生：“青绿姑娘怎么了？”
丫鬟突然狂笑不止，原本清秀地面容也扭曲了起来，“怎么了？不敬青云大人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死。”
说完，她整个人疯狂抽搐，身体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球往上翻，整个眼睛只剩眼白，原本控住她的两个护卫都吓得瘫坐在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脖子一直往后折，直到听到咔擦一声。
她竟然硬生生把自己脖子折断了！
在场宾客被这一幕吓得四处逃窜，掌柜离得最近，心下骇然，勉强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吩咐护卫护送宾客们离开，然后关闭酒楼大门。
二楼包厢内。
钟灵儿半倚在贵妃榻上，双手撑在栏杆上，上半身伸出去，杏眼眯了眯，带看清丫鬟头上那根金簪后，特别是看到那颗血珠石上弥漫的黑雾时，内心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将包厢内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在门口时顿住，想了想，把桌上的茶水糕点也都一应带走。
二楼也是一片混乱，人群都往楼梯那边挤，她被人群挤着，下意识往人少的地方钻。
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温度也越来越低。
钟灵儿内心警惕起来，她转身想走，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僵硬地往前走。
她这才发现，这竟是一条极长的走廊，尽头被黑雾笼罩，隐隐能看出里面有个人。
钟灵儿额头冷汗直冒，双腿像是被人强硬地推着往前走，她离那人越来越近，最先看到的，是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
救命，难道今天她就要折在这了吗？
谁能来救救她啊！
黑雾后的身影逐渐清晰，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殷红的唇上有两个深深的凹陷，她一张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赫然是一只女鬼！
她半趴在地上，钟灵儿低低嘶吼，指甲极长，挂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钟灵儿僵硬地站在原地。
该死！
她调动全身灵力冲撞着身上的限制，眼见女鬼的头发分成几簇，似箭一般从尽头刺来。
在离眼睛三寸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身体有了知觉，立马旋身躲过了那一击，气喘吁吁地靠在身后的木门上。
女鬼见一击未中，半趴在地的身体撑起，像野兽一般，四肢着地，嘶吼着朝钟灵儿奔来。
钟灵儿挣扎着爬起来，身体里的灵气已经被掏空了，她估算了一下，约莫还能再抗下一击。
女鬼从地上腾空跃起，漆黑的指甲飞速变长。
钟灵儿瞳孔一缩，从袖中甩出几根银针，针尖撞向鬼甲，被反弹回来，深深扎在了地上。
下一秒，女鬼右手伸来，虚虚一抓。
背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朝里伸出一只手，拦住钟灵儿的腰，将她拉进了房内。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女鬼被拦在屋外，似乎极其忌惮，只在门外徘徊，并没有攻进来。
钟灵儿松了口气，抬眸看向救命恩人，愣住，“是你？”
眼前人赤袍如火，俊美不似凡人，他眉眼一挑，“原来是你这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