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君长,这女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将她丢下马车去,自生自灭算了!”

    “这儿没你的事,出去罢。”

    恒定贞轻描淡写挥了挥手。

    秋童还想说什么,但碍于恒定贞,小声嘟囔一句,悻悻把脑袋缩了回去,缩回去的同时还不忘瞪何翘翘一眼。

    何翘翘笑眯眯的冲他做了做鬼脸。

    “秋童年纪尚小,还请姑娘原宥他的无礼。”

    他越是这么轻言细语一派温和,何翘翘就越是抵触,转过头正想对他做出一番嘲笑,却见这男人斜靠在垫子上,眉头轻蹙起来,病美人似的,眼角泪痣恍惚也幻化成一滴泪,有种脆弱的美感。

    何翘翘尽管气他,却仍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该不会真被她砸到内伤了吧?

    恒定贞扶着额角揉了揉:“头有些疼,缓一会儿就好。”

    欢情沉溺到底击碎了他素有的克制,一场欢爱耗了他不少精力,加之头部遭受到重击,头脑居然眩晕了一下。

    何翘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恒定贞,她本是要责怪他趁人之危的,可看到他脖子上红红紫紫的痕迹,倒开不了口了,自己也吻他了……该死的,她吻他做什么呀?

    “何姑娘,今天真是对不住了,”终于缓过那一阵眩晕,恒定贞歉疚的道,“我醉的人事不知,结果就冒犯了你,此事错在我,我愿意拿出五千两作为补偿。”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和一沓银票,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玉镯子,一股脑儿全给了何翘翘。

    何翘翘瞟眼看过去,每张都是一百两面额的,似乎有十几张之多,还有那个镯子的成色也很好,一看就知其价值不菲。

    “大人慷慨,五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何翘翘捏着那些银票,仿佛自己真成了与恩客交易的青楼花魁,整个人都浑不自在了。

    倘若手中有一把刀,她定会毫不犹豫插进他的胸膛,到时这个男人一定死得透透的。

    何翘翘被这样的遐想激得一阵荡漾,眼角不由带了轻俏的笑意,是薄薄的桃花色。

    少女半透明的肌肤覆着细细绒毛,容貌娇俏,瞧着不过十七八岁,但眉眼间风情盈盈,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并不符合她这个年纪会有的成熟妩媚,恒定贞心中疑惑,面上神情却未有什么波动,温柔道:

    “女子失了贞洁,等于去了半条命,便是千金万银也弥补不过来,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姑娘要求的,在下都会想方设法给你。”

    温柔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柔情蜜意。何翘翘睫毛微动,抿了抿淡粉色的唇:“我同你玩笑呢,倒也不必当真。”

    恒定贞风度很好的微笑了,语气是一贯的和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总是要做到的。只是……惭愧的很,在下家财不丰,手头现银不多,余下的能否请姑娘宽容几日?待银两凑齐,定双手奉上。”

    他这话说得诚恳无比。

    何翘翘迟疑了一刹那,立刻告诫自己:没什么好内疚的,这本来就是他亏欠自己的,至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前世恩怨都一笔勾销。这一世,她和这个人,和皇宫中的那个人,从今往后,都再无瓜葛了。

    “大人是重诺之人,我自然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其实,何翘翘还想亲口问问他,自己明明没有得罪过他,为何他非要联同那些大臣取她性命?但嘴唇翕动了一番,终究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

    “何姑娘,这儿有瓶药膏,你拿去擦擦吧。”

    恒定贞早就看出她的虚弱无力,以为是累的,这回近距离的瞧清楚了,竟然发现她身上有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初初破瓜,又挨了那么一场酷刑,身体定然受罪。

    “只是一些皮肉伤,没什么要紧的。”

    何翘翘毫不领情,恒定贞却是依旧好脾气,将药瓶塞进她的手里,声音轻缓的嘱咐道:“女孩子家肌肤娇嫩,若不及时处理,待日后成了旧伤,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婆婆妈妈的,真是啰嗦。何翘翘懒得跟他继续废话下去,板着脸气势不小的恫吓:“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是敢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丝毫,我可饶不了你!”

    恒定贞见她语气咄咄逼人,再次被磅礴的羞耻摄住心神,羞愧的点头,答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保守秘密。”

    “何府到了。”这时,外面响起秋童的声音。

    何翘翘如获大赦。

    “何姑娘。”恒定贞忽然叫住要下马车的何翘翘,何翘翘脚步顿了顿。

    “大人还有什么话?”

    此时恰有春风掠进来,吹出少女纤纤腰身,大有不胜之态。

    恒定贞静静看她片刻,鸦鸦云鬓凌乱得很,香腮上仍渡着一层桃红,心头浮上忽然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垂下眼帘,低低道:“我许久不曾这样,倘若弄得你不舒服,你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

    何翘翘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就百感交集了,脸色忽青忽红,勉强平稳住心境后,再次看他的时候,眼底已经没有半分情绪。

    “只是一桩怡情小事,我都能想通透,大人何必耿耿在怀?”

    “方才在下之言,并非戏语,哪日姑娘回心转意了,在下立刻诚心迎娶。”

    “纵然不是戏语,也不能当真。我不愿与人共事一夫,也不屑于做棒打鸳鸯之人。”何翘翘遮袖故意打出个哈欠,用带着倦意的嗓音道,“我乏了,要回去歇息。谢谢大人送我回来。”

    恒定贞的失落转瞬即逝,从怀里拿出一包扎好的药材:“这是避子汤,你回去记得喝,三碗水熬成一碗,切记。”

    何翘翘收回眼神:“我不爱喝这药,苦得很。”

    恒定贞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轻轻蹙了一下眉,不禁有些急上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若是真有了……却如何交代?”

    何翘翘倏地从耳根红到了脸颊——马后炮,装什么仁义,作孽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饶过我?

    “我原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大人您就别瞎操心了。”

    话已至此,何翘翘真的一点儿都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纠葛了,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目视那道纤细背影飘然远去,最后消失在大门后,恒定贞这才回过神来,将药包朝身边一丢,扶了扶额,仍觉头痛,万分疲惫似的叹了口气。

    “君长,您没事吧?”帘子撩开,秋童又将个脑袋探进来,“那女人张嘴就是五千两,您真要给她?”

    “嗯。”

    秋童恨铁不成钢:“我的亲娘,那可是五千两啊!不就是睡个女人,怡红院的当红花魁也犯不上给这么多吧?!”

    “……”恍惚中还是少女的身段面容,他们好像接连变化了好几个姿势,脑袋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往日自己一举一动都是带有分寸的,不知怎的今晚会像鬼上身一样。恒定贞长叹一声,笑容夹杂了无奈:“能怎么办?总归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之大错。”

    秋童撇了撇嘴:“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房子,马车,仆役,哪样不要花钱?再说青马学堂刚修缮完成,咱们府上哪还有多余的银子了。”

    恒定贞道:“西城郊那块地卖了,应该能凑个三四千两出来。”

    秋童已经懒得叹气了:“这不还差一千两呢吗?”

    恒定贞琢磨了片刻,漫不经心说笑一句:“剩下的便从你月钱中扣吧。”

    “什、什么?”秋童大惊失色,顿时痛哭流涕,“君长,我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全家就靠我那点钱过活呢,呜呜呜呜呜,您千万别扣我月钱。这个……价钱不能商量了吗?要不动用一下您的美色,好好跟何姑娘说说?”

    恒定贞挥挥手:“你哭的我头疼,赶车去!”

    月华如银,似在院中撒了一层淡淡的银色。一个身影悄无声息来到屋前,推门进入。

    门响惊动了屋里的人,榻上一个圆脸大眼的丫头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是谁呀?”

    目光一交,何翘翘立刻就认出是曾经服侍自己左右的贴身丫鬟——含冬。

    “是我。”

    “姑娘,您怎的这么快从宫里回来了?”含冬见了来人,睡意全无,匆忙披了一件小衣爬起来。

    何翘翘此刻是万分的疲惫,恨不能立刻倒头大睡。

    “您见着陛下了吗,他是不是对您一见钟情?可有说何时召您入宫封妃?”

    一连串的发问。

    何翘翘依稀听得含冬在说话,不过那声音嗡嗡隆隆的,让她全然不能领会,打了个哈欠,困倦难当,懒洋洋的钻进被窝里。

    “封妃哪有那么容易,去倒杯茶来。”

    含冬斟来杯热茶,双手捧着送到何翘翘面前,又馋唠道:“陛下若是对您没眼缘,不是还有其他人么,听说太子殿下和那些公卿大员们也去了呢,姑娘您容貌倾城,莫非他们也瞎了不成?”

    何翘翘接过茶杯,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口。

    按照原来的计划,她要接近的人是慕容仪,谁知中间出了岔子,让恒定贞那厮占了便宜去,不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既然已经知道跟着慕容仪没有好下场,她自然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那种毒酒穿肠破肚的濒死剧痛,她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前世她半生辉煌,嫁给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可直至生命的最后,身边却只有一个含冬陪伴在侧。

    世态炎凉如此,就连曾经那些靠着她鸡犬升天的家人也对她避之不及。

    她知道含冬忠于自己,只要是她交待下来的事儿,含冬无不忠心耿耿的照办,即便那命令的内容伤天害理,她也执行的异常坦然。

    何翘翘了解魏皇后,自己死后,皇后不会放过她的奴仆,能想象含冬的下场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忽的心中柔软下来,何翘翘抬头看向面前的憨傻少女,笑了笑说:“傻孩子,荣华富贵也敌不过生死有命,就算嫁不成达官贵人,小姐我也可以有更好的归宿,随遇而安吧。”

    话音刚落,含冬掩饰不住惊讶,并不是因为何翘翘说的话而吃惊,而是她看到何翘翘身上颇有几处伤痕,像是鞭子抽打出来的,隐约还有鲜血渗出。

    “姑娘,这……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含冬捂着嘴轻轻哭起来,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婢女,感情自然深厚。

    “亏的不是伤在脸上,否则以后您还怎么嫁人呀?”

    “没事,不疼的,你别看这么血呲呼啦的,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何翘翘安慰她顺带安慰自己,“我衣服里有一瓶药膏,你去拿过来,帮我上药吧。”

    含冬连忙拿来药膏,褪去何翘翘的衣裳,露出背上一道道伤痕,看着委实吓人。含冬含着眼泪,小心翼翼的开始帮何翘翘上药。

    “对了,姑娘,”含冬忽然想起什么,对何翘翘道,“今儿个沈煜来了。”

    这个名字再度骤然入耳,前尘往事劈头打来,刹那间浮现,又刹那间消融于长夜。

    即使重活一世,一想到沈煜,何翘翘还是会伤心。

    她和沈煜青梅竹马,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当初定下亲事时,两家说好待何翘翘及瓜之年便成亲,可沈煜以科考为由,拖了两年。

    前世的她认定沈煜会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最好的事物自然值得她去等待,于是,她傻傻等了两年,可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沈煜要跟她解除婚约。

    何翘翘趴在床上,半晌后淡淡道:“他是来退亲的?”

    含冬捏紧拳头,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是。奴婢还、还看见他和五姑娘……呸,亏他还自诩文人雅士呢,真不成个体统!五姑娘也是的,未出阁就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奴婢都替他们羞臊的慌,白托生成个人!”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膏药味,一时半刻也散不去。

    月色迟来,屋里暗淡。

    何翘翘微垂的眼眸掩在黑暗里,闭了闭眼,在烛光里长叹。

    “既然他这么不满意这桩婚事,如他所愿,退便退了吧。”

    她原以为沈煜是个可以终身相依的人,谁知他竟然在婚约尚存之时与别人暧昧不清,让她一片痴心错付!

    含冬闻言惊疑不定,心想怎么自家姑娘去了一趟宫里就变了性子?噘着唇不满地说:“姑娘怎的这般好说话了,您生平最恨的事情不是别人背叛您吗?”

    也许是因为生性里的一分骄傲,前世的何翘翘为了将他们比下去,女儿家的脸面都不顾了,想方设法的攀高枝,谁知事与愿违,若干年后却落得个饮鸩自尽的下场。

    自古以来都是伴君如伴虎,这世上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何翘翘把头埋进臂膀里,口中含混道:“姻缘这事勉强不来,他沈煜又不是我的命根子,我干嘛要上杆子……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沈煜这棵歪脖子树谁爱要谁要……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我可不会再干一次……”

    声音越来越小,阖上眼,终于疲惫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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