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小姐

    周一。

    早上一起来,晓墨就感觉很不好。

    可能和昨晚的外卖有关。

    外卖员在门外敲门时问的是:“您好,是黑土小姐的螺蛳粉吗?”

    因为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所以晓墨下意识就答了:是。

    然而晓墨接过外卖,关上房门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外卖上留的姓名是:黑土。

    这名字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个女孩子吧?

    外卖员没开门,怎么知道自己是女的呢?细思极恐。

    晓墨也想过要反馈给外卖平台,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题小做:毕竟这次送外卖的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任何威胁啊!

    是的,送外卖的恰好是个小姑娘,好像还扎着两个双马尾,从她声音里透出的那股清甜劲儿是唯一能安慰到晓墨的地方。

    想起自己之前也在外卖平台用过几个粉粉的名字,晓墨便安慰自己:

    “大数据嘛!可能那些名字和性别信息还在平台系统里留存吧。又或者那小姑娘知道这里住着两个女孩子。”一边安慰着自己,晓墨打开了送来的螺蛳粉。

    “嘿嘿!幸好锦瑟回老家了!要不我可不敢点螺蛳粉!”晓墨开心地吃了起来。

    锦瑟是晓墨校友,鹏城大学音乐系的,比她大个几届。作为国学培训班的古琴老师,锦瑟最讨厌身上沾染油烟味。晓墨第一次点麻辣烫时就被锦瑟严肃警告过。因此,只有锦瑟不在的时候,她才敢吃重口味的饭菜。

    然而,吃完螺蛳粉,她刚打开电脑没多久,就困得不行。

    连续两周没的休息……真的好累啊……晓墨强撑着做完几页PPT,迅速洗漱一番就裹了被子浑浑睡去。

    然而,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梦太多了!

    一开始,出现在她梦中的,是消失的那幅《荷塘泛舟》,她看到自己正在宣纸旁翻看荷花的摄影集,然后耳边开始响起外卖员“黑土小姐,黑土小姐”的叫声,紧接着,大脑就像着魔了一样,不受控地接连回忆起过去种种……

    从记事起,一个“福墨,福墨”的呼唤就像个咒语一样,萦绕在她耳旁。这次也不例外,一堆论七八糟的梦境中,那声音再次从她记忆的最深处一点点被拉扯出来,从温和的呼唤,到凄厉的惨叫……把她折腾得够呛。甚至还多出了几声绝望的叫喊:

    “求求你!快带着福墨离开这里!快带着墨墨离开!带墨墨离开!”

    墨墨……到底是谁?梦里的墨墨是指我吗?

    晓墨在梦中止不住地思考起来,可是一思考,就头痛欲裂……

    这还不算,三四岁时在孤儿院被男孩子扯衣服,小学被女同学嘲笑衣服土气,高中接受了知名教授的资助结果被,大学被高中同学和那些亲戚的儿子造黄谣,工作了被同事呼来唤去……这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地展示,像是一部长得望不到头的电影,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放,而她手里既没有暂停键,也没有终止键,只能任由这漫漫记忆一直推进,播放……

    她被迫看着这场回忆电影持续播放下去。

    好在也有温暖的回忆,和同学去宠物店撸猫猫亲小狗,和邻居家的哥哥学英语,上不喜欢的课时偷偷画长得好看的同学,和艺考班的朋友去乡下写生,虽然自己走散了……

    然而,她又在梦中见到了一幅不一样的《荷塘泛舟》,那片荷塘在一卷泛黄的画纸上缓缓展开,水中没有一朵荷花,荷叶已经全部枯萎,整个池子如一片死水。而那艘船上似乎有个模糊的背影,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短发男人的样子。

    突然,梦里下起了鹅毛大雪,那船上的人影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起来,渐渐消瘦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整整一夜,晓墨的脑袋就像一本回忆之书,被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个遍,又像一个卷轴,印满了她的成长印记,被展开又卷起……从小到大,她内心最邪恶最可笑,甚至看到帅哥时一些涩涩的想法都被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就像在梦里被某个人仔仔细细地审讯了一遍。

    这一觉睡的实在痛苦!

    现在,站在镜子面前的她邋遢至极:两个眼圈黑得像熬了几个通宵,没卸妆的脸上,皮肤黄的像大病一场。而她一直觉得还可以的柔顺黑发,则乱成了一个鸟窝。正准备换上职业装,好好修饰一下这幅邋遢的样子时,晓墨一眼瞥到了一旁的挂钟——指针指向8点半!

    天啊!肯定赶不上九点钟的打卡了!

    昨天还保证今天一定会拿出PPT介绍,现在却连见甲方爸爸的会议时间都快错过了!她随便套上短袖和裤子,拎起挎包,就蹬着拖鞋冲去了电梯前。

    “电梯啊电梯……电梯怎么还没来啊……天啊!电梯怎么这么慢!”电梯前,庄晓墨一边胡乱地绑着马尾,一边焦急地自言自语起来。

    “哟!是你啊!”旁边传来一声爽朗的问候。

    “这么好听的声音……肯定不是和我搭话。”晓墨心想,除了室友锦瑟,我不认识这里任何人啊……

    她依然盯着电子屏上的数字。因为上班高峰期,邻居们都在用电梯,所以电梯几乎层层都停,缓慢移动着,真是急死人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响起:“晓墨?”

    “嗯?”晓墨这才扭头一看,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竟然是昨天福安派出所里那个!

    他换了套运动服,帽檐依旧压得低低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整张脸看上去有些疲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经历了昨天那些奇怪的事情后,晓墨当下十分警觉,

    “警察说的啊,我听到他们喊你晓墨呢!”

    “啊?警察昨天有提到我的名字吗……”晓墨实在想不起来了。

    “哦!对了,我昨天刚出电梯,就听到外卖小姐姐也称呼你黑土小姐啊!回头一看,竟然是你!我就想着,黑土不就是墨嘛!”

    “是吗……”晓墨觉得也太巧了吧,“我回来后,你很快也回来了吗?还有,你住在这里?”

    “哦!大画家你也记得我啊?”既没有昨日的那股忍让,也没有一丝愠怒,男子温润的声音中还带点惊喜。

    “大画家?不,我,我不是。”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晓墨连忙否认。虽然刚拿了一个市级大奖,代理人也用这“大画家”称呼开开玩笑捧捧场,但外人喊起来,晓墨只觉得担当不起。

    “我在宣传册上看到了!”男子盯着晓墨,低声说道,“我听到警察念你名字时还不相信,可是你走后,他们还讨论了一下你的画,就是《荷塘泛舟》,丢了的那幅画。”

    原来如此。看来这男子确实是看过宣传册的。

    “我就住在这层,咯!那里!”男子指了指,竟然就是晓墨对面!他说着,又看了晓墨一眼,正迎上她怀疑又警惕的目光,呵呵笑了起来:“啊,那个……我真的没偷那女的手机啊,你别误会啊!不信你去问警察!”

    男子咧嘴笑笑,脸颊微微耸起,倒也不尴尬。他此刻的声音与气质完全相符:清秀俊朗。笑容温和,轮廓硬朗,只是看上去有些疲倦。

    然而,晓墨并不信任他——一个被指控偷了别人的的手机,然后突然出现在家对面,对自己直呼大名的陌生人!

    还有那一头的灰白头发……要么是混□□的,要么是二次元狂热粉,总之不太像正常人。不过……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这奇怪的混色,是在做义工去的养老院?还是在动漫展上?晓墨想不出来。

    “你好奇我的头发啊?”男子注意到晓墨的凝视,扬了扬眉,“天生少白头,很特别吧?羡慕吧?”

    呃……我为什么要羡慕这少白头啊……晓墨想着,又往电梯显示屏看去。

    说话间,电梯终于来了,然而十分拥挤,晓墨根本挤不进去。她急得一跺脚,直接拐向一旁的消防通道,去走楼梯了!

    楼道安装的是声控灯,但并不十分灵敏。

    “这么黑……”原来是鸭舌帽男子又从后面跟了上来。他嘀咕着,打开手机的光源。

    “你没走过楼道吗?”晓墨警觉地问道。

    “我不赶时间,几乎没走过。”

    晓墨点点头,随即大吼一声“啊!!!”,把同样走楼道上下几层楼道的感应灯都“吵醒”了。

    “哟!”男子发出一声微微的惊叹。

    “你真没走过这楼道啊!”晓墨相信他确实没走过这楼道了,同时也更怀疑他是否真的在这栋楼住,又问:

    “你什么工作,上班晚吗?还是说离家近所以不用挤电梯?”

    “嗯……我是,收藏业。”

    “收藏?收藏什么?”听他昨天说的收入倒是有可能,但晓墨看他一身休闲的穿着打扮……又觉得不像。

    “我收藏范围很广的,我觉得有价值的都会买来收藏。比如——有价值的画。”

    “哦?”晓墨有些怀疑,“所以你会关注宣传册上的画吗?”

    “是的,哈哈,”男子笑了起来,“你说对了!”

    “所以你算自由职业?”

    “算吧。工作时间,自由,工作地点,自由。”

    “这样……那你收入应该不错吧,确实用不着偷手机,嗯?”晓墨提起昨天的事。

    “那确实是个误会。你可以问警察,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男子倒也不尴尬,对答利落。

    “那……大收藏家,你今天是约了买家还是卖家?起这么早去赶地铁啊?”晓墨问道。

    “我确实想买一下新秀画家的画呢!呵呵!”男子调侃起来,并没正面回答晓墨的问题。

    “收藏家的话,是不会住老破小的吧?””晓墨依然怀疑。她刚才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昨天送外卖的小姑娘也和这男的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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