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九，按照往年惯例，今年的早朝又是取消了的。

    皇上身着玉色便衣，只带了一个随从，牵着同样打扮素雅的季枝，像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和小姐。

    皇上与季枝一辆马车，季临与林知兮一辆。马车上的皇上情绪仍旧不是很高。

    “枝儿，往年只有朕和你们兄妹俩，后来又多了知兮，今年呢，朕将燕将军也一并叫上了。他总要提前熟悉你的生活，日后才能更好的照顾你。”

    季枝微微的点头，脸颊染上一抹红，其实她想说，燕醉识昨日就知道了，他有在好好了解她。

    已经快到宫门了，她轻轻掀起马车帘子，果然看见了宫门外高头大马上的燕醉识，气宇轩昂，眉宇冷冽，好像生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骑着马，她坐着马车，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马车帘子。

    车轮压在白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伴随着马车出了城门，驶到一处桃园。

    那是一处很大的桃园，一眼望不到头，只不过如今数九寒天并没有开花，桃枝上盛满了白雪，入眼皆是盛景。季枝从马车中探出头，一只手已经稳稳的落在眼前，她抓住一只手指下了马车，正好站在燕醉识的前方，抬头对上浸了笑意的眼睛，潋滟了一汪春水，风花雪月也难侵佳人眼。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季枝忙移了眼，似乎是为了掩饰她红的透光的耳朵，轻轻垫脚拍掉燕醉识肩头的雪花。

    燕醉识撑伞和她并肩随着皇上、季临夫妇的脚步迈入桃园，久战沙场使得燕醉识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季枝很喜欢。

    桃园的深处立着一个墓碑，已被雪盖住了碑文，冬日里显得孤零零的，但季枝见过夏日桃花遍开时墓碑的样子，那时的墓碑周围总是铺着一层桃花，很好看。

    皇上每次来这里都会显出老态，步履沉重的走到墓碑前，抬起胳膊用袖口拂过雪，碑文露了出来——“吾妻江氏之墓”。

    皇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墓碑，他们四人在后面跪着，地上连绵九日的大雪浸透了季枝的膝盖，她只好不停的挪动膝盖，缓解冰凉，季临的披风给了林知兮，正准备脱下外衫。

    燕醉识先一步脱下披风仔细的垫在季枝的膝盖下，季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上细细的清扫了墓碑周围的积雪，碑擦的很亮。靠着碑坐了很久才起身。

    “枝儿，带着燕将军看看你母妃。”

    季枝起身走近碑又继续跪下，燕醉识也跟着她跪在身边，一起重重的磕下三头。

    季枝又不觉间红了脸，软糯低声，“母妃，这是燕将军。”犹豫了很久，也不知在怎么介绍了。

    “臣倾慕于公主，朝朝暮暮，日月星河，都只认公主一人。皇贵妃娘娘在底下也可以放心。”

    沉稳中带着些许凉薄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季枝的内心，转头看向他的侧脸是刀削般的轮廓，几缕发丝在脸侧轻轻拂动。

    “咔嚓”一声打断了季枝的出神，不远处的一枝桃枝被厚厚的积雪压断了。

    天色已晚，重新启程返回，天气本就寒冷，没了披风更甚，季临坐在马车里也就罢了，可燕醉识是骑着马的。

    走了一会，季枝终是掀起车帘，寒风灌入脖颈，牙齿直打颤，她有些担忧的问着马上肩头落满白雪，更显冷色的燕醉识。

    “不然你坐马车吧？”

    “谢公主的好意，臣是练武之人，这点寒风算不得什么。”季枝娇嫩的脸上浮起一抹愧疚色，燕醉识看在眼里。

    “公主不必自责，你生来就值得最好的，没有理由，更不拘于任何人。”

    与季枝同乘的皇上笑了笑，赞赏意味明显。

    一阵寒风袭来，将帘子吹下，季枝的笑脸隔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