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曲台，宫中最高的地方，旁人未得皇帝允许是万万去不得的，可这旁人不包括季枝与季临。

    入眼皆是森森宫墙，龙城凤尾，所有宫殿一览无余，宫女太监有条不紊穿梭其中，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脚印。

    季枝着天青冬装，颈间的斗篷带子浮动，旁侧的燕醉识难得换了一身藏蓝衣，白雪絮絮，墨画油纸伞下的两人并肩而立，衣摆缠绵眷恋，似是一幅精心交织而成的水墨画。

    “十一，宫外是什么样的？也如宫中这般乏味吗？”

    “宫外有万家灯火，每一盏都有所属”

    燕醉识半肩浸雪，身边人眉眼弯弯，风雪未沾，季枝装作不经意间一小步一小步踱至燕醉识身前，身后人无奈一笑，终是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季枝身上的香堇味盖住了燕醉识常年厮杀的淡淡血腥。也压住了他的不近人情，寒雪也似春日水。

    “枝枝想去瞧瞧万家灯火共白头的景象吗？”

    略微沉思后，季枝抬头盯着燕醉识的眼应声:“想。”

    天气严寒仍挡不住宫外的繁华，三两成群的人们衣着朴素，却也乐在其中。孩童们红着脸蛋，玩的不亦乐乎，季枝一路跑跑跳跳，每处摊子都有她停留的身影，偶尔还与小孩子们玩闹一番。燕醉识只是眼角微弯的撑着伞，默默的跟着她。

    “这个好吃，要记得给皇兄、皇嫂、皇妹还有父皇带一份，对了，还有阿绝，……那个簪子嫂嫂一定喜欢，还有……”

    “十一，我好像吃的有些撑了，走不动了。”

    “十一，这个看起来好好吃。”

    天色稍暗些，街侧的灯光相继点亮，窗上的影子演绎着各色画面，平凡而又盛大。

    尚且在街上的人们，或是新婚的夫妇，含羞带怯，又或是执手多年的老夫妻，岁月平静……灯火万家下的他们慢慢散步，头上落着薄薄的雪。

    季枝左躲右闪，就是不愿在打伞，燕醉识瞧出了她的心思，收起伞交给后面跟随的叶玄玖。

    “燕将军！”季枝寻声望去，对面的女子眉眼间透露着些许英气，手中握着一把剑，目光欢欣的看着燕醉识。

    燕醉识神色平淡“易将军，幸会。”语气也多是疏离。

    “燕将军怎的如此粗心。”易归觉伸手想拂去他衣上的雪，尚未触碰到便觉得手腕疼痛，再抬眸时，对面人已收起剑，牵起身边的姑娘离开了。

    赋缘湖处，被燕醉识握在手中的小手不住的挠着他的掌心，看着水中的人影小声道:“我们也算共白头了。”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枝枝想，我便会。”

    话落，无数的烟花绽放，映射了半边天空，湖中波光粼粼，梅花落了满地，月色皎洁，绚烂非凡的烟花落入季枝的眼，眉眼弯弯，爱意流淌，相握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枝枝，该送你回宫了。”

    马车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车辙印，逐渐拉长，马车中的季枝不断絮絮叨叨“今日没有陪父皇用膳，也不知糯糯能否糊弄过去，大概是没被发现的吧。“

    燕醉识扶着季枝下了马车，抬头便见皇上站在宫外，身后还有季临和林知兮。

    季枝自觉做错了事，慢慢移到皇上跟前，低头盯着脚面。

    皇上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燕醉识，转身向坤銮殿走去。

    “燕将军私自带公主出宫，是将朕置于何地。”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皇上烦躁的在殿内踱来踱去，三十大板的责罚到了嘴边，撇到一旁的季枝时，又咽了回去，他的枝儿从小就眼泪多，若当真重罚了燕醉识，许是又要哭了。

    “那便去殿外跪两个时辰吧。”

    细雪绵绵，殿前的人跪的笔直，雪花落入眼中也不曾有半分变化，旁边站着的人撑着伞，坚毅如一。

    太监魏嗣轻叹一声，小心的走到皇上身边，“陛下，三公主体弱，再这样下去，恐要染上风寒。”

    “去去去，由着她去，朕又没罚她。”皇上摆摆手，站在窗前，往外瞅了一眼。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皇上轻咳一声。

    “那个……魏嗣啊，朕心甚仁，让他们起来吧。”

    魏嗣连身应是，步履加快了不少，笑的一脸慈祥。

    “三公主，燕将军，陛下说，天气严寒，都起来吧！”

    季枝轻放下伞，弯腰欲扶燕醉识，脚边人却已起身，扶正她的身体。

    “枝枝不必为我折腰。”

    坤銮殿内窗子的阴影处，皇上眯着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