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小杰和奇犽看一盘这样的别人的比赛录像，两人肯定不愿多瞧一眼：

    八年前的自录设备不高的像素，业余摄影者晃动的镜头，观众席上的嘈杂声音……观看体验应该是极差的，但小杰和奇犽却看得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因为录像的主角一个是U，一个是西索。

    “这是U第一次击败西索的时候。”云古在他们边上笑眯眯地说。

    画面中的U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起来了的缘故，冰冷的非人感要比之前他们在照片上感受到的弱很多，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不爱说话的小女孩，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小杰和奇犽认出就是她在猎人考试上拿的那一把。

    至于西索，他看起来和八年后的模样别无二致，顶多是身形单薄了些。

    “这是剑术师U和魔术师西索的第五场擂台赛，二位已经是老对手了，从我们的赌局数据来看，更多人还是认为西索的赢面更大。不过事实上U在与西索的上一场对决中显示出了飞跃式的巨大进步，可以说只是惜败给西索，关于这一场她是否能一雪前耻，我们拭目以待！”解说是他们不认识的男声。

    西索和U面对面站着，前者似乎是在笑，又似乎只是眯着眼睛——氛围是和猎人考试他们的那次对战截然不同的真正肃杀和紧绷。

    “比赛开始。”

    然而两个小男孩没想到的是从裁判的一声令下后，他们有好一会几乎再没看到清晰完整的U和西索的身形——互为对手的二人速度快得出奇是一方面，录像设备的低帧率也是主要原因之一。闪避、假动作、试探性攻击、故意露出的破绽、U长剑频频从这个角度折射过来的银光和西索不时因衣衫被划破添的细小血口令他们目不暇接，即使是奇犽也觉得难以判断和反应过来。

    这还只是八年前的实力，他们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而且相比之下西索对待华石斗郎的战斗方式像是在玩一样——现在的西索或许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战斗过了。

    “今天的观众有许多新面孔，或许是第一次来看这两位选手的比赛，还请老粉丝原谅我讲解一些对你们来说老生常谈的东西……”解说员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语速跟不上他们的动作，很是轻车熟路地悠闲扯些别的了：

    “西索和U的战斗表现无疑都具有相当高的观赏价值，西索偶尔的魔术表演血腥而有趣，我记得去年天空竞技场评选出的十大年度精彩战斗有两场都是西索，要知道他是年末刚来的新人啊……而U的话，我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她的战斗习惯因其华丽如舞蹈的剑法和轻如鬼魅的身形速度而被称作‘鬼之舞步’……这两位选手同台时，总是能带给我们最为精彩的演出……”

    “用‘凝’。”

    云古沉稳的声音将沉浸在八年前这场热血沸腾的战斗中的小杰奇犽拉回现实，他们才想起来观看录像带的主要目的是学习战斗技巧。

    就在他们将气聚集在眼球的十秒后，西索终于接触到了不断躲闪的U，将他的口香糖能力粘到了她的肩膀——两个小孩屏气凝神，如同害怕恐怖片但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的胆小观众，他们既担忧U受到攻击，又非常想知道她是如何破解这个局面的。

    U还真的没让他们失望，她毕竟也对西索的能力还算熟悉，应当也是马上就察觉出自己中招了，所以立即……

    西索的口香糖般的气断了。

    ？

    发生什么了？

    小杰和奇犽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遥控器暂停，在四周焦急慌忙地摸索了一番才侧头看向拿着遥控器的云古：“拜托，云古先生，可以倒带重播一下吗？”

    云古微笑起来：“不用，相同的招数在战斗结束前还会出现很多次。”他的眼镜在日光灯下反射出一道犀利的光：“我希望你们能在此之前看清U做了什么——她的方法不具备参考价值，但她的速度是获胜的关键。”

    小男孩们愣了一下，然后转向彼此点了个头相互激励。

    U的体力要逊色于西索——随着战斗开始后的时间增加，前者的躲闪速度有所下降，越来越频繁地被西索的气黏住，最糟糕的一次是被碰到了剑，U的武器被直接凌空抛起，但西索的气再次莫名其妙地断了，U也再次化险为夷。

    小杰和奇犽目前还没逮住U的秘密，但他们逐渐看出是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切断了对方的口香糖——他们好像隐隐约约看出那就是U常用的那把剑，但这又解释不了她的武器被抛起也能斩断对方的气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们对此很有信心——U的挥剑速度也一定和躲闪速度一样会不断下降到肉眼可见的范围。

    终于，在又一次被西索击中后，U好像受了伤，也就是这一次U斩断西索的口香糖的时候，他们终于看清那尽管还是很短暂的一瞬间——U两只手上各出现了一把剑。

    “具现化？”奇犽反应很快地问。

    “没错。”云古很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她专门开发出来应战西索的能力，其实和她本来所属的系别并不一致——这就是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两种及以上的念能力的案例。”

    “她具现化出来的那把剑是可以斩断‘气’吗？”小杰短暂思考后继续追问。

    “对，所以我之前说她尽管初心是为战胜西索，但实际上这个能力对变化系和放出系都具有克制作用。”云古给了小杰一个赞扬的笑容，不过又正色道，“但对大部分人而言，只要被西索的气黏上就基本宣告失败了。因此，我想告诉你的是，对你而言和西索的对战最关键的两点：一，及时用‘凝’；二，躲避迅速。”

    “嗯！”小杰郑重地点点头。

    云古微笑起来，拿起遥控器滴了一声，将录像带继续放映下去。

    录像的剩余部分仅有五分钟不到，西索和U的比分咬得极紧，7：8、8：8、8：9……小杰和奇犽都没注意到自己呼吸都变得短而轻，完全融入进了八年前紧张又兴奋的观众里面。是啊，这才叫竞技，这才叫酣畅淋漓的对决——两个男孩感到自己心中渴望与势均力敌的对手一教高下的战斗之火熊熊燃烧——西索和U两个近身格斗与体术的行家近距离的激烈交锋，饱含着力与美、柔与刚的艺术张力与原始的生命激情。

    这恐怕才是天空竞技场真正的内核——不是小杰和奇犽登上200层过程中的一击必胜，也不是西索轻慢玩弄果实的杀人艺术，而是实力相近的合拍对手在针锋相对的决斗中磨练彼此、探索彼此的极限并在超越对方的同时超越自我的过程。

    没有格斗家不渴望这样一场战斗，没有格斗家不渴望这样的试炼与升华。

    “Clean Hit!  8:10 ！！！”

    声线一直很沉稳的男解说也受赛场上节节攀升的战斗热情所感，终于忍不住激动得叫喊起来：

    “U做到了！她胜利了！自U失去层主之位后她一直饱受诟病，很多人都认为她根本没有与层主相匹配的实力。但是今天！我相信在场的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的进步，她再次成为层主并牢牢守住她的地位只是时间问题……”虽然看不到这位解说的表情，但不难想象出他吐沫横飞的模样。

    小杰和奇犽也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欢欣鼓舞，似乎也成了八年前的现场观众之一，尽情分享着U的胜利喜悦。

    这是纯粹的比分得胜，双方其实还都尚存余力。

    竞技场内的气氛此刻达到了最高点，云古身旁男人的吼叫声音大得盖过了解说，观众席一片沸腾欢呼雀跃。这倒是显得由无数狂欢者们簇拥着的擂台冷清万分——仅有裁判、气息不稳的U和状态明显不正常的浑身是血的西索。

    是小杰和奇犽熟悉的，兴奋起来的西索。

    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西索直直走向对面的U。

    突如其来的黑屏——

    小男孩们意识到不是视频仅录到此处为止，而是云古毫无预兆地退出了放映。小杰刚想开口问后面发生了什么，却被奇犽打了一拳。

    “干嘛啦奇犽！”看着小杰天真的不满眼神，奇犽翻了个白眼——没看到云古黑如锅底的脸色么？后面绝对是西索对U做了什么很亲密的举动：拥抱啊接吻啊……奇犽想到这里脸也有点红，又有些微妙的吃味。

    云古一言不发地将录像带从播放器中拿出，也没对他的突然举动做解释。

    事实上，奇犽猜的没错——

    那是一个狂乱的、野蛮的、充满肾上腺素的激动与荷尔蒙的情欲的，如野兽一样的啃咬；一个在围绕着他们的几千名疯癫狂喜的观众的见证下，如蛮荒部落的巫术祭祀或是人鱼交尾的月下仪式一般，像疯子们的王和王后似的神圣又下流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