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库洛洛要做什么就好。”

    你和夜神月并肩走在宿舍楼道中，一边盘算着乙骨忧太归国后如何调整计划，一边提醒道：“虽然我是‘夫人’转世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但五条悟没有把你是判官的事在校内公布，所以‘北川叶’也不知道，你等合适的时机再在‘我们’这些不知情者面前暴露身份。”

    闻言，夜神月饶有兴致地挑眉，道：“有意思。你表现出恐惧前世记忆的样子，而且恰巧不记得画面里人物的面孔，所以五条悟就干脆顺水推舟瞒下我的身份，是因为怕你感到不安？可真是......贴心啊。”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最后两个字节更是特意咬重了些，但见你完全忽略了他的揶揄后耸耸肩，话头回到正事上：

    “身为特级，乙骨忧太应该被告知了所有关于‘家主’的信息，包括你我的身份在内。他对你秉持观望态度，不过对我倒是和五条悟一样警惕。要不是因为我的情报有用，并且结下了‘不可伤人’的契约，恐怕在我们碰面的几分钟里他就会消除我这个危险源。”

    你眨眨眼，敷衍地安慰两句：“辛苦辛苦，在两个恨不得你去死的特级咒术师跟前混，肯定特别刺激吧？”

    夜神月端详你诚恳的双眼，一点没被骗到。

    “你这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会，你想多了。”

    “呵。”

    “别阴阳怪气。我们到了。”

    站在大堂的木质拱门前，你和夜神月迅速调整表情，在推开门的瞬间完成了人设转变。

    ……

    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虎杖，钉崎，五条悟，还有有过几面之缘的二年级众人。北川叶礼貌地挨个问好，然后视线划过他们，来到人群最后方不认识的黑发少年身上。

    他朝少女看过去，孔雀蓝的眼睛不躲不闪地和她对视，带着些许探究和审视。

    “乙骨前辈，初次见面，我是北川叶。”少女率先移开目光，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

    “你好。”乙骨忧太颔首应答，声音意外的有朝气，和他浑身沉郁的气质差别甚大。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他似乎没有继续寒暄的意思，一时间空气安静，之后还是禅院真希打破了沉默：“说起来，乙骨这次是被紧急调令传唤回国的吗？”

    “嗯，高层想要尽快控制境内的情况。”

    他转头和禅院真希解释，趁这间隙，北川叶悄悄抬眼看着他，眼中有对于这个前辈的好奇。大概是类似于‘他和你们差不多大，竟然已经是特级了啊’的情感。

    乙骨忧太本人没有注意到她专注凝视的样子，倒是时刻关注着北川叶的另外某些人警惕起来。

    五条悟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用优越的身高优势切断她的视线，嘴角扯开轻浮弧度，问道：“在看什么呢，北川同学？”

    突然闯入视野的黑制服让北川叶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别人看的行为，她的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迎着五条悟的问题，嘴巴张张合合，像只吐泡泡的金鱼。

    “我......不是......没有......”

    想要解释却无法表达，乙骨忧太本人也听见动静向北川叶投来注目，让她的语言系统越发磕磕绊绊。而五条悟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案。

    “五条老师！”

    她最后只能大声喊出他的名字，祈祷他能心软别再逗弄自己，脸上的温度烫到可以煎鸡蛋，指尖都逐渐泛起羞愤的粉。

    “嗯嗯，我在听。”五条悟声调拉长，唇边的戏谑笑容更大，故意装作不知道她的窘迫的样子应声。

    北川叶实在没想到身为教师的男人会如此恶劣，声音都噎在嗓子出不来。她的情绪在无奈和羞恼之间摇摆不定，虎杖悠仁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想要原地消失。

    “叶想要看的话，就看着我好了，看多久都没问题。”

    少年爽朗地笑着，手臂随意搭上她的肩膀，比常人高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传达到她的肌肤，营造出微不可察的滚烫感来。

    这举动让五条悟和一旁的伏黑惠肢体僵硬一瞬，但两人的异常消失得极快，没让其他人察觉端倪。

    虎杖悠仁貌似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也读不懂气氛，继而用轻松的语气道：“因为是叶，所以无论怎样都可以。”

    他的话一出口，现场的本就微妙的氛围这下更加凝滞，伏黑惠眉头微拧，沉声告诫道：“虎杖，如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话就别乱说话。”

    成为众人聚焦中心的少年抓了抓头发，樱色眼睛直直看向伏黑惠，虽说眼神清亮，但天然上挑的眼尾显得有几分凶恶，颇有几分野兽遇到威胁时正面迎击的神态。

    不过虎杖好似真的不明白自己那句话的潜意思，歪着头，自然地回答：“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伏黑惠眉间的褶皱更深，森绿的眼睛沉淀成更深邃的墨色，掩盖住底下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他思考片刻，正欲说话，却被一直在角落当背景板的夜神月打断。

    “啊，差点忘记，我有一个重要发现。”他一拍双手，笑眯眯地说道，好像感受不到两个少年之间一触即发的紧绷。

    夜神月不给其他人插话询问的机会，直接道：“前两天我按照家主消失前的活动轨迹，找到了安倍晴明的故居。那里早已变成一片山林，不过幸好地宫保存得比较完善，破除其残余结界后，我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他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一颗莹润的白珠子，差不多有两个指节大小。仔细一看，它的表面质地类似玻璃，中心是缓缓流动的银色流沙，看久了像是某种有意识的活物。

    “你怎么会知道祂的行动轨迹，那不是千年前的事吗？”

    熊猫提出的疑问使两个知情的特级望向夜神月，想看他如何应付这个棘手场面。毕竟明面上作为一名三级咒术师，和高专的辅导员，知道这种消息确实有些令人怀疑。

    “我恰好有侦查侧的术式，算是幸运，没花多少时间就锁定了范围。”夜神月不慌不忙地回复，一点都没有差点被扒马甲的自觉，忽视五条悟对此说法嗤之以鼻的轻哼。

    熊猫倒是不再多问。毕竟个人术式是很私人的信息，一般不会与外人分享。

    “这是咒物？”钉崎野蔷薇凑近仔细打量这颗白珠，感知到它所散发出绝不属于死物的生机，提问道。

    “不。”

    夜神月垂眼，稍微前倾手掌，任由珠子滚至指尖，从掌心掉落。

    离他最近的北川叶下意识想要接住，可在她碰到白珠之前，它就徒然停滞在半空，释放出一阵强烈的白光。

    随着光源开始扭曲，不停地变换形状，看起来试图凝缩成某种状态。夜神月举起双手，向欲拔刀的乙骨忧太和表情微变的五条悟表明自己的无害，安抚道：“别紧张。”

    他用眼神示意白光中慢慢清晰的轮廓，道：

    “这是白狐之子安倍晴明存于世的最后一缕灵魂。”

    2.

    ‘咔嚓’。

    神威盘腿坐在矮案上，一口咬下小半个苹果，腮帮子鼓起咀嚼，蓝眼睛眯成满足的月牙，就像一只懒洋洋接受投喂的大波斯猫。

    当然，前提是不考虑他正处于咒灵集团和诅咒师的大本营内，脚下的的土地正是鬼王无惨的居住地——芥子空间正中心的塔楼。

    他身边的红木案几后坐着兄长西索，后者也同样姿态闲适，看似没把周围咒灵，诅咒师和恶鬼所投来的视线放在心上。

    “你们也不了解家主沉睡的真相？”

    面对鬼王的质问，西索摊开双手，无可奈何般道：“祂并没有给任何一名家臣交代原委，也许那两个脑力派有所察觉，但其他人是真的完全不清楚情况。况且祂消失后的时期所有人都忙于内斗，就没有加以追查，再之后......”

    “历史抹去了祂与家臣们所存在的全部踪迹，连神话传说都未曾记载我等曾经行走于这片土地。”

    鬼舞辻无惨接上他未尽的话，血红的双眼扫过至少活了千年，可在家臣们苏醒前全然不知家主曾存在的羂索。

    “主上那时究竟做了什么不得而知，按手上有限的线索来说，很有可能和安倍晴明有关。白狐之子是一切发生前与家主最后相见的人。探查这种差事不是我和夜兔的强项，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找一找。”西索说道，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作为祂的忠臣，你半点不着急？”

    鬼舞辻带刺的话没有激起西索的任何反应，他叹了口气，随性挥挥手，道：“何必多此一问。你我都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祂的预料之中。将世界时间和历史当作棋子玩弄，这才是家主大人的风格。”

    旁边的神威一边往嘴里丢葡萄，一边含混应和道：“对的对的，主君一直都超厉害，鬼舞辻你不用担心啦。”

    听到这番话，鬼王骤然起身，面上皆是不加以掩饰的怒气，漆黑鬼气进发，差点让在场低等一些的咒灵形体消散。

    “荒谬。我永远不会忘却抛弃驱逐之恨，对祂只有仇恨，怎会替那人忧虑？”

    西索哼笑一声，眼底蔓延上嘲弄，道：“说的好像你不会在主上有任何心软迹象时，立刻跑去使尽浑身解数祈求归于祂麾下一样。而且，你不是还是依然在嫉妒其他家臣吗？”

    神威也点点头，啃着李子嘟囔道：“说是恨吉尔伽美什将你镇压，不就是嫉妒他就算一直胡闹，主君也不会责怪的宽容嘛。”

    鬼舞辻身后的阴影开始映出扭曲的肉瘤触手，瞬息间暴涨的鬼气化为利刺逼近神威和西索，后两者一个爆发出同样强大的深紫念压抵消，一个叼着果子以利落的后空翻避开。

    “哈，恼羞成怒了。”神威惟恐天下不乱地道，舔着手指上的果肉汁水，笑意跃跃欲试起来：“要打架吗？”

    “神威，别顽皮。”虽然说着接近训斥的话，西索的表情更似纵容，甚至还有对可能到来的战斗的相似兴奋。

    鬼王并未轻视夜兔和术士所带来的威胁，他们即便杀不死他，但战斗力强悍的两人是可以对他造成无法轻易恢复的重伤，甚至因为了解他的弱点而毁掉他的多数心脏和大脑。

    纵使他们的个人实力不如鬼舞辻，但两人一起配合所带来的威胁却是极度危险的，要不然也不能成为祂的家臣。

    鬼王眼中的红光大盛，瞳孔缩成一道细线，鬼气越来越浓厚。

    见状，神威则拿起那把不离身的红伞，半蹲在兄长身边，天蓝的双眼睁大，瞳孔在极度专注下缩小，即将进入战斗的状态。

    眼见三人就要动手，羂索忙出声打圆场。

    “各位大人，如今的头等要事是对抗咒术界，除掉五条悟，并且寻回那位大人，顺便达成我们的目的。”

    令人窒息的僵持没有立刻消散，几息后，鬼舞辻出乎意料地先收起气势。

    神威失望地咋舌，不情不愿挪回矮桌，继续扫荡上面堆如小山的果蔬餐点。

    西索笑容满面，没有跟长辫少年回到座席，而是将注意集中在羂索身上，道：

    “你的计划，是准备在涩谷进行，对吗。”

    3.

    金边白底的狩衣，压在如雪长发上的立乌帽，眼尾染着朱红。

    青年手执半开的蝙蝠扇，看清面前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后没有表露出讶异之色，只是在看到夜神月时稍稍停顿，随即扬起温雅笑容，朗声道：

    “在下安倍晴明，想必诸位唤醒这一缕勉强弥留的残魂，应是有事相求。”

    “晴明公，幸会。”

    夜神月抢在其他人之前开口，听见这明显是初次见面所使用的句式，安倍晴明的神色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他是不想暴露身份。

    阴阳师颔首，表示自己接收到他的隐喻。

    “你是否知晓有关千年前突然消失的家主的事。”

    夜神月直截了当的问话显得有点过于直接，让平时习惯了他温文尔雅的举止的学生们略微惊讶，却只当他是为咒术界的状况焦虑，想尽快得到情报。

    “那位家主啊。”

    白发青年感叹着，不问‘家主’是谁，因为这个称谓在某些人心中永远只指向一人。他的扇柄轻轻敲在掌心，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他叹为观止又敬佩，却因种种缘由只剩下释然的曾经。

    他环顾四周，将众人各异的表情收进眼底，半晌后轻笑起来，低声道：

    “那可是个......壮丽盛大的故事。”

    至今无法辨别祂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于是只得见祂高坐玉台，执棋落子于人世间，随手一挥定山河天机，只言片语引万灵朝拜。

    然后一个抬眼，便是来去千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