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证词

    几人坠入黑暗,穿过一片失重的星海,撞进其中一颗游弋的光点之中。

    再次睁眼,他们站在一座庞大的古式宫殿外,不远处是千年前的阴阳师,在巨大的双扇拱门前,似乎有些踌躇不决。几息后,他看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掌心送出淡蓝色的光波,将沉重的铜质大门缓缓推开。

    跟着残魂,众人也随着她踏入,感受到和外面截然不同的阴冷,待拱门闭合,外部冉冉升起的太阳所营造的光线被隔绝,有种连时间都被封存的错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宏伟穹顶。上面绘制着色泽艳丽的壁画,涂抹出高天原的诸神欢庆和地狱鬼怪啃噬骨肉的阿鼻地狱。血肉腐烂的战马嘶鸣,仿佛即将从画中跃入现实,饿鬼从焦土裂缝中爬出,神明隐匿于云层之间。

    金色流光穿透庙宇,雪白羊毫染上朱砂艳色,书写神佛饿鬼与六道轮回,各式鬼怪扭曲着躯干寄生在人间,四臂鬼神立于尸堆之上。

    瑰丽怪诞的眼睛生在血月之中,注视秃鹫啄食血肉,黑色焰火将祈祷的信徒烧成黑烬,坍塌的山体上靠着两只鲜血淋漓但肆意大笑的凶兽。

    逆十字刺穿挣扎生灵的心脏,深蓝色身影深陷人类苦态丑陋,温柔抚摸那些扭曲的面部,被贪,嗔,痴的绘卷环绕。

    这些壁画色彩瑰丽,可又离奇可怖,有魔力般牢牢抓住众人的视线,把他们往里拽,一点一点侵蚀思维,试图把他们同化成那些哭嚎的怪脸之一。

    五条悟最先清醒,六眼带来的信息处理能力让他挣脱那股诡异吸力。看向身边尚未脱离,还陷在其中的学生们,他正准备物理干涉让他们强行苏醒,却见安倍晴明单手掐诀,无声默念一段咒言。

    紧接着,他凝出一道半透明的符咒,指尖一弹化作数道流光钻入几人的眉心,让他们倏然间摆脱古怪壁画的拉扯。

    “小心。”阴阳师低声告诫,目光扫过附近一张夹在裂缝中,严重变形的人脸,面色混杂了些许不忍。

    那些壁画上所绘制的生灵好像感知到有活人进入,纷纷蠕动着身躯,虽然无法得到解脱,但它们拼命挣扎,纷纷发出直击灵魂的悲苦嚎叫。看起来像是用鲜血绘成的山河日月同时苏醒,融化重塑身躯,接着变作锐利的矛与箭矢无差别的穿透壁画的暴动,仿佛某种血腥仪式。

    哭嚎和怒吼和谐地穿插成奏鸣曲,只有画中那几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不被影响,甚至放肆讥笑,落井下石。

    看到这一幕,几个少年少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们望着如同有生命一般的壁画,和其中能够展现丰富感情的‘活物’,表情逐渐惊恐,情不自禁向后退去。平日里和咒灵打交道,以负面情绪为咒力的咒术师们竟然有了反胃呕吐的欲望。

    安倍晴明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但在看清他们的神情后,只是轻叹一声,浅浅地道:“壁画有灵,切勿多看。”

    众人连忙收回视线,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有五条悟再次扫视一遍壁画,眼中对于家主的怒火更甚。

    安倍晴明带着众人往大殿深处走去,直到他们与记忆中的阴阳师一同前行。后者步伐稳快,目不斜视,不久就来到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一座庞大的祭坛前。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她的膝前摆着一盏用古兽鲜血为燃料,摇曳着白金火焰的长明灯,长发披散着,双足□□,只穿了一件素色衣衫。

    她怔愣着跪坐在大殿中央,烛火照亮了那张和北川叶一模一样的脸,明明面容娇艳,可此时却缺少血色,仿若失去魂魄一般恍惚。

    第一次见到这名和北川叶长相一致的女人,和前者更熟悉的一年级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少女来确认她的存在。而北川叶本人则紧紧盯着和自己有着一样脸庞的女性,眼中情感复杂。

    那一边,安倍晴明走到女人身后,纵使她看不见他的身形,还是严谨地行礼,轻声唤道:

    “夫人。”

    女人并没有转身,依然注视着长明灯,回复道:“晴明公。”

    她的声音低柔婉约,倒是和北川叶平时更为清亮的声线有所不同。注意到这一区别,虎杖悠仁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将夫人和心中偏爱的少女区分开。

    安倍晴明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一个恪守礼仪的距离,望着夫人的背影,犹豫再三终究问道:“家主大人是要陷入沉睡了吗?”

    又是一阵寂静,然后传来女人的单个肯定字节。

    “嗯。”

    阴阳师抿唇,眉宇间浮现纷乱的情绪,却又被主人一一压下。他收拾好思绪,仿若抱着渺茫的一线希望,开口问道:“真的要......改写现实?”

    “嗯。”

    还是一个单调的答复。这让白发青年微微皱眉,决定做出最后的试探,或者不切实际的奢望:“这个决定不可逆转?”

    “嗯。”

    事态已然被她一锤定音,安倍晴明默然一瞬,眼底深处翻涌的东西最终归为平静。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后,他深吸一口气,好似放下了一个重担。

    紧接着,他看了看面前镌刻符箓经文的祭坛,又看向坐姿端正,好像要义无反顾投身烈火的夫人,目光蒙上忧虑,道:“所以夫人准备......”

    “晴明公,你是除却家臣们之外,为数不多知晓‘家主’过去的人。”

    她打断阴阳师的问询,说起乍听之下毫不相干的话语。接着,她仰头去看穹顶上的壁画,那些原本正在相互撕咬血肉的残忍画灵在她抬头的瞬间,宛如驯服的家犬一般温驯下来,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半点恶相。

    女人思考了片刻,不急不缓地道:“所以你自然清楚,妾身和家主的意志相同,绝不可能有分歧。如今既然祂的心意已决,妾身自然也万死不辞。”

    短短两句话所揭露的信息量庞大,钉崎小声轻喃道:“所以夫人最后是.....为祂陪葬?”

    闻言,安倍晴明递给她一个略显迷茫的眼神,然后不解似地转向夜神月。栗发男人保持他温文尔雅的假笑,不过面向阴阳师的双眼深似寒潭。

    安倍晴明似乎接收到了某个信息,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然后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没让任何人注意到或深究这短暂的失态,而是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吧。”

    同一时间,另一个阴阳师的声音响起,带着沉闷和无可奈何:“恕晴明直言。改写现实这个决定实在疯狂。家主既然已经坐拥无上权柄和力量,为何还要大费周折,冒着危险去做这样一件违抗常理的事?”

    夫人侧过身,终于看向身后年轻的阴阳师,眉眼的弧度温柔,可唇角带有苦涩的笑意。

    “家主的确强大,可祂的过去并不如此,而妾身则是来自于‘过去’的弱点。纵然这几千年来被保护得很好,但讯鸟们早已捕捉到异常的风声,甚至亲手制裁过伊邪娜美和高天原的探子。”

    她停顿一秒,神色竟变得冰冷,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意。那一刻,一向温婉的夫人竟给人种面对家主的错觉,连壁画上的人鬼妖怪都情不自禁地瑟缩。

    不过这不符合她的表情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她将双手交叠在膝上,平静地道:“对于家主来说,比起将弱点四处掩藏,清除掉所有威胁,独掌权柄才更合意愿。”

    说完,她好似陷入某些回忆,不再言语。

    安倍晴明适时接话,叹道:“在下虽无法认同家主大人的某些理念,却总飞蛾扑火般被吸引,为他推算星相因果。也许正是因为祂能够征服一众家臣的气度,还有做出此等惊世骇俗决定的果断......”

    虽然他的言语中稍有顶撞,但夫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呵斥。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望着那盏长明灯,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

    “晴明公请回。”几分钟后,夫人开口打破沉默。

    她起身,看了眼大殿更深处的一道门,随即赤脚走到祭坛边,拿起整齐摆放的熟悉衣物——长度拖地,流淌着金色符文的重锦黑袍,还有放置在红木托盘上的头冠与鞋履。

    “辰时已到,家主该苏醒更衣,妾身先行寝殿一步。”说着,她脚步轻盈地带着衣物走向通往寝殿的门,不再去关注一旁的阴阳师。

    她来到厚重的门前,巨大的实心铜门自动从里面打开。就在厚重门扉关严的前一秒,属于家主的独特声线传来。

    祂说:“安倍晴明,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众人起初不明白祂在说什么,可当他们发现记忆中的阴阳师好像完全没有听见这句话,正依照夫人的吩咐往外走时,几人的脖颈窜上凉气。

    家主在警告的,是带领外来者的安倍晴明的灵魂碎片。

    “是,晴明冒犯了。”

    哪怕看不见对方,阴阳师赶忙朝声音的方向深深行礼,接着抛出一道符咒,用折扇再次挥起一片白光,淹没所有人的五感。

    经过暂时的失重和不协调后,咒术师们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专的教室中,安倍晴明也从记忆中的类实体变成飘忽不定的状态。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道:“几位既然寻来在下的一缕残魂,说明这个现实已经被时间温养成型,而祂也准备苏醒。”

    不给别人提问的时间,阴阳师的身体逐渐透明化,语速略快了些:“关于家主复苏的事,猎人应该略知一二。晴明虽然无法违抗祂的旨意泄露计划,但倒是可以赠予诸位一个提示。”

    他看向夜神月,声音随着灵体的不稳逐渐削弱远去:“去找第二段记忆中那座行宫的旧址,那里如今应该生灵密集。”

    阴阳师的身形迅速淡入白光中,在彻底消失前,他留下断断续续的警告在空中回荡:

    “当心......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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