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敖春又吩咐秦总管另外安排了一间离杨芙住处不远的客房安置杨戬。杨芙想暂住一两天而已,也就由着他安排了。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杨芙又请秦管家替杨戬准备一套干净衣服和一桶热水。

    秦管家办事细心周全,一会便有丫头捧了两套真丝衣服来,一蓝一白,都是素色的,扬芙摸了一下,手感细腻轻柔,甚是满意。不久又有小厮抬了两桶热水进房。一个漂亮小丫头对杨芙道:“夫人暂请回避,秦管家吩咐我和姐姐伺候这位爷沐浴更衣。”

    杨芙心想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不拿丫头当人啊!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帮我把沉香叫来。”

    沉香进来问:“娘,找我有什么事。”

    杨芙指了指木桶,“帮你舅舅沐浴更衣。”

    沉香不情愿地道,“娘,这些事让秦总管吩咐下人来做就行了,干嘛叫我来做?”

    好你个刘沉香,小英雄的名头不能满足你了,想做大老爷了!杨芙脸一沉,“这些事怎么好叫外人来做?你这个做外甥的不做,难道叫娘来做?”

    沉香转过头,愤愤的盯着躺在床上的杨戬。杨芙循着沉香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扬戬面无表情的和沉香对视,那目光冷冰冰的,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真是非常欠揍……

    果然沉香被成功激怒,面红脖子粗地道,“我才没有这种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舅舅!”

    杨芙正考虑到底是要哭一哭装柔弱,用眼泪让沉香心软,还是要骂一骂打一打,拿出母亲的权威逼沉香就范,却突然感到心脏一阵阵绞痛,她手捂心口慢慢坐下,脸色因疼痛而变得苍白。

    沉香慌了,蹲在她面前,“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杨芙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沉香,不怪你。你满月后,娘就没有在你身边照顾过你一天,让你被人家骂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原是娘对不起你……你不是娘亲手带大的,和娘不亲,不听娘的话也不是你的错。你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说到后面,杨芙也动了情伤了心,流下两行眼泪。

    沉香被吓坏了,带着哭腔道:“娘,你别这样说,我是您亲儿子!我听您的,都听您的!我帮、帮他沐浴更衣!”

    杨芙指着自已问道,“沉香,我是谁?”

    “您是我娘。”

    “那他又是谁?”

    沉香咬牙道,“他是我舅。”

    杨芙点点头:“沉香,当日昆仑山下一斧,你也算是报了仇。你可明白,仇归仇,亲归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沉香低头道,“娘的教诲,儿子记住了。”

    杨芙偷偷瞄了杨戬一眼,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秀气高挺的鼻子也皱成几叠,双唇紧紧的抿着,似在竭力忍受巨大的痛苦……

    杨芙不由有些愧疚,她方才是想用话拿捏住沉香,没想到伤得最深的却是杨戬。

    杨芙长长一叹,站了起来:“沉香,你舅胸口有伤,你洗到那里的时候小心些。我去外面等着。”

    沉香道:“娘,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杨芙出来,见那些丫头、小厮还在院子里候着,杨芙也不去管他们,只静静的站在门外,听那门内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水声。沉香那混小子,大概是被逼着第一次去照顾别人吧,杨芙想象了一下沉香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做,气嘟嘟又笨手笨脚的样子,杨戬心高气傲却又无可奈何地任由外甥折腾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稀里哗啦的水声停住了,静默了一会,又传来“碰碰碰”的撞击声和悉悉窣窣的抖衣服的声音。

    门开了,沉香立在门口一身狼狈,身上衣服湿了一大片,连头发上都挂着水珠。杨芙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沉香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我先去换身衣服。”便逃也似的走了。

    杨芙向院子招招手,那些侯着的丫鬟小厮极麻利地来把热水桶抬出去,打扫收拾好房间,才恭敬的请杨芙进去。

    地板仍是湿漉漉的一大片。没清理之前该有多狼狈?这个便宜儿子太丢人了,杨芙下决心回到刘家庄,就好好的培训培训沉香!

    杨戬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眼晴依然是闭着的,沉香替杨戬换上的是那套白色丝绸衣服,杨戬的脸色似乎比那衣服更加苍白,唇色亦是淡淡的。

    杨芙站在床前看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莫非沉香这小子趁机报复,把他舅折腾死了?杨芙心里一阵慌乱,坐在床边,伸手去探杨戬的鼻息。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两丝,杨芙便放了心。杨戬这厮生命力和意志力都非常顽强,在人生原著里身心皆受到那么多极端的虐待,都没死成,这才哪到哪,她担个什心呢?

    然后杨芙的目光就落在了杨戬小巧的喉结和半边精致的锁骨上,沉香这死小子是闭着眼睛帮他舅穿衣服的吗?领口还松松歪歪的!

    杨芙试了几次,要把那领子拉好抚平,效果都不好,一放手又松松地塌下来了。杨芙叹气,无奈地把手掌覆在杨戬那暴露出来的锁骨上,过得一会,方慢慢向上游移,然后手指停止在杨戬的颈动脉上。嗯,能感觉到微微的脉搏跳动,还活着,一时半会死不了。这把脉的本事也是跟桑柔学的,也止于此了,其他的比如内力什么的,她是探不出来的。

    杨戬的眉头突然轻轻一跳,杨芙一惊,猛地缩回手。原著里,在杨戬脖子上把脉的事,嫦娥也干过,伤杨戬极深,从此杨戬就对嫦娥心如死灰了。

    嫦娥是明里揩油,实则为天庭探测杨戬法力的虚实,看他还有没有复原的可能,杨芙则是明里探测,实则为了揩油占便宜,都一样不怀好意!

    杨芙深刻检讨自己,却不打算悔改。杨戬胸口处的衣服渗出的几缕鲜红的血迹,又让她对那一斧之伤起了探究之心。于是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杨戬腰间的衣带上。

    沉香这熊孩子手笨到无可药救了吗,居然给衣带打死结!害得杨芙手指扯痛了,指甲撕断了,那衣带结还是解不开!

    “等我寻着空了,让沉香给我背四书五经,背不出来就打手心!”杨芙恨恨地想。丢开手,气乎乎地跑回自已房间里寻了一把剪刀过来。

    正准备手起刀落剪断那衣带结,却见杨戬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目光满含恳求之意。

    杨芙怔住。

    又见杨戬的头微微向左右摇动了两下,额上青筋暴起,汗出如豆,显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微微动上这么一动。

    杨芙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死傲娇是不愿意让妹妹看到自己的伤处吗?

    杨芙冷笑一声,扬起手中的剪刀道:“二哥,我说过要报复的。我现在就算捅你几刀,你又能拿我怎样?”

    扬戬的目光倏地变得严厉起来。就像一个被气坏的父亲看着被宠坏的女儿。

    杨芙承认自己确实被看得有几分心慌,可被宠坏了的天真又任性的杨莲,是绝不会怕这个二哥的。既然披了杨莲的皮,杨芙绝不介意利用到底。是以杨芙也狠狠地回瞪杨戬,还眨了眨眼睛,便有水汽漫上来,疑成两颗泪珠,含在眼眶,盈而不落。

    杨戬严厉的目光马上就软化了,他无奈的把目光移向别处,缓缓合上双眼。

    这是默许妹妹对他为所欲为了?杨芙扬了扬嘴角,再次由衷感谢桑柔这个戏精,这演戏的本事都是她训练出来的。

    麻利地剪断杨戬腰间的衣带,扒开他的衣裳。纵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惨烈的伤口,杨芙依旧被横贯杨戬胸口的那道巨大狰狞、皮肉翻卷的伤口吓住了。

    有大半年了吧,这伤口居然还没有愈合结疤,反而有发炎溃烂的迹象。

    杨芙光看着就觉得疼,沉香这没良心的,居然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后果视而不见,吭都没吭一声就跑了。

    杨戬真的是消瘦的厉害,肋骨一根根的清晰可见,单薄的胸膛和那巨大的伤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杨芙看着那伤口发了一会呆,又恶向胆边生,伸出两根手指往那伤口上按了按,杨戬眉头微微蹙起,杨芙手上逐渐加重力道,杨戬也只是微微蹙着眉头。这家伙真能忍!杨芙认输收手,顺带用杨戬的衣角擦了擦自己手指沾上的鲜血。

    杨芙承认自己有些魔怔了,把对自家哥哥的气撒在了别人哥哥的身上。这是不对的!杨芙的哥哥杨刚瘦高挺拔,眉眼周正,表情永远都是冷冷的,和杨戬有几分相似。在杨芙的记忆里,有关这个哥哥的都是打架、打架、打架。

    小时候,兄妹俩每次打架,杨芙都被揍得很惨。爸妈偏心,告状也没用。等到杨芙从军队里学了一身功夫回来,找了个机会,把他哥揍到医院里了。然后就被他妈和嫂子骂得连年都不过,提前收假回部队了。从那以后兄妹俩再见面就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知是谁。杨芙急忙帮杨戬整理好衣服,好在腰间的衣带不是连根剪的,还剩短短的一截,杨芙勉强系上,一看,比沉香的手艺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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