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杨戬一碗粥，杨芙去厨房还碗。厨房已经有一群厨娘在切菜洗菜烧火等等忙碌着，灶上放着几个大蒸桶，不知道在蒸着什么。

    杨芙自去了取了一瓢水把碗洗干净。厨娘们都很惊奇地看着她，杨芙也不以为意，冲她们笑了笑，把洗净的碗放到碗柜里。

    一转头，正好看见沉香站在一个火炉子旁边，火炉上放着一只药罐，沉香低头专注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药罐，小心地往里面加药材。

    杨芙走过去唤他，“沉香。”

    沉香抬头，举手用袖子擦了头上的汗，说：“娘，你怎么来了？”

    “沉香，你在为谁煎药？”杨芙存心要逗他，笑吟吟地问道。

    沉香张了张口，过了一会才小声嘀咕道：“还能有谁？”

    “沉香，长辈问话要认真回答。小时候你爹没教过你吗？”

    “没教过。”沉香颇有些赌气地道。

    “那娘现在教你了，你在为谁煎药？”杨芙沉声问道。

    沉香抽了抽鼻子，小声道：“真君老爷。”

    “你！”杨芙忍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打不能打，叛逆的小孩越打越叛逆，遂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煎好药就快点送过来。”

    想到杨戬还在发烧，杨芙向下人们借了一个小木盆，拎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上井水，用皂角洗了好几遍，这才盛了大半盆水，在下人们惊奇的目光中一路端走了。

    把水端到杨戬房里，又到自己房间找了一块白色的棉布，放盆里去浸湿了，拧干，折了几折，敷在杨戬的额头上。过得片刻棉布就变温热了，又拿下来在盆里浸凉，重新敷上去。反反复复十几次，盆里的凉水变成了温水，杨戬的额头终于没那么烫了。

    沉香端了药进来，杨芙毫不客气的命令他去换一盆凉水来。沉香也没说什么，端起盆就走了。

    “二哥，乖啦，张嘴吃药……二哥，二哥，良药苦口，吃药了病才好的快……二哥，你几千岁了，别像个小孩似的好不好……吃个药怕什么哦，吞下去就不苦了……”

    杨芙低声下气地劝杨戬吃药。谁能想到堂堂的三界第一战神，居然怕苦怕吃药。才喂了一小口，就全吐出来了，把牙关咬的紧紧的，再也不肯张嘴了，眼里满是嫌恶，还带着几分委屈，仿佛杨芙不是在喂他吃药，而是在逼他服毒。

    你大外甥辛辛苦苦替你熬的药，怎么能一点不领情。

    “二哥，你再不开嘴我生气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害怕吃药，你羞不羞？二哥，你看，我手都酸了……”

    杨芙简直抓狂了，要是床上躺的是她亲哥杨刚，早就泼药走人了。

    “娘，捏他的鼻子，他就开嘴了！”端水来站旁边看了一会儿的沉香道，“小时候，我爹也是这样灌我吃药的。”

    “有道理。二哥，你还是自觉一点，你又不是小孩了。”

    杨戬有些恼怒的扫了沉香一眼，仍旧咬紧牙关顽抗。

    杨芙一时火起，真的就捏他的鼻子。杨戬憋气憋的脸色发青，就是不肯张嘴。

    杨芙无奈放手。扶起杨戬半坐半靠着自己，“沉香，灌他！”

    “好啊！”沉香上前，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沉香刚要接过杨芙递来的药碗，杨戬就突然张开了嘴巴。杨芙又把手收回去了，“还是我来喂吧，省得又洒衣服上。二哥，喝快一点就没那么苦！”

    杨戬刀锋似的目光扫过沉香失望的脸庞，还附赠一个不屑的冷笑。沉香也黑了脸道：“娘，先生说了，这药不能喝太快，要一口一口慢慢喝！”

    杨芙好笑，“沉香，骗人不是好孩子。”

    把碗递到杨戬嘴边，杨戬喝的也不快，真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只是两道浓眉一直紧紧拧着。

    “我下次会多放一些，多放一些黄，嗯，多放一些甘草。”沉香突然冒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杨芙噗嗤一笑，手一抖，剩下的小半碗就洒在杨戬胸前，杨芙忙去帮他擦，可惜衣服已经湿透了。

    “二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杨芙连声道歉。

    杨戬温柔地看着她，扯起嘴角，努力给妹妹一个宽慰的笑容。

    杨芙心头一荡，说了句：“沉香，帮你舅换一套衣服。”便慌忙走出去了。

    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杨芙还是忍不住敲门道，“沉香，你砰砰砰的下

    那么大力气干嘛，你摔沙包呢？衣带不能打死结了啊！”

    沉香在房里哦了一声，“马上就穿好了……穿好了，你进来吧。”

    杨芙进去，先看杨戬的衣服，这次起码领子整齐了，不再像耍流氓似的敞开着。再看衣带，系得松松的，一阵风吹来都能把它吹散。

    杨芙轻轻一拉，把那衣带解开，自己动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把杨戬换下的那套衣服塞到沉香怀里，“先去把这套衣裳洗干净，找个地方晾干。”

    “啊？娘……”沉香很意外，明显不乐意。

    杨芙也不勉强他，敲了他的头一下，“不愿意？那行，我去洗！你在这里守着，我不回来，你不许走！”

    “啊，那还是我去洗吧。”沉香抱着衣服匆匆走了。

    才在那边经历了两场激烈的战斗和痛入骨髓的生离死别，又在这边被强迫接受了一个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杨芙身心皆疲倦的很了。她把凳子搬到杨戬的床边坐着，手抚着杨戬的脸颊，轻轻叹息，若不是要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此时她应该找个地方昏天暗地的大睡一觉，而不是强撑着精神守在这里。

    杨戬温柔而宠溺地看着妹妹。是啊，他从来不吝于在妹妹面前流露他对她的爱护，但凡得到一点点的回应，都能令他欣喜不已。他甚至不奢求妹妹还能原谅她、关心她，只要妹妹还愿意依靠他，接受他的保护就很好很好了。

    可是三年，整整三年啊，杨莲，你怎能一直刻意漠视这个宠你爱你几千年，甚至愿为你陪上性命的二哥？

    杨戬啊杨戬，去什么黑水狱，上什么封神台，不如死在我手里吧。这对大家都好，你不用被亲情伤到绝望，他们也不用怀着愧疚度过漫漫余生。

    长叹了一声，杨芙弯下腰捞起浸在水盆里的棉布，用力拧干了，折了几折，覆盖在杨戬的双眼上，凉凉地道：“二哥，你这样看我，叫我如何狠得下心报仇？难道我的苦就白受了不成？”

    杨戬的眉头骤然紧锁，又慢慢松开。杨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子狠狠颤了一颤。我真不是什么好人呢，也从来不是什么好妹妹。杨芙自嘲地想，靠着床杆，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