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国,摄政王府,深夜,乌云压顶。

    偌大的摄政王府寂静无声,连树间的鸟和草里的虫都仿佛接到禁令集体噤声。

    外院书房,摄政王顾桓身着靛蓝色暗纹绣金边宽袍,背对众人站在书案前,一手撑在书案上,视线落在右手上。

    他的右手拇指上套着一只古意盎然的扳指,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手指修长,骨结分明。这样一只好看的手正紧紧捏住一张写着蝇头小楷的纸条,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泛出青白色。

    带着腥气的闷热晚风拂过烛火,光线忽暗忽明,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五官轮廓,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狼,浑身散发着森冷阴鸷的气息。

    他的脸色呈不正常的苍白,左手握成拳紧贴唇边,低沉而沙哑咳嗽声不时从拳头与唇瓣的缝隙间漏出,他的

    纸条上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越看越觉得荒谬,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低沉而沙哑的冷笑,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呈不正常的苍白,目光如出鞘寒刃,冷冷地看向五步外的王府侍卫长陆剑身上。

    陆剑只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潮水般袭来,后背冷汗如注,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顾桓冷声问道:“没捉住?”

    陆剑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索:“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顾桓又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两眼,右手五指用力,纸条瞬间化成粉末。

    陆剑见状想提醒他应该把纸条留下做为证据,但是看顾桓难看的脸色,还是忍住了没说,改口道:“回王爷,来人制订出如此恶毒周密的计划,还能突破王府层层守卫,完成消息传递、内外接应、成功撤退,背后很可能是个庞大的组织,王妃……”

    顾桓打断他的话:“她不过是个心甘情愿被人利用的蠢货罢了。把暗桩全部撒出去,只要人还在京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揪出来。”

    “是!”

    “还有内院那二十七个人,知道该怎么做吗?”

    陆剑双眼射出狠厉之色:“王爷放心,就算是铁人属下也能撬开她的嘴!”

    陆剑退着出门去,在书房门外看见了抱着拂尘守在门旁的王府总管廖大海,以及他身后惴惴不安的年轻太医。

    太医李庆此刻心乱如麻,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刚续弦不到两月,新王妃跳楼跳楼身死,这是他该知道的?可他偏偏倒霉撞上了。今夜薨逝的是可怜女子,他日身死的也许就是他李庆。

    正想着,书房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廖大海,带进来。”

    廖大海闻言,回头示意李庆跟自己进去。

    李庆进门后不等吩咐“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过了一会儿,只听刚才那道声音从头顶前方传来:“说。”

    李庆声音颤抖:“回……王爷,娘娘从阁楼……跌下,重伤不治,薨逝了……微臣无能,求王爷恕罪!”

    “死了?”

    李庆头垂得更低了:“王爷恕罪!”

    顾桓站着不动,面上不喜不悲,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步走到案后坐下,开口道:“你刚才说她是从阁楼跌下,重伤不治?”

    李庆刚想回答“是”,突然一个激灵,改口道:“不是……王妃是自幼体弱,伤寒不治,所以薨逝了。” 短短一句话说完,冷汗一颗接一颗砸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顾桓冷冷瞥了一眼缩在地上的人,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弹了弹手,廖大海会意,上前将抖成一团的太医领出去。

    两人出门,廖大海招出两名侍卫,对李庆说:“辛苦李医正,让他们送你回去,也顺便认认门。”

    李庆闻言脸色大变,愣在当场如堕冰窟。廖大海却不理他,安排完,一挥拂尘转身回去,只剩下两名侍卫漠然地看着李庆。

    王府内院,平整的青石板地上跪着伺候王妃的二十七个下人,有老有小,有王妃自己带来的奶娘和陪嫁,也有她进府前就已经在内院伺侯的。

    王妃出了那样的事,她们本就不安到极点,如今又突然被带刀侍卫驱赶,有人已经想到什么,不安变成了恐惧。

    远处云层里忽然传出一声惊雷,吓得二十七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有个胆子小的侍女忍不住哭出声,旁边看守的侍卫“刷”地抽出刀,吓得她用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陆剑冷冷地打量众人,问:“都在这儿了?”

    负责的侍卫答道:“共二十七人,都在这儿了。”

    陆剑挥了挥手:“堵上嘴,关进地牢。”

    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锅粥,有哀求的、有哭泣的,还有自恃有背景破口大骂的,没有人发现寑殿内、太医李庆口中薨逝的王妃,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张萦震惊地看着四周、看看自己身上的宫装,眼角瞥见桌上的铜镜,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捧起铜镜,难以置信地看着里面陌生的脸。

    老天,难道她竟在必死无疑的车祸里逃过一劫,穿越了?她现在是梁国同名同姓的摄政王王妃张萦?

    屋外,二十七人被捆住手、堵住口、拖拽着离开。屋内,张萦还处于震惊之中,脑中像按了快进键一样把这个世界的摄政王妃张萦的一生过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她继承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些不连惯的片段,还有很多画面模糊不清。

    这也就罢了,要命的是摄政王王妃与人勾结诬陷自己的丈夫,计划败露后不想被刑讯逼供,于是从五米高的阁楼纵身一跃,当场昏迷,抬回来后就魂归西天。

    张萦从庞杂狗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发现一个更要命的问题——现在换成她去面对顾桓残酷的刑讯手段!

    不,她背不动这口巨锅。

    意识到耳边的嘈杂声好像没了,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扒开门缝往外窥视。

    刚才还挤挤挨挨的院子此时空空荡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工科人的思维习惯让她在最短时间内做出计划并付诸行动。

    用被子在床上堆出人形隆起,放下帷帐盖严。脱下身上样式繁杂的宫装顺手塞进半人高大花瓶里,翻出一件深蓝色骑射服换上。搜罗出所有她知道的银票、首饰、金锞子、碎银子,包好后斜系在后背。

    做完这一切,她拉开房门,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抬腿跑了出去。

    她脑中有个模糊的片断,有个对王妃张萦好像很重要的男人曾对她说,王府里有他安排好的撤退路线。

    张萦专门在阴影中潜行,一路提心吊胆总算有惊无险来到内院大门口,悄悄藏在石狮后面。

    横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宽两米的东西向夹道,夹道另一侧属于外院,那里有顾桓的寑殿和书房。

    她现在只需要在此静待箭楼守卫轮岗间隙,顺夹道往西,穿过供下人居住的裙房带往北,再往东躲进梨树林,等到天亮西角门打开,运夜香的车、运果菜时蔬的车进进出出,她就可以按预定计划藏在车底混出去。

    正盘算离开王府后又该怎么办,突见夹道上中门打开,十多个侍卫和内侍簇拥着一位脸色苍白、气质阴沉但气势迫人的青年走出来。

    糟糕,是摄政王顾桓!

    看清来人后,张萦吓出一身冷汗,紧紧贴在石狮子背后,大气都不敢喘。

    好容易挨到顾桓走远,不知道为何箭楼上的岗哨还没开始轮岗。天空突然劈过一道闪电,夜幕下的众生忍不住齐齐抬头望天。张萦一咬牙、一横心,猫腰冲进夹道向西逃去。

    安和殿内,顾桓看着床上那堆掩人耳目的被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站在他身后的廖大海看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

    廖大海结结巴巴:“王爷,这……这……”

    顾桓眯起眼,语气里掩不住杀意:“还在府里,搜!”

    张萦一口气跑出去不到四百米就不行了,双腿灌了铅似的,胸口更像要炸开,不得不倚靠在墙上大口喘粗气。

    此时此刻她多么怀念曾经能跑半马的身体。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她发誓一定锻练身体,绝不当风吹就倒的纸糊小姐!

    气还没喘匀,内院突然传来一声奇特的哨声,围墙里面突然冒出十多处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沉重杂乱的跑步声。

    糟糕,顾桓发现真相了!

    张萦再也顾不得喘息,抬腿朝黑暗中的裙房带跑去。

    大雨倾盆而下,张萦踉踉跄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身后,追踪者的羊角灯在雨幕中来回晃动,脚步声仿佛踩着她的心跳似的越来越近。

    坚持,坚持住!

    跑进梨树林就好了,那里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她一定可以挨到天亮。

    两百米……一百米……

    头顶传来扑啦啦的声音,身穿黑色侍卫服的陆剑像一只老鸹突然从天而降,挡在张萦面前,他看着张萦,表情奇怪。

    “娘娘,王爷命属下请您回去!”

    张萦摇摇晃晃站住,一手撑膝一手捂着胸口,抬头望着陆剑身后的梨树林,心像掉进无底洞。

    内院上房,顾桓背光而立,幽黑冰冷的眸子看向刚进门的张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张萦心中有鬼,不敢与他正面相对,身体偏向一侧站着,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惨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衣衫滴滴答答,裁剪合身的骑射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瘦却玲珑有致的身材。

    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漂亮的杏核眼不安地向门口望去,发现陆剑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门紧闭,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桓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步一步逼近:“这么晚了,王妃想去哪儿?”

    他身材颇高,肩膀又宽又平,行动间烛火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奢华挺括的衣料发出摩擦的沙沙声,他像被黑夜笼罩的山峰,充满未知的危险。

    张萦浑身汗毛倒竖,忍不住后退:“随便……走走……”

    顾桓一步步紧逼,张萦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住房门。顾桓先一步伸手撑住门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身体前倾,俯首在她耳边,声音缓慢而低沉。

    “太医告诉孤,王妃已经薨了。” 说着,右手毫无预兆扼住张萦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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